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戰,那便戰。”
老朱沉悶的聲音在宮殿內迴盪。
洛陽的宮殿裡,文東武西,依次站好。
只不過在文官和武官隊伍的第一排放着兩個板凳。
左邊的板凳上坐着老朱,右邊的板凳上坐着耶律楚雄。
老朱將手裡樑俊給的回信遞給了一旁的常欣,滿臉的不在乎。
耶律楚雄正襟危坐,並不打算對此事發表任何意見。
他初來乍到,雖然是個降臣,雖然受到了樑植最高的禮遇,但他仍然能夠感受到來自老朱的敵意。
耶律楚雄非常清楚,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和自己一樣,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更知道,大炎朝現在的皇帝能夠接納他,完全是因爲迫於長安城的壓力。
不過不管因爲什麼,他的軍隊和人馬能夠進入中原,進駐洛陽,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從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開始,耶律楚雄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夠吞併大炎。
如何才能夠建立起比前世大金更要遼闊的國家。
最開始的時候他想到的是武力,畢竟封建社會的帝王嘛,就算再聰明也挑不出歷史的侷限。
武力征服,在他們心中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辦法。
可直到遇到了馬如龍,這個讓耶律楚雄打靈魂深處畏懼的人之後。
聽完了馬如龍的計劃,耶律楚雄改變了原本的想法。
馬如龍說的沒錯,靠武力只能征服大炎朝的身體,卻無法征服他們的心。
想要讓大炎朝徹底的臣服,只有攻心纔是上上策。
雖然現在自己已經與那位馬先生分道揚鑣,可耶律楚雄並不覺得損失了什麼。
馬如龍製造的先進武器他已經全部擁有,馬如龍爲山蠻制定的吞併大炎的計策他也瞭如指掌。
如今這位病入膏肓的馬先生不聽勸告,非要讓山蠻加入長安軍。
自己不同意,他還拖着病體去和長城守衛軍談判。
愚蠢啊,聰明絕頂的馬先生,在政治上簡直就是一個愚蠢的莽夫。
難道他不知道,擁有傳國玉璽和傳位詔書的樑植纔是大炎天命所歸的皇帝麼?
山蠻軍若何和長安的樑俊聯盟,原本就不好的名聲,只怕會更差。
對於山蠻制定的大炎攻略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性的操作。
更不要說和長城守衛軍談判了。
當馬如龍說出這個打算的時候,耶律楚雄沒有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原本以爲聰明如馬如龍應該會看出,自己的軍隊攻打幽州,長城守衛軍連面都沒露。
等到自己佔據了幽州之後,準備南下,他們纔不慌不忙的組織軍隊,想要在南下的路上攔截。
這種操作,簡直就是公然向天下人宣佈,他們長城守衛軍要自立爲王,不再聽從大炎朝廷的命令了。
馬如龍偏偏還要去找他們談判,談什麼判?
有什麼好談的?
對付已經有了異心的長城守衛軍,除了戰爭之外,再也沒有第二種辦法。
正是因爲這兩處倆人決定的不同,導致了耶律楚雄和馬如龍鬧掰。
一人西進,投靠洛陽的樑植,一人東去,準備說服長城守衛軍,幫助樑俊攻打洛陽。
耶律楚雄盤算着這一切,唯恐漏掉哪些細節,以至於讓他功虧一簣。
因此樑植的問話,他並沒有聽到。
“大將軍,陛下在問你話呢。”
常欣在一旁提醒道。
耶律楚雄回過神來,趕緊起身請罪。
“無妨,大將軍剛到洛陽,難免有些水土不服,若是不舒服,戰事改日再議也不遲。”
樑植哈哈一笑,一副體恤下臣的姿態。
耶律楚雄一聽這話,知道樑植這是拿話激自己。
他這個大將軍乃是代表山蠻人的大將軍,這大殿之內全都是炎朝官員,對山蠻原本就沒有好感。
昨日裡自己剛剛當着衆人支持對長安聯軍用兵,今日裡談到戰事反而推脫不予,反倒是讓人小瞧了。
雖然也沒聽到剛剛一幫人在說什麼,可既然談到戰事,自然是說與長安聯軍用兵的事。
“多謝陛下,下臣殿前失儀,衝撞陛下,萬望陛下恕罪。”
耶律楚雄躬身行禮,口中言語十分的誠懇。
樑植笑道:“既然如此,剛剛羣臣商議,由山蠻勇士爲大軍先鋒,不知大將軍可同意?”
老朱半眯着眼,看着一旁的耶律楚雄,猜測他該如何回答。
耶律楚雄一聽這話,微微愣神,隨後趕緊道:“陛下,山蠻既誠心歸向,同爲陛下子民,王命所差,安敢不從?”
“好!”樑植一聽耶律楚雄爽快的答應,高聲叫好。
轉頭看向常欣道:“常總管,將幽州賜爲耶律大將軍封地的聖旨可擬好?”
常欣道:“回陛下,已經擬好。”
“等大將軍旗開得勝,這道聖旨就當爲大將軍的凱旋的賀禮。”
樑植面上淡然,心裡卻是恨的咬牙啓齒。
耶律楚雄通過諸葛夕聯繫上自己的時候,一上來說要讓山蠻加入大炎,樑植和老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下還有這種好事?
穿越者之中還有這種沒腦子的人?
