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打牌,這牌桌上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
有什麼也不懂的新手,有老奸巨猾的賭棍,有靠本事吃飯的老千。
小小的賭桌就是社會的縮影,但不管怎麼樣,哪怕是新手輸了全部家當,懊悔的哭爹喊娘也好。
還是老奸巨猾的賭棍發現了對手在出千,勃然大怒,將老千拉出去爆打一頓也罷。
牌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不管你輸贏,只要不影響別人,哪怕你輸光回家自殺,現場割脈,大家也只是當做一個笑話看。
可一旦有人因爲輸了要掀桌子,無論桌上其他人之前對他友好也罷,討厭也罷,這個掀桌子的人則會因爲破壞了大家的賭局,成爲所有人的公敵。
而樑俊這個時候就是那個掀賭桌的人。
他坐在龍椅之上,侃侃而談,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裡,說起了堯舜禹湯、上古時期的事情。
“夏商周這三個朝代算是上古時期,記載的事情也少,我這麼一說,你們也就這麼一聽。對了,這上下五千年的故事啊,有個大綱,算是一句順口溜,簡單的介紹了整個五千年都有哪些朝代出現滅亡。”
樑俊輕輕的點着這龍椅的把手,慢悠悠的低聲唱道:“炎黃虞夏商,周到戰國亡,秦朝並六國,嬴政稱始皇。楚漢鴻溝界,最後屬劉邦,西漢孕新莽,東漢遷洛陽。”
他說的這些,在場的百官全都明白,畢竟炎朝和前世的歷史是在隋朝開始不同的。
這個世界並沒有隋唐,南北朝之後就是炎朝。
因此樑俊講這段事,羣臣除了納悶之外,並沒有人對他說的有興趣。
可當樑俊半唱半念起歌謠來,大殿內的穿越衆們皺起眉毛來。
尤其是樑錦、方護和左典,三人來到炎朝之後雖然一直在讀史書,可終究是青史留名的人物,聽到樑俊坐在龍椅之上,輕描淡寫的將歷史畫卷展現在自己的面前。
只覺得一陣恍惚,很沒有真實感,甚至有人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借屍還魂來到了另一個朝代。
可惜樑俊並沒有給他們太多幻想的時間,聲音慢慢的激昂起來:“末年黃巾出,三國各稱王。西晉變東晉,遷都到建康。拓跋入中原,國分南北方,北朝十六國,南朝宋齊樑。”
到此,炎朝之前的歷史算是總結完畢了,蘇信看着意猶未盡的樑俊更加的疑惑。
太子爺這是怎麼了?爲何突然說起前朝之事來?
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並沒有說完一樣。
不光是看樑俊的樣子,以蘇信身後的文學修養來看樑俊背的這首詩不詩,歌不歌的東西來看,整篇文章並沒有結束。
軍機處的人一聽樑俊故意頓住,心都提了起來,樑羽更是有些顫抖起來。
前世自己死後,唐朝發生了什麼,樑羽只是從太子東宮總管太監劉勝——也就是自稱是前世自己後世王朝的臣子高力士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可自己創建的大唐王朝最後結局如何,樑羽並不知曉。
而看樑俊的樣子,好像接下里就要說到自己關心的信息。
其他人除了程經之外,也基本上和樑羽一般心思。
這世間,誰人不對未來的事充滿好奇?
