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信祁那一雙灰色的眸子,夏帆整個人的心絃,下意識的顫了顫。
原來這裡面有自己猜不到的恩恩怨怨參雜着。
心臟殘缺一角的某處有些痛,那個男人……給自己的眸色,一直都是灰色的,都是帶着侵略性的,甚至是不惜毀天滅地的。
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男人帶有某種殘酷逼近自己,和自己周遭的人和物,時到今日,她才懂,那個男人眼中閃爍出來的東西,原來是恨,而且還是徹心徹骨的恨!
所以他說恨自己,恨自己的母親,恨自己的爺爺,恨夏家,是因爲三十年的事兒!
而且,算是沒有尤畫的存在,沒有其他任何外因的存在,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摧殘自己,摧殘自己的親人。
夏帆的呼吸艱澀的厲害,這一切不是他們這一代人的恩怨,而是上代人,上上代人,牽扯了三代人的恩恩怨怨在其中。
“小帆……你殺了方信祁,必須殺了他,他……不僅僅殺了你的母親,還害阮家,還有夏家家破人亡!”
阮勁鬆咬牙切齒的說着話,本就醜陋的一張臉,猙獰的駭人,還有就是粘合了他眼線的傷疤,醒目的就像是要噴出血似的可怕。
心緒複雜的夏帆,看着阮勁鬆無比妄獰的樣子,心裡百感交集。
她不想相信自己舅舅說出口的每一個字,但是他眼中再真切不過的恨意,就像是要了命一樣的蠱惑着夏帆的眼仁。
“我……舅舅,我……”夏帆還是不敢相信這樣殘忍又可怕的事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管怎樣說,自己舅舅恨方信祁這件事兒確實是板上定釘的事兒,但是,方信祁如果和阮家和夏家之間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不可能做出來那麼多的事兒。
她不能不理智的聽自己舅舅的一面之詞,說方信祁就是一個天生的魔鬼。
她至始至終都相信,兩個人之間不可能平白無故有仇恨,而且心底裡,一直都有一個讓夏帆心絃顫抖的聲音在告訴她,方信祁不是外界評價的那樣的人。
夏帆猶疑了,方信祁陰狠的手腕,確實讓她恨,也讓她無法釋懷,但是……
她現在莫名的,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的將自己的心,往方信祁那邊靠去。
“小帆,你是心軟了嗎?”
阮勁鬆一把就抓住了夏帆的手腕,眼中悲憤的神色,越發的陰騭。
從夏帆去沈城執行任務,再到她消失,再到他被方信祁的勢力一舉殲滅,她都不曾出現,這讓阮勁鬆捏住夏帆手腕的力道,在不知不覺間加重。
雖然阮勁鬆因爲患病的原因,力道較之前沒有什麼力道,但夏帆還是下意識的蹙起了眉。
她是心軟了嗎?這個問題,夏帆也不止一次問過她自己。
打從上次在沈城那裡,給了方信祁兩槍,他也沒有死以後,她發現自己變得不再冰冷,而是較兩年前,自己變得更容易感情用事,尤其是方信祁幫她戒-毒以後,她對他有了一種讓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感情參雜在裡面。
以至於今天當自己舅舅用無窮無盡的詞彙,黑化方信祁,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不斷與自己舅舅的話在對峙,然後,兩種聲音,就像是冰與火的碰撞一樣,不斷的纏着她的理智,讓她本能的蹙起眉。
“他不可能沒有理由的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縱然自己的舅舅再怎樣說方信祁是因爲方信祁的父親當初和阮家的老爺子玩權術,然後失敗了,就替他的父親報復夏家,再一再牽連的報復夏家,夏帆也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情。
她清楚的知道方信祁的父母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死掉了,所以,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裡,不斷的告訴她,應該是自己的外公,害死了方信祁的父親,才造成了他現在和魔鬼無異的行爲舉止。
夏帆替方信祁着想的話,讓阮勁鬆陰悽悽的面容,和地獄裡爬出來的撒旦一樣無情的冷鷙。
眯了眯不清明視線的眼,阮勁鬆這一刻恨不得用刀子捅了這個外甥女,他們阮家怎麼會有這樣胳膊肘往外面拐的白眼狼。
想着,阮勁鬆擰出血一樣的眼睛,帶着徹骨的恨意,盯着夏帆。
“該死的,你現在替方信祁着想,你讓你母親,讓你外公外婆,讓阮家和夏家十幾條人命都死不瞑目嗎?”
