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一脈是太祖皇帝長子一脈,康王父親乃是高祖親弟,高祖登上帝位後,老康王爺就成了宗人令,等及先帝繼位時,康王府立功不少,後來老康王沒了,康王就接着他父親的職位,坐上了宗人令的位置世家子的紅樓生涯。他本就精明強幹,當年奪嫡之爭雖不曾偏幫今上,單也照拂過許多,皇帝向來尊敬他,康王本人也極有分寸,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清楚的很。眼瞧着今上子孫衆多,宗人令做到自己這一代怕就要截止了,因此平日裡對兩個嫡子甚是嚴苛,算來康王府的兩位公子,在宗室裡,算是難得的俊彥了。
對於徒宥昊這個不受重視的四皇子,康王很是客氣。這樣沒有威脅的四皇子,或許大位與他無緣,可日後當個親王是妥妥的,兩人有沒有利害關係,康王樂得當個友善的族老。一貫以來,兩人之間,雖不很親近,但也不生梳。
“前頭也沒機會與四皇子說話,倒要恭喜四皇子,今日開始聽政了。”康王笑呵呵說道。
徒宥昊笑笑,說道:“也是父皇恩典,我還有許多要學的地方呢。”
康王是他王叔,說話也拐彎抹角,對他說道:“你還年輕,正是該多學的時候,書上讀來的東西,沒用,真經歷了,你才知道什麼是現實。書裡的那套東西,你光知道不行,還得活學活用。”
徒宥昊虛心應是,說道:“謝王叔指點,我定銘記於心。”
誰都喜歡好學謙遜的孩子,雖只是舉手之勞,隨口提點,但徒宥昊這般給面子,康王不由點點頭,心中滿意。這個四皇子,年幼時外頭只把他傳成了混世魔王般的性子,年紀越大,倒越懂事了。
康王對徒宥昊觀感頗好,因此聽到徒宥昊支支吾吾着說有事要求他和康王妃,康王也不生怒,只是淡淡道:“哦?找我和你嬸孃幫忙?是什麼事啊,你且說來我聽聽。”不過先頭對他的幾分好感登時去了大半,原以爲是個懂事的孩子,卻忘了有句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徒宥昊只當沒看見他臉色沉下來,只笑道:“說來也不好意思,本不該拿這些小事來麻煩王叔,不過今日遇見,侄兒就冒昧提了。”心思急轉,眼巴巴望着康王,“先頭聽康王叔說起選秀的事,侄兒倒是想起了件事兒,說來也是怪不好意,不過卻是要爲我那伴讀,向王叔您討個主意。”
康王莫名所以,奇道:“向我討注意?你的伴讀?是哪個?”
徒宥昊陪着笑:“是錦鄉侯府的那個,韓二爺的嫡子,韓昹。”
康王對韓二爺是印象深刻,朝中一大員,很得皇帝看重,能力品性都不錯,既是他的嫡子,康王也就沉下心來聽:“韓昹啊,你爲他有什麼事要來求我?”
徒宥昊笑得很不好意思:“侄兒實在冒昧的很,想想這般攔着王叔您說話,實在不好……都是侄兒的錯,還請王叔不要往心裡去。”
他這麼支支吾吾的不痛快,康王雙眉擰了起來:“行了,什麼話不能直說,別繞圈子了,快說!”
徒宥昊這纔對他說道:“王叔您也知道,韓昹自小也是在我身邊伴讀長大的,才學武藝都不錯,家世也很好,韓家二爺膝下就這麼一個嫡子,不說韓二爺,就是韓侯爺也是十分看重這侄子,最難得的是,他還沒那些個紈絝的毛病,頂多平日喜歡跑跑馬,爲人最是大氣仗義。”
康王摸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只皺眉聽着。徒宥昊又道:“今年年後,韓昹就滿十九了,本就是要娶親的年紀,韓家老太太二太太給他挑了無數名門貴女,偏他誰都不肯要,急得老太太和二太太是直跳腳,我聽了心裡好奇,就多嘴問了句,這才知道,韓昹這心裡啊,早就有了人……”說完,眼睛直覷着康王。
康王先頭還沒反應過來,見徒宥昊猛然沒了下文,還自不悅,想說老盯着我幹什麼,正對上徒宥昊的雙眼,猛然間回過神來,韓昹心裡有了人,徒宥昊又巴巴找自己來說話……康王心頭一個激靈,自家還有個三女正待字閨中呢。瞬間拉下了臉:“四皇子,你堂堂皇子之尊,難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不知道?那韓昹小兒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哼!”氣極了就想走。
徒宥昊忙忙攔住他,急道:“王叔別誤會,這與韓昹無關,是我有心想幫他,才冒昧來找您,韓昹是在宮裡宴會的時候偶然看見的堂妹,見過後就一直魂牽夢縈,念念難忘,這都三年了,先頭堂妹年紀小,他不敢說,後面怕自己還是白身配不上堂妹,又怕損傷了堂妹的清譽,對外一個字都沒敢說,可心裡,真真是對堂妹情有獨鍾……王叔莫惱,侄兒也是爲了堂妹,說來韓昹條件真不錯,難得對堂妹還一片真心,王叔,您就成全了他的一片癡心吧。”
自家女兒被人死死惦記,好好個世家子弟,對上自己女兒連自信都沒了,這要不是極喜歡,也到不了這地步,康王雖然惱怒徒宥昊一個晚輩來說這些兒女親事,可得知韓昹這般癡情自己女兒,心裡不由頗爲得意。不是他說,他那三女兒,雖然不比前頭兩個女兒模樣明豔,可也是清秀可人,最難得那一身溫柔,沒有半點宗室女的驕橫,康王平日就要多疼她幾分,可有一點不好,她身姿纖細,模樣又是精緻細巧,乍看起來,竟有些弱不勝衣的感覺,憑是康王妃怎麼解釋,旁人見了她,都覺得她怕身體不足,康王爲此,還生過好幾場氣。
康王有些狐疑地看着徒宥昊:“你說的那個韓家小子,就那麼一眼,就上心了?”
