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第二天就送來了兩個丫鬟和一個婆子,不但是送了人來,連帶着這三個人的身契也一併交給了梵音。
這一份情,梵音只能銘記在心,趙夫人只讓趙靖帶着三個人過來,她沒有跟隨,就是怕梵音和沈玉娘再給她塞什麼銀子錢之類的事。
“……母親說了,這份情懷柳妹妹記心裡就是了,可別談什麼俗的事,馮媽媽是母親年輕時身邊的得力人,一直都在我們家,小時候訓我和大哥分毫不吝極其嚴格的,也就是月娥才疼一疼沒那麼嚴厲。馮媽媽性子直爽,脾氣雖然有點兒烈那也是遇上了事,不過母親說懷柳妹妹是能容人之人,馮媽媽是極其靠得住的,也讓妹妹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
趙靖說完,不等梵音馬上插話,擡手打住,笑着道:“先讓我把後面的話說完,那兩個丫鬟不是我們家出來的,是母親找了可靠的牙行買的,所以懷柳妹妹別有顧忌,該怎麼管就怎麼管,好了,我說完了。”
“你把話都說了,我還有什麼說的,就只能謝趙夫人這樣疼我了。”
梵音看向一旁的彩雲,“讓劉媽置辦一桌好席來款待趙公子,銀錢上不能謝那是污了人家的身份,可滿足貪吃的嘴還是可行的,記得那道紅燜豬肘要多加分量,趙公子最喜歡那道菜。”
“還是懷柳妹妹懂人心!”趙靖來往已經熟悉,“那就不客氣了!”
“月娥怎麼樣了?”梵音惦記着自己的閨中小密友。
趙靖的笑容更濃,“已經見好了,今兒原本要跟我來,可母親不允,她也沒轍。”
“等過些日子我去看她。”梵音發自內心的惦記着這事。
“母親說新丫鬟也要訓一訓,這事兒雖然可以教給馮媽媽,但您也要在一旁學,將來這種事會遇上很多的。”趙靖的傳話讓梵音點了點頭。
趙夫人沒有送丫鬟來,一個是怕丫鬟們心高氣傲的惹出事,到時候再影響了趙家和楊家的關係,二來,讓馮媽媽教丫鬟,梵音也能在一旁看着學經驗。
日子就是事情疊着事情,何況還是事情繁雜的鐘家?
趙靖用過飯後便走了,梵音送他到門口,回了屋裡正見到馮媽媽與沈玉娘說話。
二人看到梵音進門都停下來,梵音笑着上前給馮媽媽行了禮,“懷柳給您行禮了,往後都要靠您拖襯着,不然可是什麼都不懂的。”
“大小姐這話也不用說,老婆子臨來之前,趙夫人也已經吩咐過了,就是來幫您管管身邊事的,老婆子當了一輩子黑臉兒,也不怕惹事,所以大小姐儘管吩咐,老婆子聽着就是。”馮媽媽從趙家出身,性子也有那麼點兒傲。
不過趙靖之前已經打過預防針,梵音也不在意,“那就都託付給您了,那兩個丫鬟呢?”
馮媽媽到門口把二人喊進來,兩個丫鬟進了門還拿了抹布擦手,手上溼漉漉的都是水,另外一個還拎着鞋,看着目光中畏縮的模樣,顯然是被馮媽媽給斥過了。
“這髒物件拿屋裡來作甚?怕夫人和大小姐不知道你們倆幹活了是吧?都扔出去,滴在地上的水你也擦乾淨些,下次再犯這種事小心手板子!”
馮媽媽插腰就罵,嚇的那個丫鬟連忙轉身跑出去,拿了物件進門擦地之後,才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沈玉娘和梵音對視一眼,也明白趙靖說的“脾氣烈和性子直”,這等性格的媽媽帶去鍾家,倒是一個好幫手,前提是她真能與梵音一條心。
這種事梵音倒是不急,情分是需要時間處出來的,不是瞬時能及,她淡笑着看馮媽媽和那兩個小丫鬟,等馮媽媽徹底的訓好了,她纔開口說了話。
“都是第一天來家裡做事,難免會犯一點兒錯,有馮媽媽教着也是你們的福氣,剛剛忙着家裡的事還沒與你們聊一聊,叫什麼、哪兒來的、家裡又是幹什麼的都說一說?”梵音點了一個個子略高點兒的,“你先來。”
“奴婢叫香草,十三了,奴婢自七歲爹孃都沒了……”香草說着眼睛中不由露了點兒淚珠,“是舅娘不願養奴婢了,就給奴婢賣了。”
“你呢?”梵音看向另一個,另一個馬上道:“奴婢叫水溪,今年十四歲,奴婢爹以前是個兵,後來殘了,娘……娘失蹤了,奴婢來給您幹活兒賺錢養活爹。”
“識字嗎?”梵音問向水溪,水溪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多的不認識,少的認識幾個,會寫名字。”
“奴婢不識字。”香草咬着嘴脣似覺得低水溪一等,不過馮媽媽在一旁瞪着眼睛,倆人也不敢多說話。
“既然已經來了,家裡的難事也不必多尋思,吃喝自當都供應,一年四季的衣裳也少不了你們的,月例銀子馮媽媽會定日子發給你們,只要好好做事不往歪道子上琢磨,我也不會太爲難你們的,先這樣吧,下去後讓翠巧給你們安置住的地界。”
梵音說完了,翠巧便領着香草和水溪出了屋子。
倆人臨走時還給梵音和沈玉娘磕了頭,沈玉娘是早已習慣了,梵音還有點兒不自然,楊家的人向來過的閒散自在,沒這麼多規矩的麻煩,如今忽然一轉,心裡還沒法子適應。
馮媽媽沒有走,待倆丫鬟出了門,她便問起月例銀子的事,“……這事兒大小姐怎麼定?”
