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奇將楊志飛錯手打死的那一天,楊志遠的女兒是冒名頂替的消息也四處傳開。
四處宣揚的人自當就是楊志奇,因爲他若不這樣做的話,他就會成爲下一個死人,可他並沒有意識到死亡的臨近,因爲左擁右抱的女人圍繞,更有花不盡、賭不光的銀子如流水般的在眼前擺放。
那金燦燦、銀閃閃的光芒晃花了他的眼睛,更是晃散了他的心,也彌補了他將楊志飛錯手打死的恐懼。
其實他並沒有想殺死自己的親大哥,是因爲楊志飛知道他揭穿楊志遠時大發雷霆,更是拿了一根棍子追着打他,他躲避之時無意將楊志飛推倒,楊志飛的腦袋正撞在桌角,一下子便昏死倒地不起。
楊志奇並不後悔,因爲他覺得自己大哥的窮算計實在太累,居然想讓宇文公子賞他一個官當,然後再逐漸的揭發三弟,其實比他更貪。
也不想想字文公子是什麼人?居然異想天開的要提這樣的要求,癡心妄想不說更廢腦子。
如今吃喝不仇、美人繞膝更有大把大把的銀子拿,豈不更是美哉?
楊志奇往口中灌上最後一杯酒,整個人已經呈乎乎的飄飄然,明天他還要去三處地方宣揚楊志遠的惡行,更是要帶着人回楊家村柳氏的墓地裡挖墳擡屍,那是最重要的任務。
腦子裡閃過最後一絲念頭,楊志奇便醉倒在牀,睡了過去。
外界對於楊懷柳是冒牌的的傳言栩栩如生,好像楊懷柳就是個妖精一般。
楊懷柳十歲的年紀就能讀懂佛經,若不是之前就是尼姑怎麼能學會這麼多本事?
楊懷柳的素齋做的格外好吃,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哪能懂得這麼多?
輿論總是能夠挖掘到人的骨頭裡,連當年在慶城縣時,陳穎芝拿着施了法術的小人亂扎,而楊懷柳毫髮無傷的事也不知從哪個地縫兒裡鑽出來。
所有的言辭例證無一不是爲了證明她的身份有假,當然,這其中製造輿論的人除卻宇文信派出混淆視聽的人之外,更多的是湊熱鬧的。
再大的八卦也礙不着自己家的事,何況這位京衙主簿家的風頭還沒徹底的過去,人們也樂於當個談資。
閒着也是閒着,拿八卦事當個樂子,豈不很好?
楊懷柳爲假的傳言,忠奉伯府也已經知道了。
鍾氏起初聽到這個消息就笑的前仰後臺,只覺得是天大的笑話,可真見到梵音時,看到她淡然憂傷的笑,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
宇文侯府爲何會突然拿這種事來攻擊楊志遠?
若是正常的腦袋根本都無法想到這件事,亦或許原本就有捕風捉影的謠言在?還是……這楊懷柳真的就是假的?
鍾氏的屢屢試探讓梵音反而越發的淡定下來,無論旁人是什麼疑惑的目光,她都坦然自若的一字不說,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她只等着最後的結果,也是在等待父親的消息。
楊志遠也知道了這件事,心裡格外的焦急。
“懷柳的性子看着溫柔,其實很烈,知道這樣的消息怎麼能受得了?我還是出去,讓他們直接衝着我來,居然朝家人下手,實在卑鄙無恥!”
楊志遠忍耐不住要出面擔下這件事的責任,“我要馬上出面,無論是怎樣都好,我不能讓懷柳替我擔負這件事的壓力,那我楊志遠豈還是個男人?”
鐘行儼抱着肩膀笑道: “您就不懷疑她真的是假?聽說你們楊家的那位要帶着人去挖墳,而且你前夫人的墳並不在你說的位置,而是另外一個地方。”
“無論真假,她只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姑娘,更是我的女兒,我楊志遠就認她這個女兒。”楊志遠的態度很堅定,“家中的人都已經死了,都死了。”
楊志遠提及這件事也滿心的感慨,“雖說他們待我刻薄,可也是親人,我能怨誰?真正要怨的就是我自己,若不是我一心要與宇文侯一系對抗,要揭開他們嗜殺百姓、冒名取糧、居心叵測,我的家人、我的女兒都不會有丁點兒的事,這件事若要怪罪,老天爺會直接找我,不關任伺人的事!”
提到這一點,楊志遠的氣焰軟了下來,“這都是我自不量力、魯莽行事的結果,如今家破人亡,連女兒也被如此侮辱出身,我若還不肯站出來,我還是個男人?那我會再也擡不起頭來。”
楊志遠認真的看着鐘行儼,“我要出去,馬上!立刻!”
