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公主還想伸手去抓樑俊懷裡,看看自己這個太子哥哥懷裡還藏着什麼好吃的,被樑俊一瞪,委屈巴巴的縮了回來,心中不甘,也往自己懷裡掏,樑俊看着直樂呵,笑道:“阿鼉,你懷裡也藏着燒雞鵝腿不成?”
安陽公主不理會他,從懷中掏出一顆珍珠放在桌子上,而後端起米粥,自己細細的喝着,不再理會樑俊。
這珠子的出現好似石頭砸在了劉老大的心上,珍珠他見過,當地的大戶董大的媳婦釵子上就有一顆,但比這顆小,沒這顆亮,卻是董大媳婦炫耀自家身價最得力的物件。
“店家,飯錢。”樑俊隨手指了指桌上的珍珠,伸出油光的手去捏安陽的臉蛋:“還是俺家小妹心疼兄長,知道兄長身上沒帶錢。”
“這。”劉老大不敢去拿,猶豫的伸出手又縮了回來,乾笑着:“不值得,不值得,俺雖是鄉野村夫,也知道這是個頂值錢的寶貝,客官若要不方便也無妨,幾個餅子值不得幾個錢。”
劉老大很緊張,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安陽公主放下手中的碗,將珠子拿起,遞向他:“伯伯收着吧。”
“我家小妹讓你收着就收着,你開門做生意,不就是爲了養家餬口麼。”樑俊看着劉老大,嘆了口氣道:“這顆珠子,值個什麼,關鍵時候還不如這餅粥,起碼能填飽肚子。”
接過珠子,劉老大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連連點頭:“客官說笑,客官說笑。”
緊接着從一旁的爐子上拿起一壺酒,順手抄過一旁的酒碗,倒滿了放在樑俊面前。
“自家釀的濁酒,客官莫要嫌棄,暖暖身子,一會俺讓婆娘炒些小菜送來。”劉老大隻覺得懷裡的珠子像是會發熱,燙的他整個身子說不出的暖和。
樑俊擺了擺手,道:“不用,再來些粥餅就行,歇息一會,我們就得走。”
“要的要的,五郎君,老漢可還沒吃飽。”老鐘頭也不客氣,一聽樑俊拒絕,直接阻攔道。
“哎,哎,客官們稍等,稍等。”
劉老大趕忙又走進裡屋,從一旁的鍋子裡撈出一塊滷肉,放在案板上剁成了臊子,劃開剛出爐的燒餅,用肉臊塞滿,吩咐富貴端出去,而後盛了幾碗粥,緊跟着也走了出去。
老鐘頭看着個子不高,人也精瘦,誰知一連吃了八個燒餅,喝了六碗粥才停了下來。
樑俊剛剛吃的還挺飽,但是一見老鐘頭這般吃法,又想吃了,抓起燒餅又吃了兩個。
“店家,貴處是什麼地方,距離涼州還有多遠。”酒足飯飽,樑俊抹了抹嘴,微微的舒展了下身子。
劉老大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回答:“咱們這叫張家集,涼州,咱們沒去過,卻是聽來往的客商說,從這裡到洛州就是趕馬車也得走三天,從洛州到涼州又得七八天,這還得是太平時節,現在兵荒馬亂,從這到洛州還好些,從洛州到涼州要過上戈山,還有什麼這山那山,那裡步步有匪,道道有賊,哎。”
樑俊聽了直皺眉,這不是太平盛世麼,咋個一聽這老頭說,像是穿越到水滸傳了。
蘇柔見樑俊聽着皺眉,心中有些欣慰,暗道自己這番折騰總算有些眉目了。
富貴等他爹說完,想了想,插嘴道:“爹,俺前日聽常九他們說,常從咱們這裡過的魏大爺,這幾天又要來了,聽說這次是要去涼州販私鹽,魏大爺年紀雖不大,卻是個極其了不得的人物。咱們這也有不少人跟着有錢的去涼州做買賣,哪裡聽說過有順當的,去年俺媳婦她表親的一兄長,不就是死在了回來的路上,只有這魏大爺,本領高強,只要跟着魏大爺的車隊走,討一支魏大爺的花旗子插在自家的貨車上,這一路上保準順順當當。”
富貴終歸是年輕人,見樑俊幾人不像是一般人,有心顯弄,說起這些事來眉飛色舞,劉老大用腰上的毛巾抽了他一下:“就你話多,趕緊去和麪,弄兩鍋子燒餅備上,一會該上人了。”富貴訕訕的摸了摸頭,有些失落的進了裡屋。
