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一早就到刑部左侍郎府赴約,臨走時她特意吩咐留在家裡的丫鬟不許告訴別人她的去處。若有人問起,只說她與朋友小聚便好。
田氏的性子潑辣,可她也有幾分細膩的心思,其實左侍郎夫人在未嫁之前與她也是閨蜜之友,但這麼多年過去,除卻在它府的聚會上偶爾見一面之外,從未再有深交。
如今她的身份可不再那般簡單,田氏不得不心中多做打算。
左侍郎夫人錢氏聽聞田氏來了,親自到門口去迎,田氏見面雖是笑,可頭一句就把錢氏的嘴給堵死了,“……請我來我便來,不過可事先說好了,鍾家的事你別問也別提,不然我可轉身就走。”
“呦呦呦,瞧不出來啊,這都嫁人十來年了,怎麼還是這樣的倔強脾氣?”錢夫人挽起她的手往正屋走,“我不說,你讓我說我也不說,免得好像我不安好心似的,走走,進屋去,快給鍾三奶奶上茶!”
田氏臉上的神色鬆了下來,笑着便與錢夫人說起二人還是姑娘時的趣事。
聊了許久,二人也算是關係更親近了,吃過午飯用了茶,田氏便要回去。
錢夫人送她到門口,拉她到一旁叮囑道:“鍾家的事你不讓我說,可我還是要說一句,也是爲了你好。”
田氏臉色立即沉下來,錢夫人拽着她胳膊,埋怨道:“你別尋思我有什麼噁心思,我如今的身份還需要做那等事?我是要告訴你,皇上這次十分重視西夏之戰,你啊,要讓你男人爭一爭,別都讓鐘行儼那小子出了風頭。”
“說到底,不是還讓我去折騰老四麼。”田氏的戒備心很重,撅嘴斜眼,壓根兒不想再跟錢夫人多說。
錢夫人輕推她一下,“你男人就不是鍾家人啊?他難道不姓鍾嗎?他除卻是個庶出之外,比鐘行儼差在哪裡?這等時候不搶功,什麼時候搶?他也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三十而立,不撈個功績回來做個踏實官,你將來可怎麼辦?”
“男人的事,我哪裡管的着。”田氏一副不樂意的模樣就上了馬車,錢夫人指着她斥道:“不識好人心!”
“從小長到大的,你心裡是什麼主意我還能不知道?行了,別說了,傷情分,我走了!”田氏說着就吩咐婆子們撂了簾子。
錢夫人無奈的搖頭,只瞧着田氏的馬車消失的街口,她才冷笑幾聲轉身回了府中。
“這位三奶奶的性子還真烈,這樣明目張膽的頂撞您。”婆子在一旁插了話,錢夫人搖搖頭,“她說的也沒錯,我就是心思不正,但是她瞭解我,我也瞭解她,別看她這麼硬氣,心裡恐怕不是這樣想的。”
“您是說,她還會讓鍾三爺爭?還是夫人厲害,這都能讓您給想個通透!”婆子的諂媚讓錢夫人內心得到滿足,“去給外甥女婿回消息吧,這話我是說到了,鍾家怎麼折騰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還沒成親您就叫上女婿了!”婆子的調侃讓錢夫人深嘆口氣,“宇文信瞧着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看着吧,他將來恐怕是越王殿下最親近的人,咱們做的事其實也不過多說兩句話、招待一頓飯罷了,他若能領這份情,又有何不好?”
“都是夫人想的周全。”婆子扶着錢夫人回了府中,田氏這一路上心裡都在嘀咕。
雖說錢夫人的心思她自己也能明白,但她頂多是想讓鐘行奇與鐘行儼兄弟二人爭一爭,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宇文信最忌諱的是鐘行儼,雖說自己和三爺也討厭宇文侯府的人,但這說不定對自己男人也是個機會?
皇上那般看重西夏之戰,若是鐘行奇在這一場戰中爭得首功,莫說是如今的四品參將,就是升至二品的大將軍都有可能啊!
鐘行儼是嫡子,即便是懷遠大將軍的舊臣也都以他爲重,鐘行廉雖也是武將,但如今年紀不小,再出徵參戰已經不合適了,只管配糧草輜重等軍事便罷,對他們兄弟二人來說根本沒有競爭力。
那隻要把鐘行儼比下去,不就行了?
田氏越想越是心花怒放,只想着回家與三爺商量商量,看這件事應該怎麼辦。
梵音此時正在與馮媽媽、翠巧坐在一起算着帳。
“如今每個月四十兩銀子定然是不夠的,我也與四爺商量了,他也同意我經營些小買賣添生活,以前我與父親沒來京城時曾經做過一個小店鋪,只賣湯麪,生意雖然不錯,可那是縣城,與京中實在沒辦法比,今兒也請馮媽媽幫着出出主意,趙府也是高門大戶了,一個月府裡的銀子如流水,趙夫人手底下想必也有這種生意吧?”