鐘行儼聽他的慷慨陳詞也知道這件事有些棘手,特別是涉及到楊懷柳,他的心底還是有些偏頗。
“楊志奇挖你們祖墳一事我會先行一步去處理,你還是安心在這裡等着,你現在並不安全,楊懷柳在忠奉伯府衆人皆知,可你在此地卻僅有我知,即便是對我那位姐夫,我也不敢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會將你殺掉滅口,了結此事在他的名譽上產生的污點。”
鐘行儼說的格外慎重,“如果我五日後還沒有回來,那麼你就自己去京衙,亦或去忠奉伯府接楊懷柳,這件事容你自行考慮,我走了。”
“多謝!”楊志遠拱手道謝,他心底知道鐘行儼屢次出手爲的是與宇文侯府相爭,可如今看來,他對自家的偏頗已經不單純是這麼簡單的目的,還有一股難言的情分。
是懷柳嗎?楊志遠不敢篤定,他的心底只想立即去護着自己的女兒,去維護自己的家!
對於外界的傳言,他楊志遠絕對不信!
翌日一早,楊志奇便被宇文信派去的護衛叫醒。
撐開自己的雙眼,踉蹌着腳步,楊志奇仍舊滿身的酒氣,呢喃的道:“楊志遠是畜生,他女兒是假的,他是私生子,野女人生的他不應該參加科考,當不了官……”
話說看一半,楊志奇一頭又紮在了牀上睡了過去。
護衛皺緊了眉,擺手便將他扔進了涼水桶中,楊志奇被激靈的當即清醒,仍舊高聲大呼:“楊志遠是假的,他女兒也是假的!”
“這人已經醉的不省人事,怎麼辦?”護衛與其他人商議。
“公子下令七日內要到楊家村將棺木挖出來,不如直接將他扔上馬車,先奔楊家村,即便這樣醉醺醺的四處宣揚,說出來的話也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人商議妥當便將楊志奇擡上了馬車,撩下了車簾便奔楊家村而去。
一連多日,楊志奇都沒有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可惜這一股謠言之風並沒有淡下去,反而越演越烈。
鍾氏也有些坐不住椅子,可又不能把楊懷柳叫過去直接問,便將沈玉娘給找去。
“那丫頭這幾天什麼樣?心裡還能受得過去麼?”鍾氏心底焦急,“她也是個按得住心思的,哪怕在家中說上一句那些人是胡言亂語也行,可就這麼一句話都不說,急死個人。”
“母親,這件事能讓她如何回答?原本就是個沒了孃的,父親又沒完全的洗脫罪名更是杳無音訊,官場中事,如今給扯上了家事不寧,這對楊志遠都是一個很重的打擊,她即便說了自己是真的又能如何?人們都盯着那去挖自家祖墳的了,哪有人肯信真話的?”
沈玉娘慢慢悠悠的說着,鍾氏哀嘆一聲,“我也是被外人整天在我耳邊絮叨的心焦,想找那個丫頭壓壓火,她還半個字不提。”
鍾氏看了一眼沈玉娘,“你倒是跟她親了,這會兒就開始向着楊家說話了!”
鍾氏雖是忠奉伯的正夫人,可其實她當年嫁給伯爺時還年輕,沒比沈玉娘大上幾歲,敘起事來也端不住長輩的架子。
沈玉娘低頭不語,索性也不吭聲了……
“得了,連你都不肯說兩句了,我還是找個別的人說話吧,說起來都是鐘行儼這個臭小子,當初把楊家人招來,如今連咱們也跟着着急上火的。”
鍾氏的抱怨讓沈玉娘頓了下,開口道: “這背後還是宇文侯出的主意,難怪當初會那麼痛快的與父親達成協議。”
“可如今宇文侯府站在背後,怒罵楊志遠的是他的親哥哥,旁人誰能挑出錯來?”
鍾氏扶着自己的臉,“楊家的人被滅了口,如今再去被挖墳,這些人的手段簡直惡劣至極,那個什麼楊志奇跳的越歡實,對楊志遠的負面影響越大,這是親哥倆兒,如今什麼楊家人仗勢欺人、欺行霸市的都是次要的,都是死了的人,自當可以抹平,但自家兄弟這般謾罵,連祖墳都要挖出來以證說的是真話,楊志遠這輩子的仕途之路想走遠也恐怕很難了!”
沈玉娘沉默下來,她心裡明白,鍾氏與她這樣細細的推敲,無非也是涉及她的婚事。
若非如此,鍾氏也不會因爲楊家的事這樣的上心。
可楊志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沈玉娘沒有見過他,只聽楊懷柳口中描述過她那位性格潔正廉潔、吃苦踏實的父親。
就在鍾氏與沈玉娘沉默之際,門外忽然有人衝進來傳話,“回夫人,回二姑奶奶,門外有一個人自稱是楊志遠,他要來接自己的女兒回家!”
鍾氏當即便道:“快!快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