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昹本來是一肚子的火氣,只覺得徒宥昊是鬼迷了心竅,完全沒理智了才做出的糊塗事,對賈瑚動心?虧他做得出來!
不說賈瑚那性子,徒宥昊的心思有沒有成真的一天,韓昹更擔心,徒宥昊這樣的想法,最後可能叫兩人從此陌路。十幾年朋友,這份友情實在難得,韓昹真不想走到彼此陌路的那一天。
可這會兒,聽到徒宥昊坐在那裡,艱難地扯着嘴角說道:“我也知道不該,可我控制不住……”他那滿肚子的話,就在也說不出來了。
徒宥昊看着天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起的這樣的心思,反正回過神來,眼裡心裡,就只能看見他了。”看着韓昹,“他笑起來的樣子,皺眉的樣子好看,算計人的樣子也好看……對我又好,大家也能彼此交心,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特別開心……”
韓昹被他這一番話說的什麼脾氣都沒了,直勾勾看了他好久,才垮下肩泄了氣地坐到了椅子上,頹然看着徒宥昊,無奈道:“你以前又沒對誰動過心,怎麼就知道自己對他真心還是一時衝動?保不準,你是混淆了友情和感情呢?”
徒宥昊只反問道:“說起交情,我和你認識的時間跟認識賈瑚的時間一樣長,這麼多年,你在我身邊伴讀,陪我的時間還要多些,可我對你,何曾有過任何不對?”
要真混淆了友情惡化感情,他不是該對韓昹起心思纔對嗎?
韓昹無言以對,坐在座位上,好半天沒有聲響。徒宥昊也不說話,由着他先想想。他們三個人之間,徒宥昊清冷淡漠,在宮中久了,心計深沉,最是吃人不吐骨頭。賈瑚兩世爲人,腦子活絡,往往挖坑把人埋了對方還來謝謝他。就只韓昹,雖也聰明,到底從小被嬌寵着長大,比起心機深沉、不容易相信人的兩人,更加大度溫和些。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在徒宥昊和賈瑚之間做傳信人,調解員,一點點增進彼此的感情。不管是對徒宥昊還是對賈瑚來說,韓昹都是很重要的一個朋友。徒宥昊真心不希望,他爲了自己的這份感情,就對自己起隔閡。
韓昹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千頭萬緒夾雜其中,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偏這氣氛卻又凝滯安靜的叫人壓抑,韓昹實在受不住,便靠在椅背上找徒宥昊隨口說話:“外頭傳的那些流言蜚語是怎麼回事?你向來做事小心謹慎,從不出錯。要是隻是一時興起也就罷了,可既然你對子方是認真的,應該不會輕易叫外人知道你和他的關係纔對。怎麼就那麼巧,被人發現了,還傳的到處都是。”
要說了解徒宥昊的人,賈瑚一個,韓昹一個,徒宥昊的心思,他們猜不準十成十,j□j成卻還是有的。知道了徒宥昊心底的那點小心思,韓昹很快想到了疑點。
徒宥昊也沒想瞞着他,早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說辭:“是我故意叫人撞見,後面又找人煽風點火,才傳出去的謠言……”見韓昹臉色一變,徒宥昊忙打斷他將要出口的指責,苦笑道,“子方他、就要娶妻了……我、我忍不住……”
只要想到賈瑚身邊以後會名正言順多個人,冠上他的姓氏,死後與他同穴,徒宥昊心裡就是一陣煩悶,一時衝動,就把自己和賈瑚之間的私情給暴露了出來。哪怕不能阻止婚事,最少最少,他也希望賈瑚未來的妻子,能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
韓昹心頭燒得沸騰的火焰便被兜頭一盆涼水,徹底澆熄了。
作孽啊,這是,好好的兩個朋友,結果殿下倒好,動了真心不說,對方還是個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子方他終歸是要成親的。”良久,韓昹才嘆息着說道,“他是嫡長子,繼承家業,延綿子嗣,都是必不可少的。”
徒宥昊突然用手矇住了雙眼,靠在椅背上,苦澀的笑了,低低幾不可聞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韓昹莫名便酸澀起來。
胸中丘壑的徒宥昊,什麼時候不是信心滿滿胸有成竹的?何曾有過這般頹喪的模樣?情之一字害死人。到底是該說徒宥昊眼光好挑上了賈瑚這樣的人,還是該說他眼光太差,找誰不好,偏就找上了賈瑚?
韓昹嘆息着看着徒宥昊:“那、你以後是怎麼想的?”連賈瑚要娶妻這樣明知道是必然的事他都受不住,等到賈瑚新媳婦真的娶進門來……韓昹不得不擔心,徒宥昊會不會再做出什麼傻事來。“如今世道,雖說對男風並不很介意,可那只是針對消遣玩樂,你要是想要認真,不說外人,單隻你的身份,都能叫子方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去……就算日後子方應了你,你們的事,都只能藏在臺面下,不能搬到明面上的。”所以你們都會各自有妻子,有兒女——這樣,你受的了嗎?