“店家,剛剛令郎所說的這個魏大爺是何人?販賣私鹽?這不是要殺頭的麼?”樑俊越聽越不對勁,自己好像記得,炎朝對鐵鹽的管制和歷朝歷代一樣,這販賣私鹽可是要砍頭的,怎麼到了這幫百姓嘴裡,反而像是正經的買賣。
劉老大剛想說話,就有人敲門。
“劉大哥,快開門,弄點吃的,這狗日的天,真冷。”
富貴趕忙從裡屋出來,劉老大忙道:“又是孫家二小子,富貴,你去招呼。”說着將幾人請到了一旁自己兒子兒媳婦平日休息的偏房。
房間雖小,卻也乾淨,樑俊看了看,坐不下那麼多人,讓蘇柔坐了,自己拉了條凳子坐在門口。
老鐘頭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外面天光大亮,雨也停了。
劉老大泡了茶,恭敬的端上桌,又從一旁小櫃子裡拿出兩碟雜糧點心,放在了安陽面前,道:“客官,俺看幾位必是金貴大戶人家出來的,若想去涼州,剛剛俺家小子說的那個法子最爲穩妥,出了門往北走,四里地,那兒有個三岔鋪子,來往行商的都在那落腳,去了那,都不需找,自會有人問你要不要搭船。”
他說着,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個小盒子,打了開來,取出些許銅板,放在桌上,道:“客官,您去搭船少不得花費,俺看您有不便,這些錢您莫嫌少,算是小老兒的心意,去洛州當做船費還是有餘的。”
樑俊也不客氣,伸手將銅板收回懷中,喝了口水,見老頭還要接着說,就沒有說話。
劉老大眉開眼笑,道:“若是搭船,最好搭魏大爺的船隊,那魏大爺的船好認,旗子上有朵花的便是,整個隴右道那麼大,花旗子卻只有他一家。”
“伯伯,這魏大爺是皇親國戚麼?”安陽一直聽他說花旗子花旗子,想到了在宮中聽說的百年前德賢皇后的事,因此纔有這一問。
劉老大擺了擺手:“不是不是,若是皇族又哪裡會在咱們這窮鄉僻壤做行商的買賣,俺也是聽過往客商說,他是一個極其有本事的人,年紀也就是二十出頭,不好讀書,少年時期遊歷四方,拜了致仕的帝師趙慈爲師,習得一身武藝。咱們這誰提起魏大爺,都佩服的很呢。“
“劉老大呢,快出來。”門外傳來叫喊聲,緊接着富貴的聲音傳來:“爹,孫頭來了。”
告了一聲怠慢,劉老大趕緊走出偏房,三個差人滿臉疲倦的進了小店,坐在一旁,一人叫道:“劉老大,來點吃的,餓死老子了。”
劉老大滿臉賠笑,打了酒,上了餅子。
三個差人一邊吃一邊埋怨:“這大冷的天,咱們哥幾個可是受了一夜的罪,上面要幹嘛也不明說,瞎忙活了一夜。”
“不就是找個人麼,我看那樣,也不像是個多大的人物,用得着咱們弟兄全都撒出來麼。”
倆差人絮絮叨叨說着,被稱作孫頭的沒好氣的道:“先吃着墊墊,一會還得趕緊去衙門點卯,等點了卯,叫上兄弟們,再說吃喝,我有話給兄弟們說。”
倆人應了聲,燒餅都被老鐘頭吃個精光,富貴正在和麪,正準備接着做,三個差人只得喝些粥暖暖身子。
倆差人又絮絮叨叨埋怨了半天,三個人喝了半鍋粥,混了個水飽。結了賬就要走,打頭的孫頭忽而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叫住劉老大:“我說劉老大,你見沒見過這個人。”
那紙是一張畫影圖形,上面畫着一個老頭,旁邊有三行小字,劉老大雖不識字,但是一看到這畫上人物臉色就變了,這不就剛剛那五大一小裡的老頭麼,本能的衝着偏房看去。
這三個差人也是老練幹吏,一見劉老大的臉面就明白了,抽出腰刀,快步走向偏房,此時偏房早已沒有樑俊幾人的影子,只剩下桌子上的茶杯,冒着最後一丁點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