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告訴太子府的人,就說本王馬上就到,備好馬車,本王換身衣服就去。”
樑羽打發走報信的太監,書房內外又恢復了安靜。
“殿下,如果臣猜的沒錯,太子深夜召殿下入東宮,必然是爲了逼死蘇閣老一事。”
房玄齡雖然認爲杜如晦推測的有道理,也合情合理,但始終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此時手頭信息不多,他也不能無端的猜測。
杜如晦此番既然已經認定樑俊逼死了蘇德芳,對樑羽深夜入宮的事不免有些擔憂,見樑羽決定入東宮,謹慎道:“殿下,太子深夜來召,若是隻爲蘇閣老之事還好,若是令有心思,只怕殿下此去,凶多吉少。”
身爲樑羽的心腹謀士,不管在什麼時候,房玄齡和杜如晦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樑羽的安全問題。
當年李建成是如何被自己這幫人以小博大,身死在玄武門內,杜如晦作爲計劃參與者可是歷歷在目。
打來到炎朝和樑羽相認了,杜如晦心裡一直都有個疙瘩。
這個疙瘩就是對於輪迴的忌諱和擔憂。
佛家有因果之說,道家有輪迴,若是在前世裡杜如晦對此並不是很在意。
可真的轉世重生之後,玄武門之事一直壓在杜如晦的心頭。
平日雖從未向樑羽展露過,但房玄齡作爲杜如晦的好友,隱約能夠感覺到杜如晦內心底的恐懼和擔憂。
上一輩子自己和房玄齡設計弄死了李建成,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李建成哪怕再不是東西,他們這些做臣子的終究還是種下了惡果。
李建成乃是太子,秦王功績再大,終究是王爵。
以王之臣,上伐儲君,有違君臣之綱。
李建成又是李世民的大哥,自己與李世民非親非故,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以外人身份,慫恿弟殺兄,此乃敗壞人倫綱常之舉。
雖然這一切都在玄武門事變塵埃落定之後被秦王一派粉飾的太平掩蓋。
可杜如晦前世裡早逝,其實也和這種心理壓力有關。
等到了這一世,杜如晦作爲轉世重生的親身經歷者,對於因果輪迴報應不爽更是再無任何的懷疑。
他唯恐有一天,李世民會像當年的李建成那樣,身死在玄武門或者含元殿之類的地方。
因此在聽到樑俊召樑羽深夜入宮,杜如晦幾乎本能的就認爲這是樑俊設下的鴻門宴。
樑羽對杜如晦今日裡有些反常的表現有些不解,見他滿臉的疲憊,只當是杜如晦一心撲在複製珍寶齋的事上,心力交瘁所致。
上輩子杜如晦的早逝讓樑羽倍感痛心,現在見杜如晦爲了自己的事依舊那麼拼命,又暖心又心疼。
“克明,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千千萬萬莫要熬壞了身子。”樑羽關心道。
杜如晦點了點頭,道:“殿下此去,須得帶一千鷹揚衛同行。”
樑羽見他一本正經的告誡自己,原本想委婉拒絕,我樑羽是什麼人,就算他樑俊擺下的確實是鴻門宴那又如何?
可見房玄齡站在杜如晦身後衝着自己微微點頭,樑羽將婉拒的話收回,笑道:“便依着克明所說,朕就帶一千五鷹揚衛前去。”
穿越者裡這麼多人,其中不乏千古一帝,史書上大書特書的人物。
要說文治武功,樑錦和樑羽可以說是不分上下。
一個統一了華夏,爲後世王朝奠定了不可磨滅的功績。
一個開啓了貞觀之治,讓盛唐在歷史滾滾長河中留下後人心之所向的時代。
更不要說還有霍光、曹操這樣曾經站在這片土地最頂端的人物。
可要說樑俊心裡最忌憚,最不想與之爲敵的只有樑羽一人。
不爲什麼,就因爲這人太聽勸了,不管是誰,只要給他提意見,不管這意見好壞,他都會在心裡琢磨琢磨。
兼聽則明,偏信則闇,在前世裡樑俊對這八個字還沒有什麼體會。
可是到了炎朝之後,樑俊才發現,想要做到這八個字背後的境界,簡直勢必登天。
可偏偏自己要強壓着性子才能做到的事,在樑羽身上卻屬於他的本能。
樑俊不是沒有想過要藉着商議蘇德芳之死的事,將長安城這幫實權人物全都聚攏到東宮裡來,然後在屏風後面埋伏下三百刀斧手。
等到人齊之後,酒杯一摔,三百刀斧手衝將出來,把這幫一直要置於自己死地的人亂刀砍成肉泥。
樑俊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乾的。
三百準備就緒的刀斧手就站在議事的偏殿裡,一個個吃飽喝足,手持利斧,聚精會神的聽着隔壁的動靜。
可當沉悶的皮靴踩在地板上的行軍聲遠遠的從東宮門口傳來時,樑俊卻揮手命樑定昌將三百刀斧手撤去。
這個樑羽,當真是小心到了極點,這個時候還能如此謹慎。
門外急匆匆進來稟報,說是秦王殿下帶着一千五鷹揚衛來到東宮的驍騎衛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更是讓樑俊心裡對樑羽的忌憚更上一層樓。
“殿下,難不成咱們東宮有天策府的奸細不成?”樑定昌一聽驍騎衛這話,臉唰的一聲就沉了下來。
這三百刀斧手乃是自己親自挑選,雖不能說各個都是心腹,卻也可以保證對自己相當的忠誠。
樑羽怎麼可能知道此事,還帶着鷹揚衛前來?
