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的話,讓樓內所有人都很高興。
二樓的姑娘們更是有喜極而泣的。
心裡對趙斌這幫人的畏懼早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就連白葉羅和呂布也都被氛圍烘托的笑了笑。
只有殷誠的臉色很難看。
通過趙斌的複述,他大體對這趙斌的這個巡查團有了一定的瞭解。
而心裡對巡查團的判定,也相對明確。
那就是這個巡查團應該是子虛烏有的。
趙斌這個團長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得到了雍州的扶持。
在趙斌還沒有說他與巴州的士紳約好見面之前,殷誠對於巡查團的來歷只是懷疑。
儘管趙斌的話裡漏洞很多,與事實不符合的事也很多。
因爲考慮到這個炎朝的消息傳播速度與傳播內容在傳播過程之中的失真率的問題。
殷誠並沒有一上來就肯定。
但見到趙斌對於接下來面見士紳一臉的興奮,殷誠就可以足夠肯定,這個巡查團和雍州絕對沒有關係。
因爲不管是劉文靜也好,還是王易也罷。
這倆人就算再愚蠢,實行了所謂考察團的方案,至少也得派一個或者一組雍州的官員前來監督與指導。
絕不會放任趙斌這樣自生自滅。
而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雍州的改制有一個核心,那就是改制的前提是幹掉門閥士族。
雍州就算讓趙斌這個門外漢領導巴州的考察團,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考察團事前與當地士族門閥坐在一張桌子上談判的行爲。
你要滅人家,還提前去和人家商量,讓人家擺好姿勢等着你來滅。
天下哪裡有那麼蠢的門閥和士族?
趙斌見殷誠一臉的沉默,並沒有多想,反而笑着問道:“怎麼樣,殷誠兄弟,你願不願意加入咱們巡布團。”
而後又看了看白葉羅與呂布,笑着道:“若是現在加入,等巴州一改制,你可就是功臣了。”
面對趙斌的邀請,殷誠只是微微一笑。
事到如今,已經差不多掌握了巡布團的底細,他也沒必要和趙斌演下去了。
“趙團長,坐,坐,來喝杯茶先。”
殷誠滿臉微笑,端起茶壺親自給趙斌倒了一杯茶。
趙斌說的時候情緒高昂,氣血頂着,反倒沒什麼感覺。
一見到茶,就覺得口渴難耐。
又見殷誠笑臉相迎,以爲他是想要接受自己的邀請,滿心歡喜的坐了下來。
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剛想說話,卻聽殷誠道:“趙團長,既然咱們巡布團是爲了巴州改制,是爲了巴州百姓好,可爲什麼在下一進城,到了茶館裡,那茶館的掌櫃一聽到巡布團的名頭,卻嚇的直接鑽進了櫃子裡。”
趙斌的眉毛馬上皺了起來,有些古怪的看着殷誠,好像在問有這回事麼?
殷誠笑道:“在下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還望趙團長莫要在意。”
趙斌大氣的一揮手:“殷誠兄弟,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咱們巡布團那是什麼意見都可以接受的。”
殷誠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見那茶館掌櫃的模樣,好似在他眼裡,咱們巡布團反倒是比山賊強盜土匪還要可怕。”
“胡說八道,咱們巡布團是太子的人,爲的是巴州百姓,誰敢把我們當成強盜?”
趙斌聽到這句話還沒有反應,反倒是他身後的人卻一臉的憤怒的看着殷誠。
殷誠毫不在意這人的無能狂怒,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
一雙眼睛盯着趙斌,等待着他的回答。
趙斌擡起手,示意手下人閉嘴,而後看着殷誠問道:“殷兄弟,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殷誠鄭重的點了點頭,趙斌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敢問殷兄弟,是哪一個茶館的掌櫃?”
殷誠聽了這話,意味深長的看了趙斌一眼,好似明白了什麼。
見殷誠沒有回答自己,趙斌有些着急了:“殷兄弟,你放心,我們絕不會爲難他,而是要給他說清楚,咱們巡布團不是什麼強盜土匪,乃是爲了巴州的百姓。”
看着依舊還沉浸在自己正在參與偉大事業的趙斌,殷誠又給他倒了一杯茶道:“趙團長莫要心急,在下還有些疑慮,煩請趙團長解答。”
趙斌見殷誠一臉的淡定,心裡雖然疑惑他要問什麼,可想的最多的還是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沒問題。
眼前這個叫做殷誠的兄弟,應該是個人才,若是能夠拉攏到手下,必然能夠讓巡布團如虎添翼。
因此穩了穩心神,說道:“殷兄弟但說無妨。”
殷誠接着問道:“敢問趙兄,咱們巡布團的兄弟可都在此?”