尤其是方護、韓勵這種已經看了部分未來發生的事的人,更是對南北朝之後的事更加的好奇。
“方閣老、秦王、韓尚書、左尚書、程尚書、還有諸位愛卿們,你們可是要好好的聽一聽我下面要說的話。”樑俊衝着站在大殿的上這百十來號人眨了眨眼睛,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高聲道:“南陳被隋滅,楊廣輸李唐,大唐曾改周,武后稱人皇。”
唱到這裡的時候,樑俊故意又停頓一下,重點看了看樑羽的表情。
雖然樑羽早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猜到樑俊接下來要說什麼,早就提前準備好剋制自己的情感。
可當樑俊那句“大唐曾改周,武后稱人皇”傳到自己耳朵裡時,樑羽依舊是無法控制住心底的憤怒。
樑俊對樑羽的表現很是滿意,微微一笑,接着道:“殘皇有五代,伶官舞后莊,華歆分十國,北宋滅南唐。”
這邊說着,樑俊的視線在大殿上這幫人的面孔上掃來掃去,不時的發現有人臉色十分的難看,有人臉上則露出難以抑制的欣喜。
這些人的面孔,樑俊全都記在心裡。
“金國俘二帝,南宋到蘇杭,蒙主稱大汗,最後被明亡。”樑俊說到這裡,眼睛向樑植看去。
一路之上樑植多次向自己試探着詢問自己曾經主宰的王朝具體的滅亡細節,自己從沒有正面回答過。
樑植一直不明白樑俊爲什麼不願意給自己說,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樑俊一直把這事當成自己的底牌。
此時的樑植才意識到樑俊所謂的解決辦法是什麼,他要拿大家穿越的事當成談判的籌碼。
自己和樑俊還有四皇子樑濟、大皇子樑錦,屬於穿越之後弱勢的一方。
這種弱勢和他們的能力無關,則是因爲自己借屍還魂的宿主原本就是廢柴。
這種天然的劣勢在大家能力都差不多的時候,想要翻身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樑植從穿越過來之後,就一直在想解決的辦法。
可聰明如他,也無法打破這個困局,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心裡徹底的佩服起樑俊。
你們不讓我玩,那咱們就誰都別玩!
爲何自己之前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呢?
樑俊的歌謠還在繼續:“明到崇幀帝,大順立闖王,金田太平國,時適清道光。”
程經聽了這話,想起沈雲之前給自己說的事,心中再無疑惑,不由得感慨,當年偌大的大清帝國,最後也落得了滅國之地,當真是讓人唏噓。
“九傳至光緒,維新有康梁,換位至宣統,民國廢末皇。”
唱到這,樑俊就停止了,朝代歌的最後一句他並沒有接着唱完。
畢竟這些已經足夠了,最後一句就留着釣魚吧,若是大殿之內,或者說還有其他和自己一個時代穿越過來的,聽到自己唱的這些歌,就讓他誤以爲自己是從民國穿過來的。
樑俊將整首朝代歌唱完,大殿內的人神色各異。
“諸位,可能有了解本王的人,知道本王最近有個新愛好,就是喜歡給人說書。你們呢,就當今天我講的這些是書裡的故事,這書裡的故事呢,故事裡的事,說是就是不是也是。這話反過來說也成立,故事裡的事,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唱完朝代歌,整個大殿裡的氣氛極其的詭異,樑俊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知道該上主菜了,扯了扯袖子,進入了說書的狀態。
“今天呢時間還挺多,大家沉住氣,聽說我幾段故事,等這故事說完,剛剛韓尚書剛剛所奏的事,基本也就有了解決的法子。”樑俊看着隱約察覺出不對勁的韓勵笑了笑,道:“樑定昌!”
