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誰,這四個字的問題很好回答。
如果有人問樑俊這個問題,樑俊會很爽快告訴他,當今皇帝是誰。
他乃是:炎朝的帝王、梁氏家族的族長、長安城的守衛者、華夏帝國名義最高統帥、六王爭奪戰中唯一獲勝者之子、七王皇位爭奪戰唯一獲勝者、穿越者聯盟頭號敵人、人形老烏龜、天下第一苟王唯一傳人...
若是沈雲平日裡遇到這個問題,他也可以像樑俊那樣皮一下。
可現在不行,面對一臉冷漠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刁鳳山,沈雲不敢有任何紕漏。
“皇帝是誰。”能從刁鳳山這位與皇室關係十分密切的人嘴裡問出這句話,沈雲就知道,這位爺已經猜到了當今的皇帝早就不再是他父親當年救下來的樑靖了。
也是這四個字,讓沈雲明白了刁鳳山今天給自己布這個局的動機。
“看來五爺果然不是太子派來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沈雲的恐懼也就不那麼的強烈。
弄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雲對自己能夠活下來的可能又大了幾分。
刁鳳山冷聲道:“太子還沒有資格派我做什麼事,沈侍郎早就應該明白。”
沈雲自嘲一笑,道:“是啊,看來五爺早就發現了朝廷裡的異樣,不過也正常,朝廷裡既然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就算再怎麼遮掩,也是逃不過聰明人的眼睛。”
刁鳳山皺了皺眉,朝廷裡發生了什麼事他還真不是很清楚。
刁家有家訓,刁家任何子孫都不準做官,同時也不準和官場上的人來往。
正是因爲恪守着這條家訓,刁鳳山才能走到這一步。
他雖然人在長安,但卻與長安城內的百官們沒有什麼來往。
沒有來往就沒有交情,沒有交情刁家也就不屬於任何一派,因此不管朝堂上哪一派得勢了,都得對掌握了長安城內民間力量的刁家敬畏有加。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刁鳳山見有意外收穫,含糊其辭的說了一句。
沈雲一愣,隨後嘆了口氣,感慨道:“還是五爺活的明白啊,確實,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若是處在五爺的位置上,知道了自己父親當年救過的人已經不再是之前的皇帝,想來也得像五爺這般。”
“像我哪般?”刁鳳山早就知道這位沈侍郎是個妙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死到臨頭了還能這麼淡定。
沈雲可並不認爲刁鳳山在聽了自己說的話後還會殺自己,頗有些自信的道:“如此說來,太子殿下並不知道五爺已經察覺到了皇帝的異常?”
刁鳳山沒有否認,反而開誠佈公的說道:“第一個發現假皇帝身份的並不是我,而是太子,只是太子告訴我時,我並沒有相信。”
沈雲皺了皺眉,隨即明白過來。
確實是有這麼一出,之前的太子發現了皇帝不是自己的親爹,傻到下了朝找樑老三當堂對質,被樑老三失手打暈。
好像樑俊就是那個時候穿過來的。
旁人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沈雲作爲樑老三的狗腿子,可是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看來五爺不光算計着我和皇帝,連帶着太子也算計進去了。”沈雲佩服的拍了拍手道:“五爺當真不愧是五爺,姓沈的小看了炎朝本土的英雄了。”
刁鳳山敏銳的捕捉到沈雲嘴裡“本土”兩個字,他並不明白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卻感覺這兩個字之後會牽扯出一番驚天的大事。
沈雲看着面無表情的刁鳳山緩緩的道:“五爺既然發現皇帝已經不是原來的皇帝,那麼也應該發現太子也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子了吧。”
刁鳳山沒有聽懂,太子確實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子,可爲什麼沈雲要把這兩句話並在一起說?
難不成太子也好皇帝一樣,被丘山的人頂包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刁鳳山彷彿有些明白,爲什麼樑俊手下會有劉文靜和上官瑞鶴這兩位丘山的重要人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也能解釋的通爲什麼自己這幾次找樑俊,明裡暗裡暗示半年前的事,樑俊卻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怎麼都不接自己的話茬。
“事情當真是這樣的麼?”一想到這個可能,刁鳳山陷入了沉思。
丘山書院的勢力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可以輕而易舉的顛覆一個王朝了麼?
