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還沒有大師兄的消息。”
高富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房間,看着坐在正堂閉目養神的夫子說道。
“嗯。”
夫子依舊閉着眼,應了一聲,算是回話。
高富站在一旁,又道:“老師,城內戒嚴了,巡防營封鎖了四門,只許進不許出,說是奉了國公之令。”
遲疑了一下,高富又道:“好像是在搜捕什麼人。”
“嗯。”
夫子依舊沒有睜開眼,又嗯了一聲。
他越是這樣,高富越是着急。
自打樑俊走了之後,成都城內的局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薛朗回到國公府之後,就再也沒有送出信來。
整個國公府內外重兵把守,說得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老師...”
高富還想說什麼,卻被夫子打斷了。
“去把趙管家找來。”
夫子睜開眼看着高富吩咐道。
“是,是。”
高富趕緊點頭,拱手行禮轉身把李淵找來了。
李淵進了門,一見到夫子,心裡就開始打怵。
自從樑俊去了鹽亭,夫子就把他叫進了房間,讓他暫時負責鯉組織在成都的鴿房。
這些日子以來,李淵沒日沒夜的整理從全國各地彙集來的消息。
高富叫他的時候,他剛剛熬夜整理好了最新的情報,原本就想來找夫子。
“一夜沒睡?”
夫子看着頂着兩個黑眼圈的李淵,用李淵從未見過的和藹口氣說道。
李淵習慣了夫子對他冷臉,突然見到如此和藹的夫子,反倒是有些不自然。
“應該,應該的...”
從夫子把鯉組織交給他,李淵就開始納悶。
不知道夫子葫蘆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藥。
可夫子沒有說,他也不敢問,唯恐問了又得挨一頓冷眼。
“坐吧。”
夫子伸手示意李淵坐下。
高富趕緊給二人端茶倒水,而後自覺的退出房間。
“說說吧,我那個二弟子都準備了什麼招。”
夫子端起茶碗,淺淺的喝了一口。
他雖然看不上李淵,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對李淵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
眼前這個開創了大唐盛世的皇帝身上,有很多讓夫子都十分敬佩的閃光點。
讓他負責鯉組織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組織,實在是大材小用。
一開始談正事,李淵對夫子的畏懼之心消散而去,反而緊皺眉頭道:“霍讓派人去了太原,給太原的岳飛送了一封信,信上的內容不知。但岳飛接到信之後,命其子帶了三千輕騎直奔南楚而來。”
“岳飛?”
夫子嘴裡喃喃念道:“此人也是穿越之人?”
李淵點了點頭道:“根據從太原獲取的情報來看,他與其子應該都是穿越者。只是從哪個朝代而來尚且未知。不過從蒐集來的情報來看,此人治軍才能頗爲了得。”
“嗯,這算是一路了。”
夫子應了一聲,點了點頭接着問道:“三千輕騎來南楚,想必不是爲了南楚而來,這一路可以不用在意。”
李淵點頭道:“夫子說的是,這第二路則是雍州的北涼王,起兵也是三千,直奔南楚而來,算下日子,應該在後日便可進入南楚境內。”
說完看了看夫子,又道:“太平道的張角也在其中。”
“張角也跟着一起來?”
夫子有些不解:“他來做什麼?”
李淵搖了搖頭,道:“鯉組織在雍州的情報網最爲薄弱,只能打探這些。”
“好,繼續說。”
夫子心裡大體猜到了雍州的局勢,看來張角造反並非像是外界說的那樣。
李淵又道:“這第三路則是長城守衛軍了。”
“起兵十五萬,分了五路來南楚,每一路各有三萬人,但只有一路直奔南楚而來,其他四路則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
夫子越聽越奇怪,對於長城守衛軍這操作有些看不懂。
李淵解釋道:“我看了長安傳來的消息,朝廷並沒有就如何處置長城守衛軍達成一致,因此決定讓長城守衛軍就地解散。”
聽完李淵的解釋,夫子明白過來。
“如此來說,長安依舊是一團亂麻啊。”
這些年來,夫子見得最多的便是權力的爭奪。
一聽朝廷打算就地解散長城守衛軍,馬上就明白長安各方勢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外面的事,具體就是這些。至於說成都城內,昨日裡國公府內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走失了一個霍讓很在意的人,今日裡全城戒嚴搜捕,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夫子冷冷一笑,道:“徐道逃走了。”
“徐道?”李淵一愣,而後又馬上明白過來:“可是夫子的三弟子?”
夫子點了點頭道:“沒錯,也只有他,方纔能在這個時候,引起這般陣仗。”
李淵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來之前他還在想,鎮南公府裡到底走失的是什麼人,以至於讓霍讓如此緊張。
原來是統管南楚各州兵馬的大將軍。
“鎮南公可有什麼話傳出來麼?”
夫子又問道。
李淵搖了搖頭道:“自從太子去了鹽亭,鎮南公府就被霍讓封鎖了,想來這個時候鎮南公已經被霍讓控制了。”
“意料之中,我那徒弟想來也已經派人前去接應這三路兵馬,準備在開榜之日,一舉除掉我這個老頭子和鎮南公了。”
夫子站起身來,李淵也跟着站起身,疑惑的問道:“夫子,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夫子賜教。”
“你是想問,霍讓爲什麼要去接應這三路兵馬吧。”
李淵點了點頭,道:“沒錯,這幾日我在鴿房之中,將所有的情報全都看了一遍,越看越糊塗,不知道霍讓到底想要幹什麼。這三路兵馬看起來來的突然,但總覺的像是霍讓故意爲之。”
“他想做什麼?自然是想做皇帝了。”
夫子面帶微笑,腦海裡浮現第一次見到霍讓時的場景。
“當皇帝?”