“卑職在!”樑定昌雖然一臉的懵逼,完全不知道太子爺在龍椅上胡說八道什麼。
可見滿朝的文武在聽完太子這一頓胡謅之後好像變的有些不尋常,心裡對樑俊暗暗佩服。
太子爺就是太子爺,不管遇到什麼樣的絕境都有對付的法子。
這一聲卑職在迴應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去給殿內諸位大人們一人搬一把椅子,在備點茶水點心,咱們這小劇場今個就算是開張了。”
樑俊坐在龍椅之上笑嘻嘻,整個大殿內的節奏算是徹底的掌握在他的手中。
自己一開始想法設法坐到龍椅之上,就是要的這個目的。
就算軍機處的這幫人知道了自己要掀桌子的想法,想要阻止自己,除非從文淵的身上跨過去,上到臺來把自己從龍椅上扯下來。
不然誰也阻止不了自己掀桌子。
先不說這殿內有沒有人能把文淵打倒,就算過了文淵這一關,上了高臺來,那也是死罪一條。
畢竟大炎律法可是明文規定,除了皇帝和監國太子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許可以上得臺來,其他人哪怕是皇后,擅自靠近龍椅,那也是可以立斬不赦的。
軍機處這幫人包括大殿上所有人的人也都知道這個規矩,心裡雖然有些忐忑不安,卻也知道,現在的局勢主動權全在樑俊這個要掀桌子的人手上。
自己這幫人縱然有再大的神通,除了當庭造反外,誰也別想堵住樑俊的嘴。
樑定昌應聲下去,不多時,殿內進來百十號驍騎衛,人手擡着一把椅子,放在了殿內羣臣身後。
百官互相看了看,還能怎麼辦,看太子這樣子看來是被軍機處的大佬們逼瘋了。
不管他瘋沒瘋,現在人是監國太子,讓咱們坐就坐吧。
等所有人都穩穩的坐好,樑俊清了清嗓子,道:“今天給諸位大人說的這第一本書,叫做三國演義。想必有喜歡聽書的大人最近在長安城裡也都聽過這本書的名字。本王可以負責的說,你們聽到的所有的版本全都是不靠譜的,只有我這裡的版本纔是最正宗的。”
說完這話,樑俊算是徹底進入了往日裡說書的狀態,一首臨江仙作爲定場詩說完之後,百官裡有好聽書的大臣眼前一亮,也跟着進入了狀態。
恨不得高聲叫:“再來一個!”
“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樑俊抑揚頓挫的講起了三國演義。
滿朝文武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之輩?
陳壽的《三國志》不敢說是倒背如流,那也是無比的熟悉。
一聽太子這三國演義明面上是說三國,實際上滿嘴跑火車,和歷史上的三國有很大的區別。
本來一個個聽的是嗤之以鼻,但隨着樑俊故事的深入,尤其是當劇情鋪展開來之後,所有的人都被吸引進來。
畢竟聽故事是人的天性,再胡扯的設定一旦接受了,都會潛移默化的聽到心裡去。
這一聽到心裡可是了不得了,樑俊一說到曹操疑心殺了曹操殺呂伯奢,隨後對陳宮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
全場除了韓勵滿臉鐵青,其他人全都聽的津津有味,甚至不少官員面露驚奇,對這種形象的曹操十分的接受。
再等到樑俊講的漸入佳境,說到諸葛亮借東風。
大殿裡不少諸葛亮的死忠粉們更是拍案叫好。
整本三國演義真是要一回一回說起來,就算是三天也說不完。
好在樑俊只是說個大綱,精彩的地方簡單的概述一下,兩個時辰不到,三國演義就說完了。
滿朝文武除了韓勵是越聽臉色越難看,其他人則是回味無窮。
“殿下——”
樑俊這邊一說完,韓勵黑着臉冷聲道。
“怎麼,急眼了?你曹老闆也知道要臉?也知道一旦這種版本的三國流傳到民間,你曹操的形象算是徹底的完犢子了?”樑俊見韓勵這副表情,心中大爽,不是你剛剛要挾我的時候了?
