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失措的薛寶堂像是在跳着什麼古怪的前衛舞蹈,李利翁房凌薇從他的身邊擠過。一進門,應俊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便映入二人眼簾。
李利翁找到了電燈開關,按了幾下,卻不知爲何沒見反應。
沒辦法,只能從薛寶堂的口袋裡抽出迷你照明手電,那是他隨身攜帶的東西。
應俊屍身的慘狀瞬間曝露在三人的視線之下,屍體顯然是被刀子亂刺了一通,腹部有一條長開口,這樣就劃破了他的肚子,腸道也那兒流了出來。
最令人驚心的,是那空洞洞的左眼框,裡面沒有眼珠,只是插着一支玫瑰。
“這……究竟是……”李利翁及房凌薇只一眼,便看出來了,這副樣子,確實與玫瑰殺手行兇的特徵毫無別異。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李利翁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亦只能將心中的疑竇當成錯覺。
“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晚到今晨。”
聽到房凌薇小聲的推定,李利翁點了點頭。
盤起手來,她俯視着屍體,說道:“看起來那傢伙很乾淨的拿走了戰利品呢。”
她言語中的“戰利品”,指的應該就是被挖走的眼球。李利翁用手電筒在房間裡照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眼球的樣子。
而應俊僅剩下的那隻右眼,其瞳孔則擴散着,好像是在控訴着什麼似的。在他右眼的空洞裡,殘留着碎肉和膿液,裡面流出的血跡也已經幹了,乍看上去,似乎正在訴說着血淚。
房凌薇拿出手機,分別聯絡了轄區派出所和警察總署。
想必警車很快就會到了,李利翁真想仔仔細細的搜查一遍,但想到自己畢竟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更何況這兒又是殺人現場,不能隨意的觸碰物品。
抱着抓緊時間找出點兒什麼也好的心態,李利翁再一次地環視着房間裡每個角落。
“哎?那是什麼東西?”
薛寶堂這麼小聲的嘟囔着,而李利翁留意到了這不對勁的狀況。
剛纔因爲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屍體上,所謂沒暇顧及周圍的情況,現在將室內重新打量了一遍,就明顯看出奇怪的地方來了。
可以讓屋子透進光來的窗戶,全都被硬板紙給遮死住了,爲了做到不留絲毫空隙,還用膠帶層層封了起來。而最爲異常的,是那些帖滿了牆壁上、地板上,還有天花板上的小紙條。這些寫着“病邪莫入”“驅邪”“急急如律令”之類文字的符咒,看上去還不算很舊,應該是進來才被貼上去的。
那扇被薛寶堂踢壞了的房門,其背後也密密麻麻的貼滿了類似的東西。
應俊之所以弄出這些個玩意兒,是因爲他正害怕着什麼嗎?
照常理去想,會在家中貼上那麼多數量的符咒,只能是因爲害怕着某些超自然的事物所致。結合應俊正在着手調查的KR事件來看,他難道正害怕着那些死於兇殺的受害者冤魂?
不,這樣函索無疑是在胡思亂想,畢竟應俊並沒有害怕那些受害者的理由,如果他是真正犯人的話倒另當別論,但現在情況下他確實應該死於玫瑰殺手之手,如何又會是玫瑰殺手呢?
然而應俊肯定害怕着什麼,這點應該不會有錯。
“怎麼看……這位前刑警都是在驅鬼似的。”
李利翁這話剛一出口,一直滿臉嚴肅,查看着室內情況的房凌薇,就嘲笑似的冷哼了一聲。
看到她這副樣子,圓滑的李利翁當然不會再繼續說下去了,這可不代表他認爲自己的想法錯了。雖然不知道應俊在房間裡貼上那麼多數量的符咒,究竟意欲何爲?但是他確實害怕着一些超越常識理解的東西,並且正在拼盡一切手段阻止着那些東西的進來,這點毫無疑問,
李利翁會這麼想,並不是說明他很相信迷信這類東西,不過這間屋子主人做下的反常舉動,確實有讓他毛骨悚然、脖頸發涼。
“房子都成這副模樣了,戈壁鄰居,或者房東,難道就沒有注意到些什麼嗎?”
