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東宮和軍機處,長安城內兩大勢力徹底的撕破臉皮對峙起來。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樑俊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是這一天來的也太突然了。
在他的計劃了,今日的煙花宴會的目的並不是要和軍機處決裂,相反的,樑俊想要通過皇帝出逃這件事拉攏住軍機處。
可計劃終究還是趕不上變化,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自己必須要面對了。
文淵蓄勢待發,只等着樑俊一聲令下,就衝上前去將樑羽拿下。
可就在樑錦問完文淵之後,對面的房玄齡一揮手,只見一隊身穿黑衣黑甲面上戴着黑麪罩的士卒手持弩弓從後面衝到了樑羽面前。
從樑俊回到長安之後,房玄齡無時無刻不在防備着他。
對於如何確保樑羽的安全,房玄齡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尤其是這一次煙花宴會,房玄齡雖然沒有嗅到任何來自東宮的惡意和危險。
但是出於謹慎考慮,他還是讓一隊天策府精兵和一隊黑甲弩兵埋伏在了永昌坊的附近,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看來,自己的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黑甲衛乃是天策府精銳中的精銳,每一個士卒都是能以一當十的勇士。
而黑甲衛之中的黑甲弩兵更是裝備了精良的弩弓,這種弩弓在三十步之內,別管是再厲害的人,只要還是血肉之軀,被射中之後,必死無疑。
這麼短的距離,文淵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突破黑甲弩兵傷到樑羽。
驍騎衛一見黑甲弩兵都來了,不等樑定昌吩咐,一隊盾兵手持大盾擋在了衆人面前。
樑錦也知道黑甲弩兵的厲害,當下沉默不言,沒有繼續一鼓作氣讓文淵衝上前。
趙君慕見黑甲弩兵出現,趕緊擋在樑錦的面前,卻被樑錦用手推開。
“不過是些烏合之衆,本王還怕他們不成?”
樑錦面露不屑,冷聲一哼道:“君慕,他天策府有黑甲衛,難道我們就沒有?叫人!”
叫人這兩個字,一般都是被欺負了小混混找回場子時候所用。
這兩個字天然的就讓說這話的人底氣不足。
可從樑錦口中說出,所有人都覺得這倆人那叫一個霸氣無比。
趙君慕應了一聲,緊接着一聲悠長的哨聲響起,不多時,只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樑羽等人背後的房屋上響起。
隨後一隊手持火箭的黑衣捍卒出現在軍屋頂之上。
火箭騰騰,對準了軍機處衆人的背後。
一半的黑甲弩兵自覺的轉過身,將弩箭對準了屋頂上的火箭弓兵。
整個場面是你對着我,我對着你,牽一髮而動全身。
只要一動手,勢必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兩敗俱傷。
兩邊氣勢洶洶,可誰也不敢先動手。
時間在一種極其詭異安靜的環境下悄然流逝。
“看來諸位皇兄來赴本王的煙花盛宴,不僅沒有帶着禮,反而帶着驚喜而來。”
樑俊看着將自己等人團團圍住的錦衣衛和建炎衛,還有看不清是哪家的士卒,笑道。
樑羽也跟着道:“彼此,彼此。太子不也是給我等設了一個鴻門宴麼?”
“鴻門宴?”樑俊樂了,隨後哈哈大笑道:“秦王不是劉邦,本王也不是項羽,這場宴會東宮精心準備,所用的菜餚皆是尋常難見之物,若是鴻門宴,本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哦?”樑羽見樑俊到這個時候了還不承認,微笑道:“既然不是鴻門宴,那麼敢問太子,驍騎衛爲何要將矛頭對準我們?”
樑俊搖頭道:“本王的驍騎衛的矛頭從來沒有想過要對準軍機處,而是對準那兒。”
說着向皇宮方向指了一下,隨後嘆氣道:“只可惜,秦王並沒有讓本王將想要說的話說出來。”
“太子想說什麼?”樑羽冷聲一笑,道:“太子既然承認韓尚書的死乃是東宮所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太子也曾說過,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王只不過按照大炎律法做事,太子不肯配合,本王只能出此下策。”
“確實是下策,兩敗俱傷的下策。”一旁的樑鳳皇並沒有把眼前的險境放在心上,出言譏笑道。
在長城那麼多年,他早就見慣了生死,一個不怕死的人,難道還怕這些弓箭都上弦了卻不敢發射的人麼?
