只覺得眼前一花,眼前的人類便陡然失去了身影。狼王詫異地擡起頭,正待往旁邊看去,一個重重的物什已經落在了自己背上。
到底是呼嘯狼羣的王,明溯藉着飛躍之勢重重壓下的一擊竟然沒能壓斷這狼王的脊樑,此時,見其頭昂了起來,心中來不及多想,便緊忙一把勒住了那半尺粗細脖頸,空出的另一手則是捏成了拳頭,狠命地往那柔軟的腹間砸了下去。
長這麼大,便是同類,也沒誰膽敢騎在自己身上,那狼王吃疼之下,忿怒地長嚎了半聲,後面的半聲卻被咽喉之間強大的束縛感給硬生生地壓制了下去。這更加激發出了狼王的兇性,轉眼之間,明溯的一條胳膊便在其連撕帶咬之下,變得血肉模糊。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隻胳膊的束縛越來越小,狼王正待發力掙脫之時,腰腹之間卻是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氣極之下,那狼王便將身子往前一躥,帶起了無數的塵土草屑,一路狂奔而去。
此時,明溯的渾身氣力都用在了雙手上面,那狼王一陣發力,便將其小半個身子拖在地上,磕磕撞撞地往前拽了過去。前世看那賽馬的電視中,失足蹬下的騎手被狂奔的馬兒拖死的記錄比比皆是,下腹在砂石地上咯得極爲難受的明溯情急之下便猛然將頭俯了下去,一口咬上發狂的狼王背頸之處。
狼王負痛之下,四肢如飛,轉眼便奔到了那大樹下面,就在此時,明溯卻是猛然將腳一蹬,雙手甩空,轉瞬便如同猿猴一般攀登上了那棵七八丈高的楊樹,驚魂未定地望着一溜煙奔向遠方的狼王,心中暗暗後怕不已。
其實,按照明溯先前的想法,只要自己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攀附在這狼王的身上,一口一口地撕咬了下去,這狼王遲早會因爲失血過多倒了下來。雖然心中是這麼想着,可一看到那棵楊樹,不知道爲甚麼,明溯突然福至心靈地選擇放開狼王爬了上樹。
事實上,在狼羣的領地裡,自己選擇孤守高處,最終的結局無非是掛在樹上,在飢餓與烈日的雙重打擊之下,慢慢地變成人幹,或者是頭暈目眩,一頭栽了下去,成爲守候的狼羣口中之食。雖然這個道理顯而易見,明溯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爬樹。
肩背、手臂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全身染紅了鮮血,明溯顧不得懊悔多少,便緊忙手忙腳亂地撕下身上已經片片碎成步條的衣袍,細細地將那較深的傷口包紮了起來。
正在此時,一連串的風聲從腳下呼嘯而過,明溯低頭一看,頓時驚恐地往上又爬了幾根枝椏。見狼王癲狂地往前奔去,那些青狼、灰狼也顧不得明溯就在頭頂上面,一隻只火急火燎地跟在後面一路追了上去。
望着那對自己視若未見,瘋狂奔騰的狼羣,明溯心中不由地一陣後怕。自己先前想得倒是天真,姑且不論自己這脆弱的牙齒能不能如同那獠牙一般,在狼王脖頸上面撕咬出一個足以致命的血窟窿出來,就算是自己真的成功了,可這後面前赴後繼,一隻只雙眼血紅趕着上前護主的傢伙只要到了,自己還能有多少殘餘的力氣與之繼續拼搏呢?
