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哄勸着沈玉娘之時,宇文信正在接收護衛回報。
“公子,楊家的兄弟倆已經帶來了,您是否要見?”
“其他人呢?”宇文信的神色很淡漠,自從他那一日親手殺了一個護衛之後,身邊的人雖不敢再擅言多嘴,也離他更遠。
宇文信之前便相信死亡可以壓制一切,如今他更相信了。
“楊家老太太路上被嚇死了,至於其他的人驚慌瘋癲,說話更是浯無倫次,卑職已經全部滅口,只留下這兄弟二人。”
宇文信抿了一口茶,好似對他來說,滅掉一家人命比踩死幾隻螞蟻更不值得同情和憐憫。
“楊家的兩個兄弟肯合作麼?”
“楊家的老大不肯,想要與您談,有心要官胃口太大,老二表示只要給銀子,他什麼都能做。”護衛頓了下,“楊志奇爲人貪婪,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一直說楊志遠是個孽種,他父親在外生的野兒子,但楊志飛不肯認,讓他不要信口胡說。”
宇文信的嘴角輕俏,“有一個人肯說就夠了。”
“公子請示下。”
“給這個楊志奇銀子和足夠的女人,再讓他賭個痛快,先讓他嘗兩天的甜頭再帶來讓我見。”宇文信閉上了眼,手指在腿上輕彈“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有失誤,也絕對不容別人插手!”
“是!”
護衛領命退下,宇文信半晌才緩過神來。
這件事的籌劃是他與宇文侯私下談妥之事,連他的兩位兄長都一無所知,行動也極其隱秘、迅速,可爲何楊志遠到現在都不肯出方青垣已經擺開了陣勢爲他歌功頌德,可是他卻遲遲沒有音訊。
難道這其中出了什麼錯漏的地方?會是鐘行儼麼?宇文信始終把鐘行儼當成了心中最大的勁敵。
也只有他,只有他能夠及時看破自己的謀劃,除他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屑。
“公子,越王府派人來,越王要見您。”
護衛的回稟讓宇文信無心再細想,越王纔是他要把持住的人,他的身份、地位都要依靠這個人的賞識才能得取,他要維持住,待有一日他能徹底的站穩腳跟,那些曾經對他侮辱嘲諷的人,他要親手一個一個的除掉!
梵音終究是哭着鬧着讓沈玉娘開了屋門。
沈玉娘看到坐在地上不肯起的梵音險色通紅通紅,伸手扶起她,“快起來,地上涼。”
“不起。”梵音撅着嘴,“二姑奶奶把剛剛那話收回去,我是根本不知道伯夫人的心思,這是好事,是楊家的大喜事,我巴不得有位娘到家中操持家事,怎麼會因爲這等事不喜拒絕?您這樣想我,我心裡也委屈得慌,我不起!”
梵音心裡已經想了明白,她現在把父親續絃的婚事定下,即便是她的身世揭出,起碼也有人能夠撐得住楊家,能夠撐得住父親的臂膀。
這一件事是梵音心底永遠的痛,無論會否發生,她都要提前做出準備!
沈玉娘性格溫和,出身伯府,長相也好,雖如今是守寡之人,可寡婦另嫁也不是沒有的事,換句話說是自家燒了高香,她怎能再把這件事給壞了?
沈玉孃的臉更紅了,“是我的不對,不該誤會,你快起來。”
“那是您答應了?”梵音刨根問底兒,沈玉娘扭過身子,“父母之命,我說的又不算,你在這裡撒潑也沒有用,亦或許還要還要之前的婆家點頭才行,這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還有這樣的說法?”梵音愣住,沈玉娘點了點頭,“有這樣的規矩。”
“那我還是先起來吧。”梵音抹抹哭紅的眼睛,沈玉娘拿了帕子給她擦擦,“你父親的事也別太擔憂,如今你住在忠奉伯府,外人都知道這裡爲你們楊家人撐腰,你還跟着咸池蘿蔔淡操心的,都說你是個小大人兒,可也不能這樣的勞累自個兒,總嘮叨自己是操心的命,那也是自己找的,與命相比,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梵音嘆了口氣,“你說的也對,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她看着沈玉娘,也是心中苦悶想要尋人傾訴,“我問你,若是你知道最親的人騙了你,你會怎麼辦?”
沈玉娘琢磨下,“他害我了?”
梵音猶豫的搖搖頭,“並非存害人之心。”
“那他是坑我了?”
