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周婉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忽的就對任迅平詢問道——
“迅平……鬱玄海在哪裡?”
對於周婉提到了鬱玄海,任迅平喉嚨裡立刻就感覺到了似乎有一根魚刺卡住了一般。
她……對鬱玄海似乎也不是沒有感情!
“……他……他在外面!”
鬱玄海怕周婉不肯見他,所以他一直都在門外守着。
或許就是這樣,深愛着一個人到了骨子裡的時候,哪怕對方不愛自己,自己也竭盡全力的去守護着這個人。
“把他給我叫進來,我找他有事兒!”
周婉自己的身子,自己一清二楚,她不覺得自己能逃過一劫,所以,在臨死之前,她一定要找鬱玄海把之前的事情,全部都處理好。
知道周婉是個什麼樣性子的人,任迅平便也就沒有找各種理由搪塞着不讓周婉去見鬱玄海。
任迅平轉身出了病房,病房裡只剩下了周婉和葉季。
“小季,阿姨求你一件事兒!”
周婉的話,讓葉季隨着任迅平離開時的遊離眸光,收了回來。
“嗯,阿姨!”
爲周婉扳正了身子,葉季面色認真的看着他。
像是在交代後事兒一樣,周婉語重心長的對葉季說着話。
隨着周婉將話語一字一字的說出口,葉季面色有最開始的自然、變到訝異,到最後完全是難以置信!
“阿姨,你……您說什麼,這……”這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等到周婉對葉季有氣無力的說完話以後,葉季完全是驚呆了的狀態。
瞪着眼,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周婉對他所說的一切。
這樣儼然只會發生在電影的險象環生場景,以及完全不像是存在於現實生活中的情節,讓他根本就不敢相信這一切事情的真實性。
看見了葉季眸眼中的震驚,周婉的手掌在半空中胡亂的滑動着,有着僅存的力氣,她抓住了他的手。
“小季,答應阿姨……如果阿姨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晚歌,阿姨……阿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愛子心切,可憐天下父母心。葉季在這一刻,深深地體會到了周婉對鬱晚歌那深沉的愛。
“嗯嗯……我會好好照顧晚歌的,但是阿姨,您也一定要挺住,與其讓我去照顧晚歌,你這個生身母親去照顧她更會讓她覺得幸福!”
眼中不住的有淚水在閃爍着,周婉嘴角僵硬的笑着。
“嗯……阿姨一定挺住!”
“吱——”
房門被推開,鬱玄海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葉季收攏着自己無比複雜的思緒。
眸光看見了鬱玄海面色極度複雜的神情,周婉再一次拍了拍葉季的手。
“小季,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兒和晚歌的爸爸談談!”
“嗯,好!”
“……”
“阿姨,我在門外守着,您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叫我!”
葉季邁着步子走了出去,在與鬱玄海擦肩的瞬間,輕聲喚了他一聲“鬱叔叔!”
沒有了其他人的存在,偌大的手術室裡,又一次恢復了平靜。
“婉婉……”
鬱玄海喉嚨發緊,一下子就撲到了病*那裡,伸出手,執起周婉那沒有被砍掉的手。
想到周婉這樣蕙質蘭心的女人,被人殘忍的剁掉了手,他的眼中,不停地有淚水在飛速的打着旋。
自己的手被這個讓自己不愛的男人攥緊着,周婉是打心底裡嫌惡着。
忸怩的扯動着自己的手,她甩開了鬱玄海的手。
被周婉突然拿開了手,鬱玄海心裡一痛。
“……婉婉……”
“財產轉讓書在昨天已經生效,你今天拿來了嗎?”
眸光不去看鬱玄海,周婉態度極爲冷漠的說着話。
她和鬱玄海之間本來就沒有愛情,現在她已經臨近死亡的邊緣,和鬱玄海把他之前欠自己的東西都要回來,周婉並不覺得是自己貪婪,更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對不起他。
“婉……”
“你要是沒有帶來,現在就去取,取不來,永遠不要見我!”
側過來頭,周婉殘忍的不去看鬱玄海那已經流出來了眼淚的老臉。
她厭了、也倦了……這麼多年來的折磨,她已經受夠了。
她真的不想自己連死,都要帶着抱憾終身一樣的恨意,進棺材裡。
“婉婉……你真的一定要得到我的財產嗎?你不應該是這樣市儈的女人啊!”
曾經的周婉有多麼的美好,鬱玄海至今都無法忘掉,所以當她開口和自己要錢、要房產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敢想象這個事實!
“我確實不是市儈的女人,但是,鬱玄海,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我周婉忍了你這麼多年,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到!咳咳咳……”
近乎是用着自己身上所剩下的全部力氣在說話。
因爲周婉激烈的話語扯到了已經受傷的肺部,頓時,一股子鮮血便從她嘴巴里,咳了出來。
“婉婉……”
看着那濺滿了潔白*鋪的鮮血,鬱玄海的眼仁都染上了猩紅的血色。
“不要叫我,拿不來財產轉讓書,你就給我滾!”
周婉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雖然爲了避免自己的傷情惡化,她已經極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只要想到多年的恩怨,她的身子還是在急速的哆嗦着。
“婉婉……”
看見了周婉的情緒已經控住不住,鬱玄海驚慌失措到不知如何是好!
“婉婉,你一定要逼我嗎?”