樑俊苦笑道:“東宮裡肯定有天策府的奸細,但這消息卻不是奸細送出去的。”
樑定昌想不通,皺眉問道:“若非不是奸細通風報信,秦王如何提前防備?”
樑俊搖頭道:“這麼短的時間又是在晚上,長安城內宵禁,奸細就是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那麼快就通知天策府。你覺得秦王是傻子麼?”
樑定昌想也不想,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道:“秦王若是傻子,只怕長安城裡就沒有聰明人了。”
樑俊道:“是啊,秦王不傻,既然咱們能想到安排刀斧手,他又如何猜不到咱們想對他不利?”
又嘆氣道:“所以說,要對付這幫人,還得是穩紮穩打,想要靠着陰謀詭計,只怕是行不通的。”
一旁的劉文靜深以爲然,跟着道:“東宮算計着秦王,只怕天策府也一直算計着太子殿下。”
房玄齡和杜如晦啊,一個樑羽就夠人頭疼的了,老天爺還讓樑羽是個出場就滿配的秦王,當真是讓人又羨慕又嫉妒。
“哎,今晚也不是專門對付秦王,成不了就成不了吧,定昌,你讓人撤到後院,軍師,你替我去迎秦王。”
二人得了吩咐,應了一聲,退身出了宮殿。
整個大殿之上只剩樑俊和文淵倆人,牛油大蜡將整個宮殿映的宛如白晝。
不多時,樑羽一身戎裝氣宇軒昂的走了進來。
既然已經捅破了窗戶紙,樑俊也沒必要和他客氣,笑道:“秦王這是打獵去了麼?怎麼這大晚上穿成這樣。”
樑羽哈哈一笑,徑自坐了下來,端起一旁的茶水一飲而盡,口稱好茶好茶。
茶杯放下,樑羽直視樑俊笑道:“臣弟原本已經睡下,聽聞太子所召,唯恐讓太子等候,因此穿了便服就來了。誰知剛府門,臣弟手下人說了一句話,因此才換了這身,殿下莫要怪罪。”
樑俊也跟着哈哈一笑,道:“秦王說這話便是見外,你我終究還是兄弟,秦王便是光着來,本太子也不會怪罪。”
又道:“不知秦王手下那位謀士說了什麼話?能讓秦王大半夜這番折騰,又是盔甲在身,又是帶着那麼多鷹揚衛將我東宮圍住。”
樑羽道:“太子說笑了,臣弟豈敢圍住東宮,那不是犯上作亂麼?”
樑俊心道:“犯上作亂,你上輩子又不是沒這麼幹過?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都能幹掉,還差我這個只有血緣關係的冒牌哥哥麼?”
樑羽道:“我那謀士說,殿下可曾記得太子所說的三國演義中,何太后召大將軍入宮之事否?”
樑俊一聽這話,氣樂了,沒想到天策府還有自己的粉絲,居然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看來這事還是壞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沒說這三國,只怕今晚說不準還這能把他們一鍋端了。
正要繼續這個話題扯下去,只聽門外小太監道:“景王殿下到。”
小太監聲音不大,卻在這安靜的夜晚裡格外的引人注意。
話音一落,樑濟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一見樑濟的打扮,樑俊的臉等時就沉了下來。
樑濟也是穿了一身戎裝,更過分的是樑羽只是在腰間別了一把文士劍,而樑濟則彆着一把制式腰刀,顯然是和樑羽懷着同樣的心思,唯恐害怕樑俊深夜召他入東宮別有壞心。
“老四,咱們倆怎麼說也算是盟友,老七穿這一身是因爲他手下有謀臣告訴他何太后和何進的事,難不成你們倆是一個謀臣不成?”
樑俊看着樑濟是氣不打一處來,咱倆怎麼說也是剛達成協議,你就算不給我架勢,也沒必要來拆臺啊。
樑濟見樑羽也是一身戎裝,先是一愣,隨後露出驚喜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下樑羽,不由得產生了英雄所見略同的想法,伸出手來衝着樑羽翹起大拇指。
樑羽也十分友好的迴應他,樑濟坐在一旁看着樑俊笑道:“太子多慮了,沒有謀臣給本王說何太后之事。本王穿成這樣,是因爲想到了太子在殿下曾說過的玄武門之變一事,因此不敢大意。”
樑俊和樑羽:emmwww..
“我尼瑪,合着還是老子的錯。”樑俊被他這句話憋的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揮手讓他做好閉嘴。
樑羽也是臉上有些不自然,斜眼看着一臉沒事人的樑濟,心裡咋看咋彆扭。
三人坐在大殿內也不說話,不多時,人陸陸續續的來了。
樑錦、韓勵、左典,程經,甚至於上了年紀的方護,全都是一身戎裝,腰間或彆着一把輕劍或一柄腰刀。
每個人進來之後,見到其他人的裝束全都眼前一亮,隨後滿面歡喜的點頭。
再看樑俊,整張臉已經是沒有絲毫的表情了。
終於等到人齊,樑俊看着下面坐着的這幫武將,有一種錯覺。
這哪裡是炎朝最高議政的樣子,這簡直就是前線軍隊參謀總部。
“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吧,這幫孫子一個個當真是比猴還精,全都害怕着了老子的道。”
樑俊心裡寬慰自己,擡起頭來,假裝看不到他們身上的戎裝,輕聲咳嗽一聲,道:“蘇閣老死在天牢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這麼召集大家前來...”
大殿內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全都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樑俊,好像頭一次聽到蘇德芳的死訊一般。
“過分了啊,你們想把蘇老頭的死安在我身上,門也沒有!”樑俊見這幫人全都影帝附身,再也憋不住了,站起身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