梵音的詢問讓馮媽媽沉默半晌,那是趙夫人的私密之事,她若都給說出來豈不是背了前主子?
看出馮媽媽的疑問,梵音笑着道:“您不用告訴我趙夫人都做什麼,您就說她都是怎麼管的,我是怕出面做了鋪子,回頭再有人說我沾了商,給四爺添麻煩。”
“合着您是怕這個!”馮媽媽鬆了口氣,認真的道:“其實這種事大家都心照不宣,通常都是找個能管得了事的掌櫃把一攤子事都給擔起來,真遇上脫不開的事,纔會再來找您的,但多數在店鋪開業之前,您都代爲發一些帖子邀請,各家就心底知道,這間鋪子與您有關,衙門的也不再上門找茬了。”
“可如今的縣太爺是方縣令,他與我父親的關係……”梵音只覺得這是個難事,“水火不容的,會不會時而來找麻煩?”
“這倒不見得,若依着老奴的主意,您不妨找幾位夫人小姐的,也在您的鋪子生意上攙點兒股,不過是少賺銀子的事,但也省心,別看生意大小,只看其中有關聯的官爺有幾位,他們想動的時候也要顛顛分量了!”
馮媽媽的主意讓梵音一喜,“還是您的主意好,我可以拽着月娥和林紅鈺,林紅鈺終歸也是趙家的媳婦兒,先預備上小生意定不會拒絕,月娥的年紀也到了選親的時候,她是個腦子不轉彎的,趙夫人也心疼這丫頭受不了她吃苦,索性我和林姑娘帶她一份,趙夫人也不會反對。”
“趙夫人一定不反對,月娥姑娘就不用說了,那是趙老爺和夫人的寶貝疙瘩,您再帶上林姑娘,那就是往趙府裡塞銀子,能反對纔怪了!”
馮媽媽也樂意梵音多與趙家來往,畢竟她是趙府出來的媽媽。
梵音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了定數,拿來了賬冊和嫁妝單子,看着翠巧道:“銀子有多少,現在有數了嗎?”
“您嫁妝中的現銀一共是三百八十兩,珠釵首飾一共三盒子,銀釵十八根,鎏金釵十五根,純金釵二十四根,這是沒算上紅藍寶和珍珠的步搖簪子,衣料布匹一共三十六匹,錦紗布麻都有,奴婢還沒能分個清楚,其它的擺件器物也沒法估價了。”
翠巧說的已經很是清楚,梵音摸摸額頭,問着馮媽媽,“三百八十兩現銀,在京中能租賃到什麼模樣的商鋪?我有心做個素齋樓,這銀子夠用嗎?”
“若是個小館子定是夠用的,素齋樓起碼要修整的夠精美,三百八十兩恐怕不夠。”馮媽媽見梵音要把嫁妝銀子都拿出來,心底也有些急,“四奶奶,這事兒說起來是鍾家四房的事,您把嫁妝銀子都拿出來,四爺臉上恐怕也不好看吧?”
馮媽媽說的含蓄,哪裡是不好看?分明是在說鐘行儼就這麼摳門?
梵音苦笑,“您以前也不是沒聽過他的破名聲,旁日就一個人神出鬼沒的,我問過他府中是否每個院子每月四十兩例銀,您猜他怎麼說?”
梵音問過後,便擺出鐘行儼回答時的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說,我怎麼知道?”
馮媽媽一個大白眼翻上了天,“那他花的銀子從那兒來?”
“他說沒銀子了就去府中的庫裡拿,拿完就走。”梵音的回答讓翠巧忍不住笑,馮媽媽也沒心思再說什麼埋怨的話,自家的這位爺的確不怎麼靠譜,“您不找伯夫人商量下?”
“是要商量,不過這件事我也打算就用我的嫁妝銀子辦,免得那兩位嫂子知道了,又開始往我的身上拿錯兒,我自己嫁妝銀子開的鋪子,她們想管也管不着!”
梵音的打算,馮媽媽很是贊成,“還是四奶奶打算的精細,那兩位奶奶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咱們還是算算弄個什麼樣的素齋樓,再找兩個懂行的人幫忙打探下大概要花多少銀子,然後我再去找月娥和林紅鈺要錢!”
梵音的表情很無辜,“都說日子越過越好,可我自從跟着父親出來就從沒斷過算計銀子,嫁人還嫁了這麼個不着調的,什麼命啊!”
“怎麼着?缺銀子了嗎?我去庫裡給媳婦兒拿點兒?”
鐘行儼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梵音和馮媽媽等人都是一怔,等了半天才看到鐘行儼進門。
梵音揪着他的耳朵左右上下看了半晌,“離那麼遠你都能聽清楚我們的話?你有順風耳啊?下次說你壞話可得小心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