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各懷心思喝了幾杯酒,菜餚也都一併上來。
鳳來樓雖是風塵場所,可酒菜也是雍州一絕。
不少人慕名而來,一半奔着尋歡作樂,還有一半是衝着這裡的美味佳餚。
按照馬昌來的路上安排:尋個僻靜簡陋的地方,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趁機把雍州刺史和接下來如何重啓絲綢之路的事說了。
可誰知道樑俊一到鳳來樓就挑選了這間最靠近大堂的雅間。
雅間位置絕佳,打開窗戶,整個鳳來樓裡上上下下一覽無餘,絕非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一連喝了幾圈酒,樑俊越喝越嗨,周圍又鶯鶯燕燕,吵鬧非凡,馬昌幾次想去關窗戶都被樑俊制止。
眼瞅着樑俊喝的滿臉通紅,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事,只能不斷的衝着鄧正使眼神。
鄧正原本比馬昌還着急,聖旨來了,糧食也到了,距離樑俊回長安的日子越來越近。
劉三刀前日給他交底,知道樑俊最近幾日要和馬昌算一算總賬,看架勢應該就是今天。
鄧正見馬昌衝自己擠眉弄眼,着急火燎,鄧正反而不着急了。
慢條斯理的理了理鬍鬚,給馬昌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舉着酒杯衝着樑俊道:“殿下...”
還沒說完,突然從大廳外傳來一陣喧譁。
樑俊轉頭看過去,只見三樓下來一個龜公,捧着雙手做喇叭狀,扯着脖子衝着樓上樓下的吆喝道:“諸位爺,鳳姑娘來了。”
這一說完,底下人叫嚷聲音更大,樓內像是熱鍋裡潑進來半杯涼水。
樑俊探着腦袋看過去,只見一身材高挑的紫衣女子款動蓮步,從三樓緩緩走到二樓的平臺之上。
二樓平臺之上地方寬敞,不管樓下還是樓上的人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平臺正中間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擺放一把古琴。
這紫衣女子走到正中央,微微一笑,看向四周,施了一禮,隨後端坐在椅子上。
樑俊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也看到了那女子的面目。
不由得心神一蕩,連連點頭,一邊的劉文靜也有些失神,輕聲讚道:“人麗如花,妙鬘如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鳳來儀。果真不愧是雍州第一美人。”
樑俊一聽,哈哈笑道:“怎麼,劉先生動了春心了?”他看着那紫衣女子,微微搖頭道:“這女子美則美矣,可若說是雍州第一美人,還談不上。”
說到這裡,他心裡不由得想起李大當家來。
這紫衣女子不管從身段容貌上來說,滿炎朝扒拉估計也找不出幾個勝過她的。
只是讓樑俊來看,她照着李大當家還是差上一些,雖然這女子氣質絕佳,可與李大當家那種英姿颯爽,好像天地都在心中的氣勢比起來,又落了下乘。
一想到李大當家,樑俊也沒有胃口,心中尋思:“這幾日來,只爲了忙着安置災民,也沒顧得上和大當家的親近。哎,安陽這沒良心的,我不去大當家那看她,她也不說來找我。”
轉念一想,皺了皺眉:“哎,折騰了這些日子,大當家叫什麼還不知道,回長安之前得想辦法讓大當家親口告訴我。”
樑俊一想到這,心裡不由得癢癢,尋思花霜曾經說過,連她都不知道大當家的姓名,想來若是能讓大當家把自己名字相告,那兩人的關係定然能更上一層。
古代這女子的閨名和腳丫子好像只能讓自己丈夫知道,只能讓自己丈夫摸,這要是能讓李大當家親口告訴自己閨名,嘖嘖嘖,美的很。
樑俊哪裡知道,那天在白虎山上自己沒去之前,李秀寧爲了懟曹破山,當着所有的面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字。
等下了白虎山,草上飛和其他人給樑俊彙報今日發生了什麼事。
全都把這一段省略過去了,而樑俊之前剛上凌雲寨的時候,問過所有人一遍,大當家真名叫什麼。
整個山寨,從前山看門的,到後寨燒火做飯的鐵牛,一問三不知。
樑俊也就再也沒問過,以至於現在除了樑俊外,誰都知道李大當家的姓名。
而所有人包括李秀寧都以爲,樑俊知道自己的名字。
樑俊正在那想着沒事,一旁的馬昌見樑俊神遊天外,低聲道:“殿下,殿下。”
“啊?”樑俊回過神,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咳嗽了幾聲,道:“怎麼了,到哪裡了?”
鄧正趕緊上前道:“回殿下,鳳來樓的鳳來儀姑娘,今日要義演,所得銀錢全都用來救助災民。”
“義演?”樑俊有些意外,看過去,只見鳳來儀輕啓朱脣,道:“如今太子殿下心繫百姓,涼州衙門官爺體恤災民,鳳來儀雖是風塵女子,卻也願爲雍州百姓盡己所能,今日鳳來樓所有收益全都捐贈給涼州災民。”
底下人聽了,高聲叫好,不少人跟着吆喝道:“鳳姑娘高義!”
