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有生之年一知己（三）
不要磕了，不要磕了我多想這麼上去攔住他，然後大聲的衝他說。可是，我不能。所有的話，我都說不出口。我有何立場來說這個，我更不能說
他這麼做是爲了我我看着他，當下眼淚便止不住了。他是本是孝順至極的人，看他對老太君的神態，總能見到他的敬愛之色，可是如今我卻讓他違揹他的奶奶，更加犯了大不孝的罪名。
“奶奶，求您成全。”姬流觴依然在抗爭着。
劉媽媽捂着臉不忍看見，老太君的眼裡也滿是痛惜。地上的花瓣殘落着，皓月當空，我的神情突然恍惚起來，這麼多的事情紛紛擾擾突如其來，讓我幾乎迷亂了心智。我這樣子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弄得旁人爲我流血流淚，到底是爲了什麼？明明其實有很多方法的，比如將那何紛飛扣下，一切事情都能有轉機的。可是爲我那可笑的道德，卻讓這麼多人犧牲爲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從打算參與這個鬥爭起，我的手註定就不會是乾淨的了而我，還在負隅頑抗什麼？
老太君最終不忍，淚眼渾濁的看着姬流觴怒罵一聲：“冤孽”隨後，拂袖而去。
劉媽媽哭着從臺子上奔下來，跑到姬流觴身邊，一邊扶起他，一邊責罵：“冤孽啊，你這個傻孩子啊。老太君是爲了你好啊”
姬流觴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卻扶住了哭得幾乎身子都不穩的劉媽媽，虛弱的一笑道：“媽媽，我沒事。這強求來的終不是自己的，何苦爲難人家。”
劉媽媽看着姬流觴的額頭，淚流的更兇了；“你這個傻孩子，就是事事都爲太爲他人着想了。這麼多年，你可曾爲自己想過”
我跪在她們身邊，突然覺得姬流觴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他求的也只是一個能陪着他在這大家府邸中走下去的人。
劉媽媽喊了人，小廝將姬流觴扶起，帶着他回房去休息了。
臨走時分，他突然轉過臉來對我翩躚的一笑，用溫和而寵溺的聲音說道：“十四，別哭。”
我突然迷茫了，心裡泛起了苦楚，比起喝過的所有的藥加起來還要苦，苦得我不忍皺眉，苦得我連眼淚都止不住了。姬流觴，你真是個精明到死的商人臨走還不忘，讓我哭一回，好讓你能不賠本。至少賺的我的眼淚
劉媽媽暗自嘆一口氣，眉宇間是蒼老的皺紋，那手帕不住的摸淚，招招手，一旁的兩個丫鬟便走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平定下來一樣，垂着眼眸，恭敬道：“十四小姐，今日也乏了，就請回府歇息吧。今日的事情，姬府定會登門致歉的。”說着，極不情願的曲了曲身子。
禮數是周到了，可是口氣明顯是沒有之前的那麼熱情了。看來這一路上來的熱情還全然是拜姬流觴所賜。不過我也不在意，畢竟劉媽媽是看着姬流觴長大的，如今爲了我傷得這樣重，自然是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了。她沒有破口大罵，我已經很慶幸了。更不指望她能待我如何如何的好了。
兩個丫鬟走上前來，作個萬福道：“小姐，請讓我們來領路。”
“那就有勞了。”我識相的不去同劉媽媽搭話，看她的臉色陰沉，連忙轉過頭不再看她。
也許是私心有愧，連面對這些丫鬟，態度都變得更加的謹慎起來。唉，果然是受人恩惠千年記。如今，得了姬流觴這麼大的恩惠，我怕是將菊花香和梨花香送給他，都不能補償。冤孽啊
兩個丫鬟送我到西廂的門口便止步不再前行，退到一旁說：“小姐，請恕罪，西廂有門禁，我們這些下人不能擅自出入。還望小姐諒解。”
於是便匆匆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那裡。果然是樹倒猢猻散，姬流觴和我一撇清關係，這上上下下的態度是說變就變，比起那夏日裡的雷雨還快。
我嘆氣，擡頭看着這天上的明月，果然這人生不能十全十美啊。也罷，如今沒有這些殷勤的笑容，我走得更加自在。反正，從最初開始，我就是受不慣這些笑的。做公主時是這樣，現在做了草民也習慣了。
不過，今夜實在是發生太多的事情了，多到我突然想通了許多原先認爲是無解的事情。我終究是被名利纏住了身子，纔會如此的避忌，躡手躡腳，投鼠忌器。這何尚書的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只要我能修書一封並附上何紛飛的私人物件帶給白玉堂，到時候自然能牽制住何尚書。
我一邊想着，一邊走着。園子裡花香依然還在。若是不知情的人聞了，怕是不會想到這花早就死了。就像是不知情的人看見和善的笑容，也不會想到那人心裡是怎麼算計她的。
走過樓臺，繞過假山，再走過水榭。九曲十八彎的地方，有一處就是那雨荷落水的地方。我心下突然害怕起來，雨荷的落水，說到底是因爲我。想她落水時，那無人來救的情景，突然脊背一陣發寒。
突然水裡起了一陣撲騰聲，嚇得我腳步一滯。背後突然響起了水滴聲，一滴兩滴，打落在石板路上。不會是雨荷吧？難道是來找我的？不會的，不會的。她雖說是死在這裡的，但是與人無尤啊又不是我將她推下去的。背後的汗是一層一層的衣服就黏在了身上，我幾乎打算拔腿就跑。
突然聽到一陣笑聲，低啞，嫵媚，象極了。。。。。狐狸
我立刻轉頭，身後果然站着一個男子。身形高挑，一般的五官，可偏偏眼睛裡流轉出一副自在天成的媚色。這嫵媚，世上是沒有人能比他來得更加的自然了。
我上前，擡腿就是一腳：“狐狸”
他被踢了，哎呦一聲，抱住腿道：“十四，這麼熱情，人家消受不起啊~~~~”
這廝定然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他一定早早的就跟着我了，就等着我到這裡裝神弄鬼的來嚇唬我。這個該死的捲毛狐狸
狐狸笑眯眯的說：“別將我想的那麼壞嘛~~~你以爲是我願意在這裡的麼？還不是都爲了等你嘛。你看看這賓客都散去了，我獨獨留下等你，這份情誼，你如何償還我呀。”
大約是狐狸最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我居然破天荒的沒有想給他再補上一腳的衝動。看着他這張平淡卻是不是露出媚態的臉竟然生出一份懷念的感覺。
“狐狸，你說，我如果騙了何紛飛，她會不會殺了我？”我低着頭，突然這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