趙斌看了看四周,回道:“除了後院五個看人的兄弟外,其他的全都在這,咱們巡布團一共二十一人,今日全都到齊。”
“再問趙兄,咱們這些兄弟平日都是以何爲生,還有今日來此處,關押那些尋歡的客人爲了何事?”
趙斌臉色唰的沉了下來,他雖然不知道殷誠爲什麼這麼問,但也隱隱覺得,眼前這位老弟接下來的問題應該更尖銳。
他沉默思考一番,看着殷誠越看越覺得看不透。
而後揮了揮手,下令道:“都散了,你們都去後院,看着那幫人,別讓他們跑了。”
又擡頭看了看二樓道:“你們也都各自回屋裡去吧,我若不叫你們,莫要出來。”
因爲剛纔的那一番話,二樓的姑娘們對眼前這位趙團長視作救星。
雖然對他的命令有些疑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讓自己回去,卻也只是互相看了看,而後轉身回房。
巡布團的那幫人對趙斌的命令自然是絕對的服從,團長一發話,絲毫沒有任何的猶豫,呼啦啦的全都涌入了後院。
頃刻之間,整個青樓大廳之中只剩下殷誠三人和趙斌。
“實不相瞞,咱們這些兄弟,都是苦人家出身,平日裡都是給人幫閒,大多數都是家裡活不下去了...”
“爲何活不下去?”
殷誠一問這個問題,趙斌的臉色馬上猙獰起來:“還不是這幫天殺的狗官們逼的?”
“這些年裡,巴州雖然沒有什麼天災,可賦稅卻是年年增長。百姓們一年的收成便是全交了,也不夠他們徵的數。”
又是這樣。
聽到趙斌的話,殷誠沉默不語。
自從他來到炎朝之後,深入底層,只要一和底層百姓聊,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官府徵稅。
巴州遠離長安,天高皇帝遠。
天下發生什麼事,也很難波及到巴州。
再加上巴州的百姓並不是靠着單純的種植爲主,因此相對於炎朝其他州郡,生活水平還算不錯。
可就算如此,官府卻依舊徵收如此高的稅。
以至於逼的百姓走投無路。
殷誠長嘆一聲:“苛政猛如虎啊!”
趙斌咬牙道:“所以說纔要改制,要不然的話,用不了多久,巴州城內也是饑民遍地。”
“改制是沒有錯,看趙兄,恕在下無禮,若是巡布團當真是爲了巴州百姓,爲何如此不得民心呢?”
殷誠觀察着趙斌的臉色,見他一臉的疑惑,並無動怒的徵兆,接着道:“如若不然,按照趙兄所言,巴州百姓聽到趙兄乃是雍州派來組織改制的,應該十分擁護纔是,爲何城內百姓聽到巡布團的名頭便畏懼如虎,巡布團也僅僅只有二十多人?”
對於殷誠的疑惑,趙斌反倒是哈哈一笑,道:“殷誠兄弟剛到巴州,還是不瞭解的,咱們巡布團主要雖然是爲了巴州改制,但我剛剛也說了麼,改制是要因地制宜的,這是布司衙門裡的三令五申的。所以咱們只是打前站,蒐集蒐集雍州要的情報。”
趙斌明白了殷誠的疑惑,十分淡然道:“並沒有大力宣傳,所以百姓們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不等殷誠接着問,趙斌看了看四周笑道:“至於說今日爲何來此,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因爲如今大勢已定,雍州已經取締了青樓,歸還了這些姑娘們良家子的身份,我來此,也只是想提前做一些分內的事,好讓巴州的百姓們也都知曉,雍州馬上就派人來改制了。”
說着趙斌還有些得意道:“我之所以讓張老五出去說今日裡樂呵樓免費三日,便是想讓大傢伙都來,向他們宣佈這件事情。”
看着對自己的計策有些沾沾自喜的趙斌,殷誠有些搞不動他的腦回路。
藉着青樓免費吸引人前來,而後告訴他們免費只是幌子,其實我是告訴你們巴州改制的事?
