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五月中旬,鋪子生意近來越發有起色,口福樓那邊因不再與陳記爲難,前些時候出的那件鬧事風波也逐漸被人遺忘,這一向鋪子生意順風順水。
這中間不過短短几十天時間,招娣已經在寶珠的指導下,將早餐的幾樣小餅做得有模有樣,她不滿足於只打打下手,說是她妹子跟良東哥成日太勞累,自個來了一年半,成日光打了下手了,今年也要主動攬些活計,旁的炒菜做不來,至少要將早餐這塊攤來自己做。
只是開始時,她捏的餅子卻不夠精緻,形狀大小不一,就連每個小餅的餡子也分配不勻,這讓一向追求完美的寶珠十分黑線。
嚴格說來,招娣算不得心靈手巧,只勝在膽大精力大,一身的力氣又不怕累,寶珠原本存着讓她在鋪子隨意打打下手的心思,圖個自在,不必像自個跟堂哥一般日日呆在竈上,隨意在鋪子裡走動忙活,想歇便歇。
想想她年初也試圖學過幾天早餐,到底還是沒能堅持,因此初時對她那一番豪言壯語並不放在心上,她來了勁頭想學做餅子便由着她,若能學成便好,學不成也在意料當中。
每日早起做餅子時順帶着指點招娣幾句,教她如何調配餡子掌控火候,誰知她倒像是上了心,知道寶珠嫌棄她捏的餅子賣相難看,也不去攙和早餐餅子,識趣地自個舀些麪粉,每日從早到晚就在旁的案板上練習捏餅子,捏好抓空炸了自己品嚐,一天下來,肚子撐的圓滾滾,寶珠見她那樣下苦,每日便細細跟她說些要點,就連良東也抓空去指點指點她,她自個練了些日子,倒也有了不小的進步,自打她獨立完成的小餅得了寶珠的誇讚,允許讓她自己挑一回大梁,從那後,她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勵,整日天不亮便起牀去鋪子準備,說是來鋪子也一年半了,終於有了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寶珠小舅依舊每日干些雜活兒,將後院的幾頭豬料理的妥妥當當,瞧見招娣越發出息,整日裡臉上都帶着笑。
這幾日,招娣又跟寶珠商量着,說是早餐現有的早餐餅子已經全學會了,央着寶珠再添幾樣新花樣去賣,說是多幾個花樣無非就是在餡子上動腦筋,自個兒有法子。
寶珠笑着讓她自個去辦,沒旁的要求,只要做出的口味好,客人喜歡便是,也不拘着餅子一樣兒,若有其他個麪食、粥類也是可以的。於是招娣又花了幾天時間,趁着晚上打烊在屋裡絞盡腦汁地想着點子。
她有了新點子便去跟寶珠商量,再融合了寶珠的心思,這樣一來,沒幾日,兩人從中挑選了三樣最合適的,寶珠根據每樣的特點,巧妙地命名爲:芝麻酥卷,蘋果煎蛋餅,白芸豆窩頭。總體來說,招娣算是極能接受新事物的,寶珠只消稍稍解釋一番她便從中會意。
樣式定下了,沒幾天招娣又忙前忙後去採購。兩人又是好些天的忙活,新增的三樣早點經過她們兩個反覆的試驗品嚐,半個月後便隆重推出了。
在衆人忐忑與期待中,新增的三樣點心果然沒令人失望,推出沒幾日便大受歡迎,又使得陳記贏來一致好評,接下來的數天裡,每日清晨鋪子皆是人滿爲患,喜的招娣成日咧嘴笑,這還是她頭一回嚐到了成功的喜悅,從前鋪子生意再好,那也是寶珠跟良東哥的功勞,可如今早餐賣的這樣順利,又多了自個的功勞。
早點賣的火爆,寶珠成日喜滋滋的,心裡盤算着,今年一年裡先積累些資本,待明年起,將點心這一塊單獨開闢出來,就在縣裡尋一處鋪面專門賣點心,屆時再去多花些心思研究些後世的新鮮花樣,放在這個時代一準能有個不錯的賣點。
因生意好,五月底結算過後,一個月整整賺了十五兩銀,喜的寶珠幾個天天掛着笑,陳翠喜前些個剛送積德去省城,回來後心頭正失落着,便吆喝他們在屋裡做些個好菜,一來大傢伙聚一聚熱鬧,二來慶賀陳記五月份的好生意。
良東特意叫來魏思沛,說是自打思沛來了縣裡,三天兩頭的沒少來鋪子裡幫忙收錢記賬,爲人又頂溫潤和氣,跟唐寶和舅舅他們打成一片,大傢伙都將他看成自己人。
他跟潤澤一同來的,自打進了屋兩人便神色凝重地去廂房內談話,寶珠跟她姑去竈房備菜,良東正跟唐寶大頭兩個在院子裡談笑,招娣正是無聊,想起好些天沒見着潤澤表哥,便去廂房尋他敘話,誰知剛近了跟前兒,冷不丁聽見了他們在廂房裡談話的內容,原本並不想偷聽,可恰巧便聽見了寶珠倆字,架不住好奇心,便偷偷放緩了腳步,腦袋貼門偷偷去聽。
她一會皺眉,一會握拳,一會又揚起了眉頭嘿嘿賊笑起來,寶珠正要尋她,進了堂屋便瞧見這一幕。
招娣冷不丁轉過身來,豎起中指在脣邊噓的一聲,躡手躡腳拉起寶珠就往外跑,直跑到大門外頭,才撅起嘴來,“賀蘭屋向你屋提親了,你怎麼也不告訴我”
寶珠眨眨眼,疑道:“姐姐可別誑我,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招娣沉下臉來,“舅舅妗子都拒了哩說是不准你上門做姨娘”
寶珠驀地愣住,斂目思索了半晌才納罕道:“賀蘭府上怎麼會去我屋裡提親?我跟賀蘭哥哥可是兄妹之情。”又一嘆,“這事兒實在烏龍的很,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我想斷不該是賀蘭哥,若他知情,必定也不會瞞了我的。”又問她:“你方纔鬼鬼祟祟偷聽了什麼?我哥跟思沛哥說的麼?”