“韓尚書放心,本王想好了,等明日回到東宮,本王就組建一支說書隊,讓他們將這個版本的三國演義發揚光大。本王在雍州培養了一支二十人的說書隊,讓他們一天十二個時辰輪班在長安的酒肆、茶館、青樓裡說,保證不到一個月,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曹操是個大奸臣。”
樑俊這話憋的韓勵是七竅生煙,明知道樑俊這是在報復自己,可韓勵卻沒有任何的反駁的辦法。
“好,說完三國,咱們接着說隋唐演義。”樑俊不給韓勵說話的機會,喝口水潤了潤喉嚨,也不嫌累,扯開了架子,堂堂堂說起了隋唐演義來。
經過聽三國的這幾個時辰的培養,大殿內的百官們逐漸進入了角色——聽衆。
尤其是張淼,更是無師自通成了樑俊忠實的搭話的粉絲。
整個隋唐說起來也簡單,樑俊徹底的放開,想到哪說到哪,一直說到李世民玄武門政變,殺兄逼父睡大嫂。
直聽的張淼這位鐵棺御史恨的牙癢癢,也不顧及場合,破口大罵李世民無父無君,不當人子。
反正剛剛賈鶴那幫人是怎麼罵樑俊的,他就十倍的來罵李世民。
樑羽站在旁邊整個臉是一會青一會白,手是攥緊了又鬆,鬆了又攥。
一旁的韓勵見樑羽這樣子,又想到剛剛樑俊一邊說一邊向樑羽別有深意的看去,明白過來,合着這位就是樑俊口中說的那位唐太宗李世民。
韓勵一直知道樑羽和自己一樣,乃是穿越而來,可這位秦王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卻是不清楚。
如今有了樑俊做科普,韓勵算是掌握了敵人兼盟友的底細,對樑羽也有了個新的認識。
“六皇子,看不出來啊,本以爲曹某人挾天子以令不臣已經很過分了。萬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啊,殺兄逼父這種事都能做出來,佩服,佩服。”韓勵用只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樑羽整個人恨的樑俊是牙癢癢,可卻無可奈何。
這種情況下,自己還能衝上去打他一頓麼?
經過樑俊這樣一說,軍機處其他老幾位看樑羽的臉色與之前可是有了不同。
畢竟之前不知道原來樑羽是這樣一個狠人,現在知道了,馬上就多了一層防備。
他爲了皇位,連親兄弟都能殺了,雖然這在皇家乃是正常操作。
但敢正大光明這樣乾的,可並沒有幾個。
這位六皇子不簡單啊,日後得防着點。
樑俊見樑羽看自己的眼神極其不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像在給樑羽說不要謝我,我會替你宣傳的。
等到說完隋唐,天色已經不早了,殿外夕陽西下,但大殿內文武百官的精神頭卻是很好。
畢竟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種娛樂方式,加上樑俊說的三國和隋唐全都是王侯將相天下大事,十分對文武百官們的胃口。
聽的不僅不累,反而越發精神,甚至不少人從中感悟很多。
“時間還早,說完這隋唐,咱們接着說說這宋朝的事。”
樑俊的嗓子已經有些不舒服,但這會正到關鍵的時候,哪怕再不舒服,也得接着說下去。
這一開頭,從趙匡胤奪了柴家的天下,聽的樑濟咬牙切齒開始,整個朝堂算是達到了氣氛的頂峰。
樑俊也豁出去了,從宋朝開始一直說到靖康之恥,又從靖康之恥說到了元朝建立。
一聽說北人入主中原,這幫大臣們一個個是面露兇色,恨不得把宋朝這幫皇帝千刀萬剮。
好在樑俊不清楚元朝的事,來之前逼問沈雲一些歷史知識點,沈雲對元朝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因此整個元朝樑俊就一筆帶過,直接講到了朱元璋建立明朝。
說完明朝說清朝,說完清朝之後,已經是月上中天,整個大殿內燈火通明。
啪!
一聲清脆的敲桌聲音響起,樑俊嘶啞的聲音迴盪在大殿內。
講所有人驚醒。
“諸位,辛亥革命之後,清朝就此滅亡。”樑俊的聲音已經聽不出是他來。
饒是如此,所有人的心全都爲之一空,整個人空蕩蕩的。
隨即,樑俊最後的炸彈在經過一天的鋪墊之後終於拋了出來。
“諸位,假如本王乃是來自辛亥革命之後,這大殿之內有漢朝的霍光轉世、有三國的曹操轉世,有唐朝的李世民轉世,有新朝的王莽轉世,有後周的柴榮轉世,有清朝的和珅轉世,還有秦始皇轉世的話。大傢伙之前對朝廷內一些奇怪的事不解,是不是就明白其中的關鍵了?”
樑俊嚯的一聲站了起來,看着底下這幫完全懵逼的人意味深長的道:“若當今皇帝乃是清朝乾隆皇帝轉世,大傢伙有什麼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