梵音搖了搖頭,“亦或許還對你很好。”
“那我爲何要記恨?”沈玉娘抓着她的小手拍着,“人這輩子分不清好壞,當年我還小,生母臨終之前怕我將來受委屈,特意請伯爺做主爲我定了一門娃娃親,這是好心,可事實呢?那個人……”沈玉娘說到此有些激動,“那個人卻不是個好男人,婆家也不再是當年的富貴,若不是有母親後來到婆家硬是把我接出來,恐怕我的小命早就沒了。”
“這麼狠?”梵音驚了,她雖然知道沈玉娘是鍾氏鬧着接回家的,卻沒想到是這種狀況。
沈玉娘點了點頭,“那家人拿了娃娃親朝着伯爺要長要短,要東要西,當年若不是他們家竭力阻撓不肯退婚,我……我或許也有良配,但我能怨懟生母嗎?不能。人,不能單憑結果來斷善惡對錯,起碼要看遠一點兒,只要是好心、是善心,得饒人處且饒人,哪有事事都順心如意的?”
梵音靠在她的肩膀上,“也只有你這樣寬慰我,有個娘真好。”
“羞!不許亂說。”沈玉孃的臉發燒,梵音笑嘻嘻的賴皮,“這事兒就賴着了,不鬆開了。”
沈玉娘舒心一笑,二人也都不再說話。
梵音的心被沈玉孃的一出誤會鬧的反倒安和下來。
亦或許她說的對,有些事自己也不能操控,那就聽天由命吧,即便老天爺要懲罰她冒名頂替的罪名,她也耍坦然接受,因爲那是她犯下的錯。
父親,到底怎麼樣了呢?
楊志奇在字文信的安排下過上了酒色淫靡的生活。
但這種生活只讓他陶醉了兩天,就被揪到了宇文信的面前。
得知這位是宇文侯府的公子,楊志奇跪在地上爬到他的跟前捧着腳就磕頭,“小的給大官請安!給官老爺請安!”
宇文信厭惡的將他一腳踢開,楊志奇跌個跟頭也立即爬起來笑着巴結,“小人髒,給您磕頭,磕頭!”
“這兩日你過的倒是滋潤,酒色賭樂,玩的可還開心?”宇文信的問話讓楊志奇抹了下嘴邊的哈喇子,腦中回想着昨日懷中曼妙人兒的柔軟玉姿,那一股淫靡的目光和顫抖的癖色讓人恨不能踹他幾腳。
“回官老爺,小人得您的照顧,這兩日如活在仙境一樣,即便死了都值!”
“好,那我就給你個死的機會,若是你今兒的話不合我意,你這顆腦袋就別想再留着了!”
宇文信的話嚇的楊志奇一怔,護衛的刀也橫在了楊志奇的脖子上,嚇的他當時就癱軟在地。
“小人不想死,小人還想過這樣的日子,您想問什麼我都說,不就是要問楊志遠那個孽種的事?他是混蛋,他是我爹跟個野女人生的種,他根本不是我孃親生的!”
“你有什麼方式能夠證明呢?”宇文信看着他,“你爹孃都已經死了,你說楊志遠是野種就有人信麼?污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的腦袋是不想要了!”
“那……那您想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楊志奇的心思極鬼,“只要您給銀子,無論讓我說什麼我都答應!他楊志遠就是個畜生,我娘養他個野種這麼多年,他當了官以後每年才往家裡寄少的可憐的銀子,根本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賬,對,還有他那個閨女,那個閨女以前是個尼姑,是冒名頂替的,親閨女早死了,這件事別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們兄弟兩個……”
“你住口!”宇文信忽然打斷了他,“楊懷柳是個尼姑?那吾難師太是怎麼回事?”
楊志奇似是得了一個救命的藥,愣了一下之後恨不得把肚子裡知道的事情全都倒出來。
“那楊懷柳本來就是個小尼姑,是楊志遠當了官以後,我娘怕他回家突然知道媳婦兒和孩子死了,跟楊家鬧翻,所以就先找了個丫頭來頂一下,可誰知道那個丫頭心眼兒極多,居然能夠讓楊志遠真的認了她,而且還跟着楊志遠到了京城,她是個假的,絕對是假的!不信我可以帶你去楊志遠媳婦兒閨女的墳地挖出棺材來給您看!”
楊志奇見宇文信陷入沉思,連忙繼續道:“當年怕那個老尼姑去告狀,我親自給她打一頓,可惜這老尼姑命大居然沒死,去了縣城還治好了病……”
“把他帶出去,看起來。”宇文信忽然下令,護衛們即刻上前摟起楊志奇的手臂往外拖着走,楊志奇以爲是要殺了他,嚇的尿了褲子仍舊亂蹋的掙扎,“我還知道其他的事,您想知道什麼我都說,我全都說,不能殺我,殺了我就沒人知道這些事了……”
宇文信沒有再理睬他的出賣,而是細細的想起楊懷柳。
原來她與吾難師太是這種關係,怪不得她一直在尋找這位師父。
如今單純的以楊家人的借勢作惡來扒楊志遠的官衣恐怕並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楊懷柳的身上入手,攻破楊志遠內心的防禦,然後再添加其它的事來壓垮他。
可提及楊懷柳,宇文信長舒口氣,嘴角涌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爲何提及她,還有微微的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