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此時正在府中招待宇文信喝茶,提及這位外甥女婿,錢夫人是格外滿意的,因爲她的兒子前陣子得宇文信與吏部官員提點,如今得了一個外放的肥差。
所以錢夫人今兒以酬謝爲名,設宴款待,其實說到底還是爲了田氏的事。
“……這事兒也真湊巧,她居然求到我這裡來,所以我也找你幫忙拿個主意,我該不該搭理田氏這個請兒?”錢夫人的笑容很濃郁,特別是待宇文信,這等俊雅謙卑的男子,縱使她是個長輩也格外喜歡。
宇文信頓了半晌纔開口道:
“現在不要搭理她,時候還不到,過上半個月,她會追着來找您的。”
“你就這麼有把握?”錢夫人心中略有疑慮,“說到底她也是我幼時的蜜友,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真是不忍心看她受罪。”
“姨母哪裡是讓她受罪,想要什麼結果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從來就沒有天上掉下的餡餅。”宇文信笑道: “她若來求您,姨母還是不要理她,待我覺得合適之時,會告訴姨母,到時還請姨母幫忙。”
“說這麼多豈不是見外,不過你拖延這麼久的時間見她,是有什麼打算?”錢夫人的好奇心極重,宇文信的笑容收斂起來,“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錢夫人沒有得到答案很是不滿,宇文信分毫沒有在意,寒暄幾句便離開左侍郎府。
“夫人,他也太狂了,對待您一點兒敬畏的心都沒有。”婆子不屑的撇着嘴,錢夫人搖頭,“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敬畏,他的野心大着呢。”
“那您要依着他說的辦?”
“就依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打算。”錢夫人的依從讓婆子很吃驚,“您何必顧着他?不過是宇文侯府的庶子而已,哪裡比得了咱們老爺。”
“老爺老了,”錢夫人一句話打斷了婆子的質疑,“家裡的老大剛有了着落,還有那麼一個小不點兒剛幾歲,等不得老爺安置,現在就要爲他們謀求打算了。”
“還是夫人看的遠。”
“去吧,給鍾二奶奶去信,就說我忙,暫時沒空見她。”錢夫人頓一下,“也把這事兒給小郡主送個信兒。”
“是。”
田氏接到錢夫人不見她的消息,氣的暴跳如雷。
看着面前吃茶閒樂的楊懷柳,田氏想要撒氣卻還找不到一個出氣的缺口。
今兒在院子門口她就追着問素齋樓分銀子的事,可惜楊懷柳根本不搭理她,直接轉身回了院子,田氏氣不打一處來直接闖着跟進,可孰知楊懷柳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時而也與她鬥上兩句嘴,可一旦她提及“素齋樓”三個字,楊懷柳就隻字不提,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實在氣人。
田氏原本打算跟她對峙着,可孰料院子中的人送信找她,卻直接送了楊懷柳這裡來。
錢夫人這是故意作弄她,絕對是故意的!
看着楊懷柳那副仍舊毫無表情的臉,田氏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與諷刺!
“少在這裡裝成沒事人,你心裡在偷着樂吧?別尋思能笑話我,我……
我爲了孃家兄弟,我樂意!”田氏氣的眼睛裡都潤了淚,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是怎麼了?怎麼事事不順,誰都與她過不去?
前陣子還巴結自己的錢夫人,如今卻不肯見她,還這樣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的拒絕來侮辱她!
她何時受過這般羞辱,全都是自己那兩個沒出息的哥哥造成的……
可他們若是真的被罷官擱置,田家就徹底的完了。
她不能忍受田家的消逝,她不能承受父親當年位極人臣時的輝煌。
“晚上了,在這吃還是回去吃?”梵音漫不經心的問話,讓田氏愣住了,“你、你到底什麼意思?你是在用這方式憐憫我?”
“那您就回去,誰攔着您了。”梵音對她的無理取鬧也實在沒轍,更是腹誹田氏幼時是怎麼教出來的?能被教成這般胡攪蠻纏,她孃家也真是奇葩了。
“我……”田氏剛要張口,水溪在門口回了一聲: “四奶奶,二奶奶房裡的鶯兒姑娘求見。”
“她來幹什麼?”梵音心有不悅,卻也不能把人晾在大門口不搭理……
“進來吧。”
田氏對鶯兒也格外的熟悉,用帕子擦了一把臉,坐直了身子,狠戾的目光一直盯着門口,嚇的鶯兒剛一露頭就哆嗦下,“給三奶奶請安了,四奶奶吉祥。”
“有什麼事麼?”梵音的聲音很冷,冷的讓田氏都微皺了眉頭。
她向來是與人和善,即便不喜也沒什麼表情而己……
並不是梵音對鶯兒有意見,而是鶯兒這會兒來完全是方氏在暗自作祟。
下午方氏來時,還說了要罰鶯兒,更是險些讓梵音當了她除鶯兒的蹺板,這一會兒知道田氏在自己這裡,是故意派人來打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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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厭惡這種惡意的挑撥,整個鍾府裡總共就三房人,她也沒有公公婆婆,只有這麼兩位嫂子,可才三個人而己,就搞出這麼多的彎彎繞子,到底煩不煩?