沈雲在說這幾句話的過程中一直觀察着刁鳳山,前兩句還好,刁鳳山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最後幾句說完,沈雲看到刁鳳山的眉角不由自主的動了動,知道這幾句話讓刁鳳山產生了疑惑。
“五爺,有些事你猜測的沒錯,有些事你應該沒有想過。發現皇帝異常的不光只有五爺一個人,可以這麼說,滿朝的文武有一般的人都知道當今聖人已經不是原來的皇帝。”
沈雲這句話像是一道霹靂落砸在了刁鳳山的腦袋上。
“什麼?”饒是刁鳳山城府再深,他也是人,是人就是有感情波動的,尤其是聽到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消息,表現得更爲強烈。
沈雲見刁鳳山終於感到了吃驚,心裡有些得意起來,道:“五爺,下官說的話句句屬實,絕沒有半句虛假。”
刁鳳山見沈雲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冷聲一哼,伸出手來一把將沈雲提了起來,眯了眯眼睛看着沈雲道:“那你告訴我,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是不是丘山的人,你是不是也和丘山有關係?”
“丘山?什麼丘山?”沈雲猝不及防被刁鳳山拽着衣領拉了起來,他原本就比刁鳳山矮一頭,被他這麼一提,雙腳一離地,只覺得瞬間呼吸困難起來,伸出手來掙扎着想要擺脫刁鳳山的手掌。
只可惜刁鳳山一雙手像是一把堅硬的大鉗子,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領,任憑沈雲如何掙扎,也沒有絲毫的用處。
見識到雙方實力的差距,沈雲剛剛那點得意的勁頭消失的一乾二淨,在掙脫無望之後,沈雲徹底的投降了,高聲道:“當今皇帝姓愛新覺羅,叫愛新覺羅弘曆...”
“砰”刁鳳山鬆開手,沈雲摔倒在地,新鮮的空氣夾雜着寒意瞬間充盈胸腔,沈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從來沒有感覺到空氣是如此的美好。
刁鳳山嘴裡默唸了兩句,看着沈雲道:“姓愛新覺羅?世上有姓這種姓的人麼?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沈大人,你應該知道,這個時候撒謊,自己是什麼下場。”
沈雲趕緊點頭道:“是,是,五爺,我知道,我知道,我絕對不會撒謊,這愛新覺羅確實是一個姓,只不過不是我中原的姓氏。”
“不是我中原姓氏,難不成是山蠻人的?”一聽這話刁鳳山整個人都快氣炸了,這幫丘山的雜碎,居然讓一個異族做炎朝的皇帝,他們想要幹什麼?
難不成是想要勾結外族,顛覆華夏正統麼?
沈雲見刁鳳山殺意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整個人差點嚇得大小便失禁,趕緊擺手解釋道:“不,不,不是,他乃是千年之後,千年之後的人。”
刁鳳山就算再聰明,再見多識廣,城府再深,當他聽到沈雲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徹底的矇住了。
“千年之後的人?”這六個字刁鳳山閉着眼都能寫出來,可放在一起卻是搞不懂什麼意思。
在沈雲這裡來看,既然刁鳳山已經確定皇帝是假的了,並且開始了針對樑老三的一系列動作,以他的能力,就算自己不告訴他,假以時日,刁鳳山也會發現他們的秘密。
既然如此,還不如干脆全都一股腦的告訴他,以誠相待,依着刁鳳山的性子,怎麼也得放自己一馬。
“沒錯,不光是皇帝,滿朝文武有一般的人都是穿越而來,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只是靈魂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靈魂。當今的皇帝如此,太子如此,大皇子,四皇子,在長安城的這些成年的皇子全都一樣,都不再是原來的那些人。”沈雲竹筒倒豆子一樣,噹噹噹把這些秘密全都說了出來。
刁鳳山聽完之後是呆若木雞,好似沈雲每說一句話,這腦袋上就有一朵看不到的烏雲“pia”的一聲,在自己腦袋上打一個響雷。
等到沈雲這口若懸河把這幫人的底全都交代出來之後,再看刁鳳山,整個人像是沒了魂一樣,呆呆愣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沈雲見他這個樣子,心裡馬上涌起趁機逃跑的想法,這個想法一竄出來,沈雲的腳就動了。
可惜自己癱在地上太久,整個下半身已經麻了,腳一動,只覺得打小半身像是踩到一從密密麻麻的針尖一般。
“哎呦。”沈雲一個沒忍住叫出生來,刁鳳山一愣,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沈雲見他清醒過來,心裡是一萬匹草泥馬奔過,恨不得把自己這兩條腿給鋸了。
“如此說來,沈侍郎的身體裡裝着的也是千百年之後的靈魂了?”刁鳳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整條手臂都控制不住的在顫抖。
這顫抖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興奮、氣憤和怒火等諸多負面情緒的集合體。
若是換作旁人,從沈雲口中聽到這番話,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哪裡還有勇氣面對沈雲。
可刁鳳山不一樣,莫說沈雲是魂穿的人,就算真是個鬼,他也只是吃驚而已,絕對沒有任何的害怕。
畢竟刁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
從古至今,誰家能像刁家這樣,祖孫三輩,輩輩都對皇家有救命之恩?