怎麼聽怎麼都覺得不靠譜啊。
能夠關注青樓免費的人,多半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尋常的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了,青樓這種地方更不會來。
來的這些人應該都是一幫有點閒錢的色鬼。
你告訴他們巴州要改制,然後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取締青樓。
他們能支持你?
可看着得意的趙斌,殷誠只能搖頭苦笑。
自己心裡想的這些話卻是不能說的。
只得道:“難道巴州衙門裡的官老爺們,就任由趙兄這般?”
一提到巴州的衙門,得意的趙斌滿臉的不屑。
“殷誠兄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趙斌哂笑道:“咱們巡布團乃是太子的門下,這巴州的衙門豈敢動咱們巡布團?”
“只要我把巴州的考察情況上報到雍州,順便提一句巴州衙門的官老爺,等到太子和王大人派人到雍州來,他們莫說是頭上的烏紗不保,只怕腦袋也得搬搬家。”
說着理了理衣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用有些炫耀的口氣說道:“不瞞殷兄弟,你可知咱們巡布團現在的大本營在何處?”
配合着這句話,趙斌的眉毛還挑了挑。
“哦?所在何處?”
趙斌笑道:“正是在衙門裡,巴州的太守早晨還來給我請安呢,說是讓我在給雍州的考察報告之中替他美言幾句。”
說着,笑臉又馬上變成了不屑臉,呸了一聲道:“我給他美言?那是在做夢,等到雍州的大軍一到,到時候便是他的死期。”
殷誠心裡直嘆氣。
現在他算是徹底明白了整件事。
“想必今日趙兄要赴的宴,也是這位太守大人出面組織的吧。”
趙斌連連點頭,一臉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小子還真是個人才的表情。
“殷兄弟說的沒錯,這幫鄉紳惡霸平日裡魚肉百姓,如今知道怕了,一個個全然沒了之前的威風,今日的酒宴,我不去也知道,他們也都是與那狗太守一般,是想要讓我在報告之中美言幾句。”
“哼,我巡布團乃是太子門下,豈能做這種苟且之事?”
趙斌說的擲地有聲,一副大義凌然,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
殷誠轉過頭和呂布對視一眼,呂布無奈的搖了搖頭。
連他都看出來,這位趙團長是要遭殃了。
只是他也看出來了,這位趙團長入戲極深,是斷然絕對不會聽殷誠相勸的。
即便殷誠告訴他,你要赴的宴乃是鴻門宴。
讓你求情的人,其實是想殺了你。
只怕趙斌也絕對不會相信。
在他的腦子裡,巴州改制就在眼前,這幫官員和鄉紳,就算有天大的膽子敢殺他?
殺他豈不是打太子爺的臉?
這幫狗東西有幾個膽子,敢和太子作對?
殷誠知道一個陷入極端狂熱的人的行爲是無法阻止的。
他現在已經弄清楚前因後果了。
唯一不明白的就只有一點。
那就是趙斌這個巡布團的團長是從何而來的。
到底是什麼事,讓他相信雍州會出派一個如此雞肋的組織來巴州。
就在殷誠想要發問的時候,忽而見趙斌皺了皺眉頭,看向後院。
“後院怎麼那麼安靜?”
趙斌疑惑的問道。
說着邁步向着後院走去。
按照他對手下人的瞭解,這二十個人到了後院絕對不會給那幫前來尋歡的人好臉色看。
甚至還會出手打罵。
可自己和殷誠說話的功夫,整個後院不僅鴉雀無聲,而且安靜的嚇人。
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腳下的步伐走的更快了。
殷誠也起身跟上。
他已經猜到了後院發生了什麼事。
扎得乃是自己得力的手下。
豈能會被困那麼久?
不用問也知道,後院這幫人應該是被扎得搞定了。
跟着來到後院,一推門,滿地昏倒的人便驗證了殷誠的猜測。
扎得正用衣服將衆人捆上。
一聽有人開門,馬上露出警戒的姿勢。
見到趙斌身後的殷誠,對着驚恐的趙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