韓昹眼神裡的擔心是如此明顯,徒宥昊想要忽略都難,不管心底如何想,對着他的這份擔憂,徒宥昊嘴裡只道:“你放心吧,我還沒有狂妄到與整個世界爲敵的地步……我、不會做出蠢事來的……”
是嗎?韓昹想到他這次故意泄露自己跟賈瑚之間的曖昧的事,心裡便不住懷疑。可他都這麼保證了,他還能再說什麼呢?……
只是同情他的心思怕一輩子難以成真是一回事,對於此次流言的不滿韓昹還是要說說他:“殿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叫外人都知道你和子方的事有什麼意思?不要說外人只當你們是一時玩玩,就算你真和他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就子方的條件,該娶妻還得娶妻,自然有一羣女人撲上來要嫁給他。你何苦來這麼一出,白白多出那麼多事來!”
徒宥昊只是低着聲,道:“便是他要娶妻,我也總要他的妻子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否則他們夫妻若真心心相印,那他又怎麼辦?
韓昹眼睛鼓起,狠狠瞪了他好一會兒,老半天,突然又泄了氣,長長就一聲嘆:“這都叫什麼事啊!”
徒宥昊打的注意還真不錯,他這消息一傳開,雖說男人都沒當回事,可在女人堆裡,就不一樣了。
顧家小姐本來對賈瑚這個未來夫婿還挺滿意,知道兩家議親,也沒什麼意見,可自打聽了這件事,心裡就留下了個疙瘩,回頭跟着母親歪纏了好幾日,不肯嫁了!
顧夫人自然不能由着她胡鬧:“男人在外頭風流是常事。民間百姓豐年多收了三鬥米還要起心思呢,何況這些個有權有勢的?這賈瑚已然是不錯的,少有風流韻事傳出來,也算潔身自好,便是跟四殿下有什麼,想來也不過是一時興起,還能一輩子?你啊,少想這些有的沒有的,錯過了賈瑚,你怎麼知道下一個遇到的,會不會更遭?”多少男人在外拈花惹草,還沒娶妻,家裡通房丫頭都全了?不定正妻一過門後頭小妾就要擡上來了!男人啊,不都是這個樣?女人能有什麼辦法?最少賈瑚有能力有本事,相貌堂堂,便是有些小毛病,也是瑕不掩瑜。
去哪兒找個十全十美的人來?
顧夫人好說歹說把女兒哄住了,對着上門的張氏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僵硬着臉就問怎麼回事?“我還當咱們兩家是有默契的,如今外頭這風言風語的,我倒要問問夫人,到底怎麼回事?”
張氏還不知道這事呢,被問的是滿頭霧水,等到顧夫人給她一解釋,整個人都傻了眼,也不坐了,急匆匆就家去了。
顧夫人看着她遠走的背影,又叫過女兒顧倩:“你瞧見了吧?你那婆婆對這事一無所知,看那震驚的樣子,顯然也不知道賈瑚跟四殿下還有這樣的事。可見賈瑚和四殿下,也不過是玩玩,年輕人的衝動,要真出格了,張氏能不知道?”憐愛地摸摸女兒的臉蛋,“賈瑚是你爹看中了挑的姑爺,人品才貌,都委屈不了你。這麼點荒唐事,等他日後年歲長了,自然也就完了。”
顧倩想想,可不就是這理兒?自來陰陽協調纔是天理,想來這賈瑚少年成名一路走到現在,該不是蠢的。於是謝過了顧夫人,回頭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去了。
倒是張氏,一路渾渾噩噩回到榮國府,一進屋就覺得受不了了,灌了杯茶就躺牀上去了。
她現在還沒回過神來,怎麼顧夫人就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的瑚哥兒和四殿下?
這個混賬,這麼大的事,居然瞞着她?不爭氣的東西!居然跟四殿下有私情。還害她被未來親家當面這麼說嘴,自己以後在顧夫人面前,哪還有臉?!
張氏一時又想到徒宥昊的模樣,怎麼看,自己兒子怕也鬥不過他,兩個男人在一起……張氏越想越煩,眼淚更是止不住往下掉。
賈赦聽說她不舒服,急忙趕了過來,見她躺着直掉眼淚,不由驚道:“你這是這是怎麼了?”
張氏見是他,又沒外人,便不遮着掩着,拿帕子擦拭眼角,哭道:“老爺,我們瑚兒,居然跟四殿下有私……”
賈赦莫名所以:“這我知道啊,你哭什麼?”
張氏瞪着他,一時都沒了話。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