能救皇帝一次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不得的大氣運了。
刁家一連救了三次,連皇家都難以置信,天下還有這種大氣運存在的家族。
刁鳳山的爺爺不止一次告訴刁鳳山,刁家的兒孫們能有這樣大的福澤,估計打刁家第一個老祖宗起就是和尚,祖祖輩輩敲木魚做好事,纔能有刁家的福氣。
雖然刁鳳山一直在懷疑,如果自家老祖宗祖祖輩輩全都是敲木魚的和尚,刁家早就該斷子絕孫了啊,怎麼還能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可不管如何,在刁老太爺的教育下,刁鳳山打小就相信這世間一定有神仙,有神仙自然一定要妖魔鬼怪。
但刁家是有大氣運在身的,只要自己做事不違背良心,就算是再厲害的妖魔鬼怪也不可能傷害到自己。
沈雲若是知道刁鳳山的心理素質,從而站在上帝視角來看整個世界,一定會氣的吐血。
但凡今日裡他這個穿越者遇到的是除了刁鳳山之外的任何一個位面之子,把這話說給他聽,沈雲都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逃出生天。
可命運的安排就是這樣的有趣,沈雲遇到的恰恰是自認爲有大氣運在身,對妖魔鬼怪一切稀奇的事都毫無畏懼,並能在第一時間欣然接受的刁鳳山。
沈雲的話,換作其他人,斷然是不會相信的。
但刁鳳山聽完,之前所有的疑惑和想不通的地方瞬間變得無比的清楚。
爲什麼自己一直覺得丘山學院不是幕後的真兇,卻又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爲什麼太子一直對自己暗示視若罔聞。
爲什麼皇帝的聲音也聽不出任何的異樣。
爲什麼沈雲的珍寶齋能夠造出這麼多稀奇古怪,卻又讓人用着十分順手的東西。
...
一切一切的爲什麼,在沈雲的回答中,刁鳳山都找到了答案。
包括爲什麼當初如日中天的大炎朝落得如今危在旦夕的田地,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這羣沈雲口中的穿越者們。
明白了一切的刁鳳山,一把將沈雲提起來,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一張英俊的臉越來越猙獰。
“你們這羣妖魔鬼怪,我大炎朝落的如此田地,原來全都是你們在作祟!”
沈雲看着彷彿陷入癲狂的刁鳳山,唰的一聲,嚇得屎尿盡出,連掙扎的本能都忘了。
“五...爺...”沈雲的臉色因爲缺氧瞬間變得慘白無比。
饒命兩個字還沒有說完,刁鳳山手上猛然一用力,卡吧一聲,沈雲腦袋一歪,死了。
刁鳳山隨手將沈雲扔在一旁,整個人冷靜無比,看了看遍地狼藉的珍寶齋,隨手從地上撿起沈雲之前掉落的腰刀,狠狠的插進了沈雲的胸膛。
隨後站起身來,轉身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磅礴的大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