徒宥昊知道他沒生氣,也就笑道:“看您說的,韓昹就是我伴讀,也沒堂妹重要,我怎麼能在王叔面前隨便掰扯。您也知道,堂妹性子溫和,對人想來如春風拂柳,韓昹當日就是見了堂妹和人說話時的溫柔……他甚至都說了,便是堂妹身子不好,他都願意盡心盡力呵護他……我不過打趣了幾句,還被他白了好幾眼呢。”
這父親和男人的身份,換個位置,想法就完全不一樣,要是單純作爲個男人的眼光,韓昹一個年輕小子,見了女人就邁不動腿,巴巴把人惦記了好幾年,也沒勇氣開口說出來,康王最不耐煩這樣的男人,拖拖拉拉的,忒不果決。
可如今韓昹心心念唸的人是自家女兒,康王登時覺得韓昹是眼光好,自家女兒可不是天下獨一份的好,韓昹念着是應該的,正該對自己女兒魂牽夢縈纔好。
徒宥昊乘熱打鐵,在康王耳邊吹風:“堂妹也到了年紀議婚了,王叔也別怪我說話直,堂妹那性子,比起兩位堂姐來說,當真是太溫柔了,向來都習慣爲人考慮,可女人出嫁了,哪能如在孃家一般好過?丈夫要是一心護着還好,若是不能……”
康王拉下臉,可不是,爲了三女的婚事,他頭髮都要愁白了。他心疼女兒,一心一意要康王妃給挑個五角俱全的,可這樣的人,哪那麼好找,不是家中婆母妯娌太多,就是他嫌那些人家衝着康王府來,對女兒不真心,眼看着女兒都要過摽梅之年,再不找,就找不到好的了。最可恨還有些人在外面造謠,說自己女兒看着就不是好生養的,把康王妃康王氣了個半死。現在徒宥昊倒是給他提了個醒,男子身上功名怕什麼,有自己在,還能虧了他?要對女兒好,纔是真的好。
徒宥昊又說起韓昹:“王叔以前也見過他,長相還是很不錯的,這麼些年在上書房讀書,學問也好,長槍練得很不錯,家世也過得去……其實我也知道,比起您爲堂妹選的,確實不如人,可還請您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給他個機會吧。”
康王細細一想,韓昹的條件還真不錯,他是跟着徒宥昊的,以後也不會牽扯到奪嫡的事裡去,女兒要是嫁給他,日子想來過得不會差。最近大皇子二皇子那邊都在拉攏自己,自己剛纔在南書房又給了他們個沒臉,再不趕緊,自己女兒的婚事,也要變成麻煩了。
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宥昊自己上下兩片嘴皮子在動,康王人老成精,並不就當真,心底已然打算,回頭就讓人好好查一查這韓昹,又說了會兒話,起身忙忙走了。徒宥昊看他走遠了,讓人去給韓昹報信,自己給他討了門婚事。
康王的三女兒,就是徒宥昊給韓昹挑的一個最合適他的妻子人選。韓昹不想被孃家勢大的妻子壓得喘不過氣來,可韓老太太和韓二太太怎麼可能由着他娶個孃家不利的女子進門?這一來,康王的三女,真就是最好的人選。
首先,康王是宗人令,手中又有實權,可說天下除了公主,就是一般郡主,也沒有他家女兒的尊貴的,這樣的身份,韓老太太韓二太太必然是滿意的。韓昹怕伯母堂兄冷眼,這卻是沒辦法,站在他那位置上,他要娶寒門祚戶的女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二來,康王府三姑娘的容貌並不符合大衆的審美,作爲一個姑娘,她太纖纖弱質,單看太醫幾次爲她診脈作證她身體完全健康,可京中富貴名門挑選媳婦時,都不約而同拒絕了她,那些想和他做親的,家世上又快要沒落了,這樣明擺着求好處的康王怎麼可能答應。韓昹這般的家世,勉強入得康王的眼。
三來就是康王府三姑娘,脾氣是真的很好,大概是自小跟着康王老太妃的原因,篤信佛教,最是慈悲,便是平日和宮女下人說話,也是和聲細氣,這樣的性子,絕不會仗着孃家勢力,在夫家興風作浪。
再來,韓昹的時間不多了,韓家老太太和二太太鐵了心要和夏家結親,再不給他找個好人選,回頭韓昹就得倒大黴。
徒宥昊沉思着一路回皇子所,而且,康王勢大,以後能幫韓昹不少,自己這邊,也能多個助益。
康王,在宗室裡的分量,可是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