“這女子倒是有心了。”樑俊看着二樓平臺上的鳳來儀,輕聲道。
隨後又感覺有意思,自己出了長安遇到的女子,蘇柔也好,李大當家也罷,還有眼前這個鳳來儀,怎麼都是心懷天下之人。
一個個操着聖母的人設,幹着朝廷該乾的事。
反過來再看這幫子官,不是想着如何升官發財,就是想着怎麼才能排除異己。
倒還不如一個流落風塵的女子用心。
又不由得佩服起來鳳來樓背後的老闆,在涼州百官徹底倒向自己之後,當天晚上就安排這一場義演。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是給自己看,還是給馬昌他們看都無所謂了。
反正不管是自己還是馬昌,絕不會和他爲難。
相比鳳來儀,樑俊對這個幕後老闆反而更有興趣。
馬昌在一旁道:“殿下,此女子便是鳳來樓的頭牌姑娘,鳳來儀。”
“先是有鳳來儀,還是先有鳳來樓啊?”樑俊來的路上就納悶這個問題,這鳳來樓聽說有好多年的歷史,可看鳳來儀也只不過二十歲出頭。
馬昌道:“殿下有所不知,鳳來樓在涼州經營多年,自然是先有樓後有人。鳳來樓每三年會選一次花魁,這鳳來儀的名字就給這花魁。”
樑俊恍然大悟,原來這鳳來儀與其說是人的名字,不如說是一個稱號。
隨後樑俊看着馬昌笑道:“別駕大人看來沒少關注鳳來樓。”
原本以爲馬昌會慚愧的說沒有沒有,誰知卻一本正經道:“殿下所言極是,鳳來樓乃是涼州納稅大戶,連帶着的影響的行業甚多,卑職不敢懈怠。”
樑俊尷尬的笑了笑,心中咋想咋彆扭,畢竟是長在紅旗下的人,對於炎朝靠女子出賣肉體賺錢的方式怎麼不適應。
這邊說着,大廳中更加熱鬧,涼州城內大大小小公子哥全都聚集於此,高聲吆喝起來。
只聽那身材豐滿的老鴇子道:“今日諸位爺來捧場,那真是給足了老身臉面。”她一邊說着,手下的龜公僕從走路如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招呼着公子哥們落座。
“這救助災民本就是積德行善的好事,自打太子爺來了咱們涼州城,大老爺忙前忙後,爲太子爺籌備糧食,咱們鄧家那是頭一個響應的。”一個年輕公子哥站起身來,衝着鳳來儀道:“可咱鄧家給,那是家裡老爺子的心意,我鄧要民也是好臉面的人,一直想找機會響應響應太子爺他老人家的號召。今日鳳姑娘說了這話,那是再巧不過。”
他一邊說一邊捋着袖子,看着周圍人,從懷中抽出三張金葉子,晃了晃,高聲道:“這是霍家商行十足真金的葉子錢,正好一兩,權當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四片金葉子一出,周圍人紛紛喝彩,鳳來儀衝着鄧要民施了一萬福,輕起蓮口,道:“多謝鄭公子慷慨解囊。”
“不礙得,不礙得。”鄧要民哈哈大笑,衝着鳳來儀回禮,眼角餘光不時衝着樑俊所在的雅間瞟去,只是他舉止隱蔽,誰也沒有發現。
樑俊一聽這鄧要民左一句太子爺右一句他老人家,弄的哭笑不得,看着諸官道:“這位公子倒是有趣的很,啊,他自稱姓鄧?”樑俊轉過臉來,看着鄧正疑惑道:“這位公子也姓鄧,不知和長史大人是什麼關係?”
鄧正趕緊道:“殿下擡愛,這鄧要民正是下官犬子。”他面上嚴肅,言語中也沒有絲毫得意,像是說完這話,回去就得把鄧要民教訓一頓。
“要民,要民,好名字。”樑俊看着鄧正一本正經的樣子,心中對他倒是有些佩服。
自己剛一進城,馬昌想盡一切辦法想見自己,都被擋在門外。
誰知這鄧正倒是神通廣大,居然和劉三刀有些舊識。
藉着劉三刀的門路搭上了自己的線,一見面也不客套,直接上乾貨。
把涼州城內現在什麼狀況交代的一清二楚。
馬昌手裡有多少糧食,打算靠這些糧食怎麼要挾樑俊,也都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了底。
最後也不藏着掖着,告訴樑俊自己就是想要當雍州刺史。
不僅要當刺史,還決定把寶壓在樑俊身上。
甘願當樑俊這個太子門下走狗。
樑俊見他準備充足,又真心誠意,順手推舟也就應了鄧正。
今日聽到鄧要民這番話,樑俊對鄧正更是滿意。
不管這鄧要民故意爲之,做給自己看。還是鄧正在家洗腦工作做得好。
辦事能力強,說話好聽,能讓領導舒坦,這樣的手下對於樑俊來說,當然是越多越好。
馬昌在一旁不說話,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看了看樑俊,又看了看鄧正,心裡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