李利翁說道:“你在家裡吃飯睡覺的時候,會想到與你一牆之隔的人會死掉嗎?相信任誰都很難想像得到纔對。”
薛寶堂突地一陣抽搐,似乎李利翁的話讓他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接着,就聽他說道:“我曾聽朋友說過這樣一個異聞……某戶人家的隔壁明明不是餐飲店,卻一直會從那兒飄來一股肉湯的香氣。由於氣味兒越來越濃,而且越來越臭,這家人家的戶主就和房東一起進入了鄰居家,記過發現他的鄰居已經在浴缸裡被燉爛了……”
他說着,似乎是因爲同樣聞到了屍體的腐臭,忍不住掏出了手絹,捂住了鼻口,隱隱欲嘔。
之前他說的那個故事,確實是一樁真實事件。
事情是這樣的,在小柳所住的市區,有泡在浴缸當中死去,並因爲洗澡水被持續加熱成開水,結果造成了一缸的粘稠湯狀物質。
某位單身生活在公寓的孤獨老人,打開了電浴缸的持續加熱功能,然後睡着了,結果就這麼死在了浴缸裡。過了幾日,這位老人被來訪的親屬發現,但卻因爲長時間泡在開水中煮,屍體下半身已經融化成了粘稠的燉肉。
而這個事件之後,又衍生出了許多不同版本。其中將老人換成單身女性,或是獨自在家的美少女。而在這個故事的深層之處,卻能若隱若現的看見老人羣體不受到重視等社會問題。而類似的事件,近年來也確有發生,上市一戶物業中,一個單身男人死去七年才被發現。
在這些故事的背後,我們人與人之間的關懷程度、聯繫程度,是不是該被重新反省、及認識呢?
言歸正轉,薛寶堂這話剛說完,房凌薇就擺出一副對於奇談怪論明顯不感興趣的樣子,轉過了身去。然後沒多久,她好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似的,同時李利翁也將視線轉移到了房間最深處。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發現了一樣東西,他們一齊伸手翻開了報紙堆,找到了一本筆記似的東西。
李利翁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包裹着手指,小心翼翼的翻開了筆記本。
應兩人之期待,筆記本正記載着關於KR事件的調查資料,由此可以證明,應俊在辭職後果真是依舊持續着對該案的調查工作。
首先,筆記裡還有一些小動物連續殺的資料剪報,乍一看,好像與KR事件無甚關聯的樣子。
薛寶堂看見了,不由回想道:“這麼說起來,十多年前,本市確有許多類似小動物被殺的事件發生呢。”
他此話不假,只不過當時人們都在關注KR事件的走向,所以無論是媒體還是人羣,幾乎都沒對該時間予以太多關注。
可是,這本應俊用來陳列KR事件聯繫的筆記,爲什麼會記載這樣的事呢?難道說他以爲這些事與KR事件有着莫大關聯不成?
翻看着另一本筆記的薛寶堂忽然神色大變,說道:“老大,你先看一下這個!”
那是一張手繪的地圖,上面標註着戶城一塊的地址和各公寓名稱,但對於李利翁三人來說,這些東西他們再熟悉不過了,因爲那就是徐若穎所居住的公寓,還附有他家大樓入口處的簡單草圖。
另外,在另幾頁裡,還標示着詳細的日期時間,以及寫上了密密麻麻的行動記錄。
例如:X月X日,九時十五分開始工作,十一時十九分至一是一分外出,二十點十二分結束工作……
諸如此類的東西,還記載了許多。十之八九,皆是對於徐若穎的跟蹤記錄。看了這個,算是搞清楚那爲跟蹤狂的真正身份了。
“看來,騷擾徐小姐的人,就是應俊了吧……”
聽到李利翁的判斷,房凌薇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傳來了警笛聲,這樣三人就不能再仔細翻看筆記了,只能將它放會了原位。薛寶堂則跑出去爲來人們帶路,而現在李利翁所能做的,也只有最後再用一次電筒照了照應俊的屍體。
牆面上的斑斑布布,猶如花朵那樣鮮豔,如同得到了血液的滋潤,是否可以視爲,那是玫瑰殺手給予死者的特殊殯禮呢?
似乎這趟的調查工作,還遠遠沒有結束……
第五段落 巫女的煩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