阮勁鬆的質問,讓夏帆默然。
蜷縮的小手,一再的捏緊,再放開,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帆才動了嘴角——
“這件事兒,我會查清楚的,如果事情真像您說的這樣,我……”
“該死,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阮勁鬆忽的咆哮出聲。
之前,自己外甥女和方信祁之間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所以,他篤定了自己的外甥女恨死了方信祁,所以去沈城那邊she殺方信祁那次,他想也沒有想就找上了夏帆。
只是時至今日,自己外甥女換了一副態度的樣兒,讓阮勁鬆不敢再去相信這個可能存在的事實。
如果說夏帆真的愛上了方信祁,那麼他們阮家和方家的血海深仇,永遠都不可能報了。
想到這裡,阮勁鬆眼,更加的可怕、妄獰、陰森……
聽着自己舅舅問了自己這樣一個敏-感的話題,夏帆開不了口,也回答不上來。
愛,多麼沉重的字眼,如果她自己真的承認自己愛上了方信祁,或者說,自己真的對他動了情,那她註定是萬劫不復的。
這樣讓她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的感覺,她不敢去想,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卸下的心防,再度被無垠的浪涌,席捲個天翻地覆。
沒有被阮勁鬆握緊的手,夏帆在衣兜裡,捏了捏那枚戒指,在摸到有兩個“f”紋路的時候,心絃顫抖的厲害。
爲什麼,爲什麼每次觸及到這兩個字母的時候,自己的心情會那麼的複雜,又那麼的難受?
夏帆的默不作聲,讓阮勁鬆氣憤的揚起手,摸到就甩了她一個耳光。
“白眼狼,你就是一個白眼狼!”
阮勁鬆就知道,夏帆不肯再回到組織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而她現在又戒了毒,他自然而然想到自己的這個外甥女,絕對是被方信祁灌了什麼迷魂湯。
響脆的耳光,在靜寂的病房裡,顯得尤爲清晰。
夏帆的小臉被打偏了方向,立刻就有五個殷紅的手指印,醒目的呈現在她白-皙肌膚的小臉上。
聽着自己舅舅對自己的指責,夏帆說出話來,但心底裡的不屈服,還是讓她在體側捏緊了小手。
“兩年的時間,兩年了,我爲你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再少數!”
因爲自己舅舅和方信祁之間勢力的敵對,她不止一次殘忍的對方信祁和他的手下。
雖然有蔣馳的存在,阻止她做傻事兒,但她做過的那些事兒,還是讓她心裡有內疚的情感存在。
強壓下心底裡的不快,夏帆再擡起頭兒時,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一如以往那樣陰沉的冷。
“事情我會查清楚,我不會再做任由你擺佈的劊子手!”
因爲她當初的恨,太深重,太徹骨,以至於他拿毒-品給自己,自己都毫不猶豫的吞下。
如果他這個做舅舅的,會替她這個外甥女着想的話,他怎麼可能會讓她做那些失了人性的事兒。
“你……”
夏帆的話,讓阮勁鬆瞬間氣得嗆出來了一口濃稠的鮮血,血色有些發黑。
蠱惑自己眼仁的血色,讓夏帆下意識的蹙眉。
“咳咳……”
阮勁鬆咳嗽着,有醫護人員上前,安撫着他。
夏帆也是個犟脾氣的女孩子,她鐵定了心要徹查這裡面的事情,就一定會徹查,除非所有事情的真相擺在她的面前,否則,她不可能再做出來任何一件受阮勁鬆唆使的事情。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夏帆清楚自己現在所處的立場,自己和自己舅舅這樣繼續對峙下去,說不好聽,只會加重他病情的惡化。
縱然自己和自己舅舅之間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但是她還不至於希望他死掉,所以,她不想自己留在這裡刺激他。
夏帆剛轉身,還不等她邁開步,病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跟着,方信祁穿着黑色的大衣,裡面搭配一件黑襯衫,眉眼冷沉可怕的出現在了病房這裡。
許是沒有想到夏帆會在這裡,他薄涼的眼仁,看到夏帆的時候,下意識的放柔。
同樣看到方信祁出現在病房裡的夏帆,細秀的眉,本能的蹙起,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看他的時候,心境還是和以往,有忐忑,有暌違,還有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複雜感覺,在其中摻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