招娣上上下下瞧了寶珠好幾眼,一叉腰,又哼出一聲,“他們都知道思沛哥還跟表哥商議着去你屋提親哩妹妹還說不知道?”
寶珠苦笑一聲,“姐姐怎麼連我也去懷疑?那樣大的事兒,我若真知道,怎麼會瞞你?爹孃跟哥哥確實沒告訴我,我成日跟你寸步不離,又從哪裡知道?”半晌,沒忍住紅了臉兒問她,“方纔說的那話,思沛哥是那樣說的?”
招娣這才捂着嘴兒笑出聲來,“妹子果然動了春心”
寶珠惱的作勢要走,急的招娣忙去拉她,將聽得的話兒前前後後跟寶珠敘了一回。
原來五月中旬麥收過後,賀蘭屋又遣了媒婆去陳家一回,王氏早得了潤澤跟吳氏的信兒,知道是作妾,早準備了說辭,一番話說的也是合情合理,就這麼一個閨女,哪怕嫁個尋常人家,總也是正妻,作妾的事兒,家中實在接受不來。
想他們也是覺着這門親事必定是要拒了的,索性一家子也就瞞着寶珠沒去吭氣兒。而潤澤自小便極敬重魏元,又與思沛之間一向有些私交,這事便是他告訴魏思沛的。
“他們方纔在房中就是商量提親的事兒,咱哥還叫思沛哥早些出手哩瞧思沛哥的意思,過些天就回屋跟他爹提哩”招娣笑的眼睛縮成一條小縫,“咋樣,妹子高興不?”
寶珠呸她一聲兒,“表姐偷聽人說話不知羞”一陣風似地就往院子裡跑。
剛進院子,便瞧見潤澤與思沛齊齊站在廊下說笑,寶珠腳下頓了頓,心頭忽然有些難爲情起來,並不似往常般跟他打個招呼,一溜煙兒鑽進了竈房去。
招娣隨後進來,見狀哈哈大笑一聲,“妹子惱了,正跟我撒氣着哩”
潤澤搖頭笑嘆着,“這丫頭,牙尖嘴利,成日還不知讓着你妹子?”
陳翠喜從竈房出來,看了看天,笑道:“你們幾個也別都杵着,去搬桌椅到院子裡去,準備開飯吧”
招娣朝潤澤哼哼兩聲,一轉身往堂屋跑去,她一個人搬着一張大方桌也不覺得累,直嚷嚷着旁人別去碰,那是她的活兒計,即便衆人早知道她力氣大,瞧見那一幕也直看的咋舌不已。
衆人上了桌,半晌還不見寶珠來,陳翠喜便笑着朝竈房裡頭喊,“這娃兒,快先來吃,都等你着哩,那些個飯後再收拾去”
寶珠彆扭地嗯上一聲,心裡不知怎的就有些羞惱,撅着嘴跺上幾下腳,想了想,還是稍稍理了理髮梢,這才勉強掛個笑臉往外走。
陳翠喜先端起了杯,“今個姑打的米酒,大家少喝些不礙事,慶賀五月裡咱們鋪子生意好”
招娣插話,“下月生意好了還慶祝,下下月還慶祝”
寶珠舅立即瞪她一眼,“忒沒出息成日惦記着在你姑屋吃”
陳翠喜哈哈笑着拍她一下,“小娃兒們都愛湊個熱鬧。”
見他們笑的開心,寶珠也端起杯子來跟她姑碰上一下,說是鋪子生意好,多虧了大傢伙一塊努力。
一轉臉,便與魏思沛的目光對了個睜着,見他神色如常,寶珠也收起了忸怩心思,笑道:“也感謝思沛哥常來鋪子幫咱們的忙”
他小抿一口,淡淡叮囑着:“少喝些,先吃些菜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