“說起來這事兒要請馮媽媽幫着拿個主意。”梵音的客套讓馮媽媽臉上也舒緩了些,“大小姐儘管說,老奴知道的都告訴給您。”
梵音點了點頭,“您也知道這倆丫鬟是要帶去鍾府的,若是在楊家的話,彩雲和翠巧的月銀是二兩,但去了鍾府,我卻不知道這銀子要怎麼給了,是按照鍾家的慣例給?還是咱們自個兒定?”
沈玉娘對這件事稀裡糊塗,她始終自認爲是個失敗者,所以從不給梵音講什麼經驗。
馮媽媽聽過後也沉一會兒,半晌道:“這事兒還得看鐘家的,按說您的陪嫁丫鬟婆子在定數內的,是要鍾家給,若是超出去的,自己給,其實歸根結底還要看您在鍾家是個什麼位子,能不能管得上家事,若是尋常一家人,您是主事的奶奶,自當銀錢中饋都由您來操持,可鍾家老奴也知道一點兒,三兄弟住一起,就要看那兩位奶奶是個什麼說辭了。”
梵音嘆口氣,馮媽媽還真是知無不言,不過她倒欣賞這股作風,主僕二人就應是沒隱瞞的,才能把日子過好。
“那您說這事兒怎麼告訴她們倆?彩雲和翠巧的我能做主,這倆新來的,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弄。”
“要不然就先告訴她們月銀是二兩,去了鍾家您再看,若是鍾家給的多,那您就提點她們,說乾的不錯給漲了銀錢,若是給的少,就給她們定成二等丫鬟,彩雲和翠巧跟着您身邊兒伺候的,自當是大丫鬟,拿的多她們也說不出什麼來。”
馮媽媽說罷,梵音點了點頭,“都聽您的。”
“如若無事老奴就下去了。”馮媽媽行了禮,梵音又撫慰兩句便送她到門口。
沈玉娘臉上的笑容很濃郁,“這倒是個不錯的媽媽,說話也直白沒那麼多彎彎繞的,將來跟了你去,能是個好幫手,你要厚待人家,有什麼事都往寬了想。”
“我知道,不過彩雲和翠巧我帶走,娘手邊兒可就缺了人了。”梵音知道沈玉娘只帶了一戶陪房,所以她手邊也沒什麼用的人。
“我這裡你就甭惦記了,我去伯府要人也沒什麼事,何況你嫁了,家中就我與你父親,還有苗姨娘,她也不是挑剔的人……”沈玉娘忽然說到二胖和劉媽,“劉媽我問過,她也有心跟着你走,怕你在那邊吃不少,吃食上容易被動手腳。”
梵音搖了搖頭,“父親吃慣了我做的湯麪,劉媽也已經學會了,若是帶劉媽走了,父親就沒這份口福了,還是讓她留下。”
沈玉娘本有心再說,可見梵音篤定的模樣便把話又收了回去。
二人絮絮叨叨又說了點兒私房話,宇文信此時正在聽護衛的回稟,而他手中拿了寫滿楊家這幾日各種動作的紙頁在看,特別是在看“楊懷柳”這三個字。
“他就那麼值得嫁麼……”宇文信口中的輕喃,讓護衛不敢出聲。
宇文信獨自沉吟許久,纔開口道:“溫熙雲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每日都在爲二爺上藥,那一瓶藥已經快用完了,要不要再送一瓶過去?”那是一瓶慢性的毒,能夠解人疼痛,也能讓人慢慢的等死。
“不必再給她,那個人忍不了疼就會發火,她忍不了捱打捱罵也會有動作的。”宇文信的臉上冷漠如冰,“越王已經因這件事大怒,府中也不能出事,一切都要等我大婚之後再說。”
“屬下知道!”
“沒多少日子,她就要嫁了。”宇文信只覺得紙頁上的字刺眼,因爲那上面寫着的“嫁妝嫁衣嫁期”實在刺痛他的眼。
“您要在鐘行儼大婚之時動手嗎?”
宇文信搖搖頭,“不,我會去送祝福,發自內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