祖孫倆合計了半天,老朱又問了諸葛夕一些細節,確定耶律楚雄不是在開玩笑,心裡直打鼓。
老朱什麼風浪沒見過?這種拐着彎轉着旋的騷風賤浪,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在和耶律楚雄敲定聯盟之後,老朱一直忐忑不安,唯恐耶律楚雄這孫子有什麼後招。
哪怕他一已經帶着人進了洛陽城,老朱都擔心的睡不着覺、
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直到前日耶律楚雄讓諸葛夕帶話,說想讓樑植把幽州封給他當封地。
老朱的心方纔放下來。
老子猜的果然不錯,夜貓子入宅,必有歹心。
果不其然吧,耶律楚雄這孫子是在打雍州的主意,他是想要把幽州變成山蠻的領土。
剛想直接拒絕,並告訴樑植說什麼都不能做石敬塘那個出賣燕雲十六州的賣國賊。
可轉念又一想,不對啊。
耶律楚雄既然答應,打敗長安之後就遞交山蠻稱臣納入大炎治下的國書,這幽州給他,在道理上完全說得通啊。
一旦耶律楚雄遞交了國書,山蠻人也就成了大炎的子孫,山蠻人原本的土地就成了大炎的領土。
幽州是大炎的城池,耶律楚雄身爲大炎的將軍和異姓王,要幽州當封地,完全合理合法,沒有一丁點的毛病啊。
老朱把自己的話說給樑植聽。
樑植苦笑這說,老祖宗這其中的彎彎繞,我都饒了好幾天了。
思來想去,倆人決定還是答應耶律楚雄的要求,只要打敗了長安軍,這幽州就是他耶律楚雄的。
雖然有些不甘,也知道一旦答應了,在想從耶律楚雄手裡奪回那是千難萬難。
可此時此刻,耶律楚雄帶着大軍和比自己還要先進的武器前來支援。
對於現在的洛陽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同時又送了火鍋、棉襖、棉被、電熱毯,外加一個房車。
就算是老朱也難以拒絕。
耶律楚雄既然接了當先鋒官的旨,洛陽城內也不再遲疑。
樑植命楚秋遊作爲後軍,跟着耶律楚雄的軍隊直奔聯軍而來。
聯軍這邊沒事的時候窩裡鬥,一旦有事馬上就擰成一股繩。
樑俊也暫時擱置與衆人的恩怨情仇,將手下的火器分成十份,交代了火器如何使用。
這邊剛教授完回了自己的營帳,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軍機二處的人來報,說樑俊這邊一走,他們全都不約而同的開始拆火器畫圖紙,想要搞清楚這玩意的製作工藝。
基本上拆了之後再也拼不上。
氣的樑俊又帶着工兵隊前去組裝。
忙活了一整夜,方纔把所有的火器又恢復原樣。
帶着工兵隊回營準備睡個回籠覺。
還沒等樑俊這邊睡下,劉文靜又進來告訴他一個讓他想砍人的消息。
工兵隊丟人了。
真真正正的丟人了。
跟着樑俊去的那支工兵隊,一共三十五個人。
一眨眼的功夫,瞬間少了十個。
全都是出去撒尿,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樑俊氣的破口大罵,肯定是被樑羽等人把人偷走了。
剛想要找他們算賬要人,就聽到斥候來報,說洛陽軍已經到了距離聯軍不到三十里外的地方。
一時間整個聯軍瞬間號角聲大作。
有士卒來請樑俊,讓他前去作戰室。
樑俊給了樑羽的士卒一鞭子,一邊罵一邊穿上盔甲。
他算是徹底看清楚這羣帝王將相是什麼貨色了。
一個個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
嘴上和自己頭鐵到底,暗地裡卻對自己的技術垂涎三尺,只要他們有好處佔,壓根就不在乎得罪不得罪自己。
也罷,事已至此,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該斷的情也都斷了。
看現在這陣勢,洛陽的事也指望不上他們了。
與其和他們一起磨磨蹭蹭,不如自己趕緊了解樑植,再來對付這羣王八蛋。
東宮衆人見樑俊身穿甲冑出了營帳,全都上前阻攔。
尤其是徐皇后,自打從樑羽的營帳裡出來,那是一會不見樑俊心裡就覺得沒有安全感。
眼見得樑俊穿成這樣,心又一下子提了上來。
“太子,戰場兇險,太子乃是千金之軀,如何能冒如此風險?”
徐皇后說完,就讓身後的士卒上去要扒樑俊的盔甲。
劉文靜上前一步揮手阻止。
徐皇后有些不解,不知道劉文靜這是何意,難道他不知道樑俊親上戰場,一旦有什麼好歹,聯軍會把東宮的軍隊連骨頭都給吃了麼?
劉文靜正色道:“洛陽之事已經耽擱許久,如今馬先生在冀州擋住長城守衛軍,洛陽又有山蠻人相助,若是不能短時間內解決戰事,長安危已。”
樑俊點了點頭,道:“軍師說的沒錯。”
轉頭看向徐皇后道:“就算山蠻有槍有炮,我尚且不怕,難道還怕他刀兵不成?皇后那五萬精兵可已經動身?”
徐皇后點頭道:“今日便可到達。”
“好!”樑俊眼中精光一閃,看向劉文靜道:“軍師,能夠擊敗山蠻,攻克洛陽,就看你和這五萬精兵的了。”
劉文靜點了點頭,示意樑俊放心,只要按計劃行事便可。
一切準備就緒,樑俊和文淵翻身上馬,出了營地,驍騎衛將二人團團護住。
聯軍連營之內號角聲起,其聲嗚嗚然。
有細作來報,說洛陽軍在對面山下安營紮寨。
樑俊點起人馬,直奔洛陽軍。
聯軍其他軍隊見到太子親自帶隊,也全都緊隨其後。
六萬騎兵擺開陣勢,氣勢磅礴,直奔耶律楚雄的山蠻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