樑俊緊跟着說道:“韓尚書雖然是東宮之人所殺,但其中另有緣由,只怕本王說了,秦王也不會相信。”
樑羽點了點頭道:“非是本王不願意相信,而是太子既然承認了韓尚書乃東宮所殺,就算有天大的緣由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樑俊擺了擺手,啞然失笑,道:“天大的緣由秦王也不願意聽,難道,天大的事情秦王也不願意聽麼?”
鬧到這種地步,已經超過了樑俊的底線。
東宮和軍機處對峙,不管哪邊贏了,獲利最大的只有皇帝。
不管誰弄死誰,都是傷敵一千,自損九百九的結果。
因此樑俊不願意讓這種結果出現,試圖想要靠着自己原本就準備要說的事扭轉此時的局面。
樑羽皺了皺眉,他知道樑俊想要說什麼。
但他在猶豫,要不要讓樑俊說出來。
此時軍機處和東宮對峙,雖然看起來兇險,但征戰沙場的多年的樑羽並不認爲此時和東宮決戰對自己有壞處。
除了明面上這些士卒之外,樑羽還埋伏了伏兵。
只要兩邊一開大,樑羽能夠保證自己不被文淵纏住,他就有信心用武力徹底的擊敗東宮。
他不願意和解,並不代表其他人不願意。
尤其是樑濟和樑昭。
兩個人早就正愁如何進入軍機處,從而擴大的自己實力。
如今程經和韓勵被東宮弄死了,空出來兩個位置,除了他二人之外,誰也沒有資格去坐。
樑羽自然不怕和東宮血拼,畢竟他天策府的實力已經到了頂峰,再想發展只有吞下東宮。
可樑濟和樑昭和他不同,倆人一個是長安權力圈子的新貴,一個是剛進長安城,繼續站穩腳跟的新人。
他們需要向東宮亮自己的肌肉,讓樑俊不敢小覷他們。
但是他們絕對不願意就在這個時候和東宮火拼。
因此在當樑俊說出這話的時候,樑昭問道:“不知太子所說的天大之事,所謂何事?”
樑俊早就料到了樑昭或者樑濟一定會接自己的話茬。
聽得樑昭發問,微笑道:“自然是明年遷都一事。”
此言一出,除了樑羽之外,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的看着樑俊。
連樑錦和樑鳳皇對樑俊這話也深感意外。
遷都,遷到哪裡去,我怎麼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
房玄齡和杜如晦對視一眼,心道:“果然如此,太子擺這煙花宴會果然是爲了說這事。”
樑俊見所有人都面露不可置信的神情,唯獨樑羽面色不改,心中暗道:“軍師果然猜的沒錯,秦王早就知道了這事。”
見到軍機處其他人全都不知情,樑俊就知道今日這場火拼多半是打不起來了。
看着衆人微笑道:“皇帝想要遷都幽州,難道諸位皇兄和大人們對於此事從沒聽說過麼?”
所有人都茫然的看了看對方,均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相同的納悶神色。
“難道秦王殿下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諸位皇兄和大人麼?”
樑俊順手就給了軍機處一個小小的離間。
果然,軍機處等人全都向着樑羽看去。
樑濟更是開口問道:“秦王,果有此事?”
樑羽面不改色,道:“沒錯,確實有此事,皇帝非是要遷都幽州,而是要在幽州當皇帝。”
衆人全都明白過來,什麼狗屁去幽州當皇帝,他就是要逃跑!
一想到皇帝這幾個月來縮在皇宮之中,再加上珍寶齋的鉅額收入大半都在他手裡,軍機處的人哪裡還不明白,皇帝想要出逃的計劃早已經開始實施了。
難怪他在長安城裡一動也不動,不管東宮和軍機處出什麼招,他都不接。
原來早就暗中憋着要逃跑了。
不能讓他逃!
這是所有人腦海裡第一個念頭。
但樑羽接下來的話卻讓衆人有些搞不懂。
“本王確實知道皇帝要去幽州,也知道珍寶齋這半年來賺的錢也都運往了幽州,更是知道幽州現在至少有三萬士卒。可,那又如何,難道這就能改變韓尚書被東宮所殺的事實麼?”
樑羽說完,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皇帝遷都一事,軍機處自然會處理,在此之前,韓尚書的事纔是天大的事。”
樑俊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沒有想到自己說了這事,樑羽依然鐵了心咬着韓勵的死不放。
“秦王的意思是,今日裡一定要讓本王跟你走一遭了?”