李淵一愣,萬沒有想到夫子會給自己一個這樣的回答。
“沒錯,你是當過皇帝的,自然知道那個位置對天下有野心的人是何等的誘惑。”
夫子揹着手,走到了窗前,而後推開窗戶,看着外面來往的丘山學子,沉聲道:“他對所有人說的理由全都是藉口,從始至終,霍讓心裡都藏着一個當皇帝的夢。”
李淵越聽越糊塗,夫子說的沒錯,只怕天下所有人都有過當皇帝的念頭。
但是在這件事上,想和做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霍讓只不過是丘山的一個書生,即便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以當皇帝爲人生理想,聽起來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二十五年前,博陽王被冊封太子的當日,被人告發密謀造反。敗露之後,闔府上下抄家滅族。”
夫子突然轉移話題,說起了往事,李淵一愣,馬上明白過來。
“夫子是說,這霍讓乃是博陽王之後?”
皇室之中,這種事李淵見過太多了。
剛剛夫子說着說着霍讓,突然提到炎朝的皇族舊事,以李淵的聰明,自然能夠明白夫子說這事的目的。
夫子看着李淵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沒錯,霍讓便是博陽王唯一的後人,他原本姓樑。算來還是太子的族兄。”
“當年我也不知道博陽王還有後人,直到五年之後,我才偶爾得知霍讓活着,便派人尋他,送到了丘山之上。”
李淵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便說的通了。”
而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着夫子道:“博陽王是被冤枉的麼?”
對於李淵來說,皇族的這些事究竟有多骯髒,他是最清楚不過。
如果博陽王當年真的想要造反,霍讓就算有當皇帝的想法和實力,也斷然沒有任何可能登上九五之尊的可能。
畢竟他的叛王之子的身份,註定了當上皇帝也名不正言不順,早晚會被人從皇位上拉下來。
只有博陽王是被冤殺的,他才能夠以爲博陽王翻案爲由頭,博取天下人的同情,取的大義。
“沒錯,博陽王確實是被冤枉的,這一點先皇帝樑靖十分清楚。”
一提到皇族爲了皇位骨肉相殘,李淵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是啊,只有冤枉你的人,方纔知道你究竟有多麼冤枉。”
李淵長嘆一聲道:“如此說來,霍讓這般做,倒也是情有可原。”
夫子點了點頭道:“沒錯,這就是爲什麼他要讓這三路兵馬來的原因。”
“北涼王與太子乃是結義兄弟,霍讓讓他們來南楚,無非就是想要把楚秋九送給北涼王,而後讓北涼王准許南楚在絲綢之路上行商。”
夫子說完,李淵連連點頭。
明白了霍讓的身份,他要做的事的目的就很清楚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師兄殷誠實際上就是北涼王的義兄。
而絲綢之路更是他想要置之死地的殷先生一手打造的。
“山蠻歸附朝廷,長城守衛軍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如今守衛軍的大統領就在長安,天下諸侯全都想要分一杯守衛軍的羹。霍讓雖然有心,卻苦於沒有勢力,只能以這種形式,讓長城守衛軍自投羅網。”
夫子說的很慢,像是親眼見到霍讓的盤算一般。
李淵跟着道:“只是他如何能夠算的準長城守衛軍一定會來南楚呢?”
夫子轉身看向他,笑道:“諸葛夕在長城守衛軍之中有眼線,他自然是通過諸葛夕傳遞了這個消息。”
“下山之前,老夫就給長安的三個弟子去了信,讓他們假裝不知南楚的消息,霍讓但有相求,無所不允。”
李淵有些錯愕,看着眼前一臉笑意的夫子,心裡微微發涼。
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傢伙,算計起親徒弟來,絲毫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至於說這太原的兵爲何前來,我就猜不到了。不過只是三千輕騎,不足爲慮。”
夫子說完擺了擺手,一臉的淡然。
“如今看來,太子是趕不來科考了。”
李淵聽完夫子分析,只覺得心裡一直擔心的事徹底放了下來。
既然三路兵馬,夫子都沒有放在心裡,想來對樑俊的事,夫子也不怎麼擔心。
夫子回到自己的坐位上,點頭道:“霍讓之事,從來都和樑俊沒有關係。我之所以讓他去鹽亭,就是等他回來之後,還給他一個完完整整的南楚。”
說罷,擡頭看向李淵,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太子已經見到了徐道。”
李淵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難不成徐道是故意被霍讓擒住的?”
夫子端起茶碗,露出一絲笑容,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的道:“若是這般輕易讓人擒住,徐道白在丘山讀那麼多年書了。”
李淵越看夫子越覺得瘮得慌。
這種萬事皆在掌握中的淡定,他從未在任何人身上見過。
李淵心裡甚至有些可憐霍讓了。
自己佈置了這麼多,從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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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夫子究竟給自己這個弟子安排了什麼樣的結局?
李淵嚥了咽口水,喉頭聳動,不敢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