鶯兒低着頭,臉上滿是委屈,“奴婢來給四奶奶賠罪……”
“別提什麼賠罪不賠罪的,此事早已經翻了過去,何況也不是你能周旋的,還有別的事嗎?”梵音的果斷乾脆讓鶯兒怔住,原本以爲要被拿捏斥罵一通,可沒想到四奶奶居然看的這樣清?
“二奶奶也讓奴婢來告訴四奶奶,她已經與二房的小姐和少爺說了四奶奶要請她們玩的事,讓奴婢來問您後日來可好?”
鶯兒餘光膽怯的看了一眼田氏,“原本還讓奴婢去問三奶奶,正巧在這裡就見到了三奶奶,三奶奶覺得後日可好?”
鶯兒可謂是誰都不得罪,但田氏卻不領她這個情,“定好了後日了,還來問我好不好?我要是說不好,她還改日子不成?”
“後天恐怕不行,起碼也要有個準備,等四爺回來我問問,是不是要連二爺、三爺一同宴請,府內還從沒吃過團圓飯,等四爺有了信兒,我再派人去告訴二奶奶。”
梵音的故意推脫讓鶯兒連忙點頭。
田氏本是要斥梵音兩句,可一尋思方氏擺出的這幅模樣,心裡也有了氣,“若是四弟願意請,我與三爺自當是樂意來的,卻不知二爺那裡是不是要忙了。”
“還有事嗎?”梵音再一次的問話,讓鶯兒覺得自己實在插不上嘴,連忙搖頭,“奴婢沒事了,不敢打擾三奶奶和四奶奶,若是兩位奶奶沒有吩咐,奴婢這就退下了。”
“春草,送鶯兒姑娘出院子。”梵音吩咐完,春草便喜慶的爲鶯兒引了路。
鶯兒福了福身子便緩步退下,她一出門,田氏自言自語的咬牙罵着: “……什麼東西!”
梵音自當不會以爲田氏罵的是自己,又恢復成漫不經心的模樣,吩咐着彩雲讓廚房開始動手做飯菜。
田氏冷哼一聲,“沒人想在你這裡蹭飯,擺什麼善良的架勢,我可告訴你,今兒錢夫人送信的事你誰都不許說,也把你院子裡的人都囑咐好了,否則,我就是死了也跟你沒完!”
“三嫂,你覺得自己的威脅有用嗎?”梵音對此只覺得滑稽可笑,“威脅別人總要有讓人懼怕的把柄,可您手上有嗎?我有什麼可怕您的?拿要鬧我的素齋樓說事?那您鬧啊,誰被人恥笑您自己心裡明白,反正丟人的不是我。”
“你少拿話陰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纔去找的錢夫人,不然我找她幹什麼!”田氏也有點兒心虛,“你也別尋思能拿這事兒當握住我的把柄,我什麼都沒怕過!”
“我真想喂您一碗黃連湯子,讓您明白明白什麼是苦滋味兒!”梵音實在忍不住自己心裡頭的氣,一早上被方氏做筏子惹一肚子氣,回來還被田氏一通窮叨叨,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田氏“騰”的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你再說一遍?”
“讓我再說一遍我就再說一遍?爲什麼要聽您的?”梵音抿嘴笑眯眯的看着田氏,把田氏氣的好似着了火的二踢腳,“你給我等着,楊懷柳你給我等着!”
田氏氣沖沖的就離開了屋子,梵音朝着她擺擺手,“不送了三嫂……”
“鬼才用你送!”
田氏的聲音沙啞暴躁,梵音在屋裡打滾兒的笑,笑的她最後都覺得肚子疼了,卻還停不下來,“馮媽媽快幫幫我,我笑的停不住了,疼,好疼!”
彩雲連忙上前幫她揉着肚子,馮媽媽無奈的搖頭道: “至於嘛,這事兒就那麼可樂?”
“樂!”梵音抹抹流出來的眼淚兒,“原本我想忍着她們,可發現越忍越生事,實在忍不住的擠兌回去,我反倒是鬆快了許多!”
“這都犯的哪門子癔症,好好的日子就是不能好好的過!”馮媽媽感慨一句,梵音也算緩回來些,“去告訴院子裡的人,今兒錢夫人來拒見三奶奶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板子伺候!”
“您也不打算告訴四爺?”馮媽媽忍不住問。
梵音搖搖頭,“現在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