樑羽點頭道:“國有國法,太子身爲一國儲君,犯了國法,自然也該付出代價。”
“代價?”樑俊冷哼一聲,剛想出言嘲諷,只聽樑錦道:“太子何必浪費口舌,秦王想要什麼明說,沒有必要繞老繞去,韓勵只不過是皇家的一條狗,還不值得秦王如此對待。”
樑羽笑道:“皇兄說錯了,非是本王想要什麼,韓尚書既然是軍機處的人,東宮殺了,自然要給一個說法。”
樑俊也知道樑羽死咬着不放,肯定是想要敲自己一筆,他既然鐵了心要和自己死磕。
當下除了答應他的條件之外,就只有互相傷害,大家一起玩完這條路可以選擇。
但此時此刻,安陽和李秀寧等人都在,一旦開戰,二人勢必凶多吉少。
最主要的是現在開戰,對於東宮來說不是時候。
天策府的實力已經到了天花板,可東宮的實力剛剛起步,和他死磕,實在是太不划算。
“說法,秦王想要敲竹槓就直接說,沒必要弄這些虛的。”
樑俊語氣之中充滿了不屑,樑羽絲毫不在意,笑道:“好,既然太子這麼說了,本王也就直說。軍機處要炸藥的配方,同時還要珍寶坊兩成的分子。”
“不行!”
不等樑俊反駁,一聲嬌斥突然響起。
站在樑俊身後的李秀寧向前走一步,怒視着樑羽高聲道。
她乃是雍州的財政司長,東宮的財政這一塊沒有人比她再清楚不過。
如今雍州改制如火如荼的開展着,每天消耗的錢糧那是一個天文數字。
就是靠着樑俊這樣費盡心思的弄銀子,都有些供應不上雍州的消耗。
若是讓出炸藥配方再加上珍寶坊的兩成分子,雍州直接就崩潰了,這和殺了東宮的人有何區別。
李秀寧開口反駁,讓所有人都很是意外。
尤其是樑羽,當他聽到李秀寧的聲音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個聲音他是死也不可能忘記的。
哪怕是過了那麼多年,樑羽對這個聲音依舊是那麼的熟悉。
“你乃何人?怎麼敢替太子說話。”樑昭一早就注意到李秀寧,見她開口,明知故問道。
李秀寧摘下面紗,露出本來面目,讓不少人眼前一亮。
天下還有這般英武絕美的女子。
李秀寧臉若冰霜,看着樑昭高聲道:“我乃是雍州財政司長李秀寧!”
這一番話說完,又看清了她的面貌,樑羽和房玄齡三人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整個人像是木雕一般,一動也不動。
和他們三有同樣舉動的還有站在李秀寧面前的樑俊。
他瞪着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秀寧。
“李,李,李大當家,叫李秀寧!”
樑俊的腦子整個都懵,他轉動着僵硬的腦袋看了看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樑羽,整個腦子一片空白。
“阿,阿姐...”樑羽心中激動萬分,嘴中喃喃道。
李秀寧並沒有注意到樑羽的變化,反而看着呆若木雞的樑俊道:“太子殿下,絕對不能答應他的要求。韓勵固然是東宮所殺,可也由不得秦王來審判。秦王口口聲聲說太子犯了大炎律法,可秦王以皇子之名,帶着手下士卒圍攻太子,難道就人臣之禮?想要加害國之儲君,這種弒兄之舉,難道就沒有觸犯大炎律法?”
轟隆,弒兄這兩個字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砸在樑羽的腦袋上。
當他知道李秀寧的名字時,心裡就有一種複雜的情感。
他既希望這個李秀寧是自己的阿姐,又不希望這個李秀寧是自己的阿姐。
畢竟這個把自己帶大的阿姐,若是知道了自己殺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之後,只怕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樑羽可以接受任何事,但他絕對接受不了面對阿姐仇恨的眼神。
在所有人一臉錯愕的情況下,原本還一副風輕雲淡,吃定太子的秦王殿下忽而轉過頭,踉踉蹌蹌的衝出了人羣。
房玄齡和杜如晦快步跟了上去,天策府的士卒們一臉的懵逼,這是幹什麼去?
心裡雖然納悶,可腳下卻絲毫不遲疑,手持着兵刃邁着整齊而又急促的步伐,追上樑羽。
整個宴會之上頃刻之間只剩下呆若木雞還沒恢復的樑俊。
還有十分尷尬的軍機處衆人。
“撤。”
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呼啦啦,軍機處的人加上士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宴會之上只剩下蒙圈的東宮衆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