左右反思之下,明溯還是覺得這個突然變更的決定是絕對的正確。哪怕是慢慢地曬成人幹,也總比立即喪生狼吻之下要來得舒服。稍稍打量了一番,明溯便將自己最終的落腳點定在三根交叉生長的枝椏根處。這個位置很好,寬敞得足夠一個人舒服安穩地躺了下來,密集的枝椏又能稍許遮掩一絲陽光。
狼王很快就發現了身上的人類失去了蹤影,惱羞成怒的它立在原出,鼻子一煽,猛然吸了一大口清晨的氣息。風帶着血腥慢慢地捲了過去,明溯的方位很快就將狼羣吸引了回來。
狼羣氣勢洶洶地環繞着那顆粗可及丈的楊樹奔跑了幾圈,終於意識到,那頭頂上的人類一時半會是掉不下來的。狼王憤怒地低嚎一聲,一頭青狼應聲撲了上前,才爬了三五下,便無可奈何地掉了下來。
見狼羣對自己無奈,明溯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自己此時也算是暫時安全了,只要捱得體中的氣息慢慢地將手上的身體修復,恢復到巔峰時期,自己就算是不敵這千餘頭惡狼,但是搶在其前頭,先行趕到一處安全所在,還是有很大的成功機率的。
見自己的手下不能上樹,狼王恨恨地圍着楊樹轉了幾圈,試探性地將爪子放了上去,猛然一扯,頓時一塊枯萎的的樹皮便被扒拉了下來。狼王眼中一亮,回身發出一聲亢奮的嚎叫,轉瞬,千餘條惡狼猶如發瘋了一般,紛紛簇擁了上去,牙咬爪撕之間,頓時那楊樹根部位置木屑紛飛。
這也成?樹上的明溯頓時看傻了眼。餓極了的狼會吃人聽多了,但是,氣瘋了狼會啃樹皮,這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管怎麼樣,現在自己就在這樹上,若是任憑這些惡狼慢慢地啃下去,恐怕自己不等到恢復氣力,便已經隨着這“啃”倒的楊樹一併落入狼羣口中了。明溯焦急地張眼四顧,遠處倒是有一片茂盛的樹林,可惜距離太遠了一些,明溯回頭望望自己來時的方向,短短的百餘丈都已經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若是再去奔上數千丈,自己還不早連皮帶肉,被狼羣給啃得一點屑子都剩不下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明溯心中是越來越焦急,正在此時,下面的狼王卻是又發出了一聲怒嚎,明溯膽顫心驚地往下一看,頓時又樂了起來。原來那狼羣雖然狼多勢衆,可這楊樹畢竟只有丈許粗細,每次能夠撲上撕咬一番的也不過只有二三十隻而已。就算是這些惡狼,真正能夠爪出屑飛的也不過就是那領頭的數十隻強壯的青狼而已,其餘的一些灰狼,若是非要給它們加一個形容詞,還只有打醬油的最爲合適。
可偏偏就是因爲有了上千只打醬油的灰狼,真正能夠發揮出破壞威力的青狼反而裹夾在其中,礙手礙腳地,許久才能輪上一回。何況,那楊樹能夠長到如此粗細,年份足足有數百年之久,這樹幹之中,年輪一圈纏着一圈,越往裡就越細密。
初始之時,那些狼羣的撕咬抓扒還能見點效果,可隨着最外面一層枯萎的老皮剝落之後,裡面露出的便是韌勁十足的樹幹,此時,任是那些狼羣竭盡了全力,在樹幹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映血的抓痕,可這粗細卻是再也不會產生多大的變化了。
狼王再是狡黠,卻是不懂得攻其一點不及其餘的道理,狼羣瘋狂地圍着樹幹用力,最終自己筋疲力盡,爪上血痕遍佈的時候,那樹幹也不過才掉了一層皮而已。
明溯一邊暗暗附和着“禽獸之變詐幾何哉”其中所蘊含的靈長類動物對自己智慧無限接近於崇拜的自誇,一邊口中得意地譏諷着那羣愚蠢的惡狼:“要不要借個鋸子給你們用用撒……哦,我倒是忘了,便是有了鋸子,那如何使用的辦法你們這羣畜生也得足足進化上數十萬年才能學會。”
狼王自然聽不懂明溯的話語,可是頭頂上的人類竟然還有空暇笑眯眯地說話,這足以證明自己所採取的法子是肯定不能遂願的,所以,它便立馬下令手下停止再做這無用之功。
見狼羣不再胡亂折騰,明溯也鬆了口氣,小心地爬了下去,蹬斷了幾根低矮處的枝椏,這才放心地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躺了下來,靜靜地驅使那丹田中的氣息一縷縷地彙集起來,往四肢骸骨之間慢慢地修復了過去。
一時間,人、狼雙方,隔着五六丈的距離,就在這楊樹上下對峙了起來。
這種詭異的僵局並未維持多久,陽光移至正中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耐心守候的狼羣,明溯詫異地往東邊望了過去,只見灰塵蔽日,旗幟招展,不一會兒,二三千風塵僕僕的混編部隊便一頭衝進了狼羣的領地。
那來的正是據城的副將。昨日夜間,一陣莫名的爆破,閃爍得整個戰場如同白晝一般,塵埃落定之後,國尉宗寶便陷入了無盡的憤怒之中,原因無他,只爲那受傷頗重,眼見便要束手就擒的少年竟然就此不翼而飛。
就在明溯苦苦地與那些騎卒廝殺之時,從水雲間姑娘的口中,宗寶已然得知,這戲耍了自己一番卻又掉頭逃跑的少年竟然是一個將軍。這個時代,官員等級素爲森嚴,雜號將軍不像後世那樣想封就封上一個,遍數朝野,除了那幾個有封號的三公級將軍外,便是掌御虎賁羽林的郎將、職掌宮門衛屯兵衛尉、統率京師徼循的執金吾都不敢公然自稱將軍。宗寶雖然是一國的都尉,平日裡一衆手下見了,都是以大人相稱。
據城之中突然冒出了個將軍,而且聽那話音,似乎是甚麼平天將軍。天是甚麼?天是皇帝他老子,歷朝歷代的皇帝無不以天子自稱。現在突然跑出一個平天將軍,就算是用大拇指去想,宗寶也能推測出這一定又是一個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