“是我逼你嗎?鬱玄海,我要的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咳咳……”
又是一灘渾濁的鮮血吐了出來,周婉整個人的身子都是快速的縮進成一小團。
“婉婉……”
“別再叫我,鬱玄海,我最後問你一次,財產給不給我?”
忍受着身心上那莫大的煎熬,周婉撕心裂肺的質問着他。
被周婉所有的情緒在硬生生的牽動和自己的神經,鬱玄海沉默了。
雖然說他一早就立下了遺囑,也讓沈律師擬定了草案。
但是那是在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的情況下才立下了的遺囑,現在,他沒有死,還重新碰到了回來沈城這裡的周婉,他怎麼可能還繼續沿用之前立下的遺囑。
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他鬱玄海是有私心的,周婉回國,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邊,而她正好要自己的財產,所以利用財產把她束縛在身邊,這是他一直拖着這份遺囑的原因。
只是現在,已經不再單純的周婉,目的性更簡單、更強烈……那就是要自己的全部財產,繼而讓自己身份分文、身敗名裂……
“你說話,給不給我?”
被越來越激動的情緒牽動着,周婉那縫合上的子~宮,再度溢裂開,直接就噴涌出來了汩汩鮮血。
看見了周婉皺緊着的一張臉,神情十分痛苦,鬱玄海擔憂的看着她。
“婉婉……”
本以爲周婉已經虛脫到了徹底沒有了力氣的地步,卻不想,她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找到了癲狂的力氣。
伸出手,周婉用她那個完整的手,拿起來了*頭櫃上面的水果刀,縱身一躍,便拿水果刀抵在了鬱玄海的脖頸處那裡。
“鬱玄海,別想再騙我了,我周婉只問你,到底把財產給不給我?”
“給……給……我給你,婉婉,你千萬不要激動!”
鮮血流滿了整個*單,鬱玄海不是瞎子,自然是能看到周婉變得越來越糟糕的情況!
“馬上打電話給沈律師,我要聽到你親自和他確認財產轉讓已經生效的消息。”
被水果刀架在脖子上,鬱玄海就算是不想打電話,也得打電話給沈律師!
電話被撥通,裡面傳來了“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手機提醒。
“婉婉……沈律師……沈律師的手機關機了!”
“不可能!”
作爲爲鬱氏工作的私人律師,怎麼可能關機?而且還是在鬱玄海給他打電話的節骨眼兒上。
被越來越煩亂的思緒充溢着自己的全部神經,周婉胡亂一把就從鬱玄海的手裡,搶過來了手機——
“婉婉……”
“砰!”
手機被周婉直接摔壞扔在地上,讓手機一下子就折成了兩段。
“鬱玄海,事到如今,你還是這麼死性不改!”
打電話給他自己的另一部手機,這個老殲巨猾的狐狸~精,還拿她周婉當成是當年那個傻子嗎?
心裡悲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周婉直感覺自己已經心痛到上不來氣了的地步。
自己爲什麼還要去相信這個已經騙她不下百次的男人?她真傻、真的好傻……好傻!
“婉婉,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
“我不想再聽你虛僞的謊言!”
身子在越來越激烈的顫抖着,周婉拿起水果刀從鬱玄海的脖頸處,手指尖兒無力的握住——
“不肯給我是嗎?那好,鬱玄海,我們就同歸於盡好了!”
伴隨着周婉那癲狂一樣的聲音,她拿起水果刀,猛地一下子就刺穿了鬱玄海的心臟!
“啊嗚……”
鬱玄海皺眉吃痛的叫了一聲。
“婉……你……你居然真的下得去手!”
鬱玄海的聲音顫顫巍巍,面容極度猙獰的他,因爲疼痛而從額際間,低落下來層層密密麻麻的汗絲。
“爲什麼下不去手?鬱玄海,很費解我爲什麼要你的財產是嗎?告訴你,我周婉只不過是在拿回本就屬於我的一切!”
“……”
“四十年前,你假好心的奪走了誰的東西,霸佔了誰的家,我想你應該一清二楚吧!”
被周婉恨毒了他的話語所深深的刺激着,鬱玄海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四十年前發生的一切。
脊背在急速的冒着冷汗,鬱玄海不可思議的張開嘴巴——
“你、你是……”
“知道了我誰是嗎?嘖嘖,那你應該知道我周婉恨毒了你纔讀!”
“唔……”
隨着周婉那越來越激動的情緒,刀子又一次更加深入的穿過了鬱玄海的心臟。
刀子穿過了他的後背,殷紅的血液順着刀刃往下,急速的流淌着。
嘴角癡癡的抽着笑——
“呵……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但是婉婉……黃泉路上那麼孤單,你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走嗎?”
鬱玄海護住心門,試圖殘留下一口氣給自己。
“你黃泉路上怎麼會孤單,那麼多條人命折損在了你鬱玄海的手中,你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抵不過你犯下的罪孽!”
周婉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鬱玄海流淌下來的血珠。
“呵……可笑我鬱玄海的一生,最終還是死在了心愛的女人的手中!”
鬱玄海陰冷的笑着,擡起手,將周婉那隻拿刀子插着自己心臟的手包裹住。
繼而,猛地一下子抽離,將刀子硬生生的從自己的心臟中拔了出來。
飛奔的血注,濺滿了兩個人身上一下子,連帶着地面上,都是汩汩小溪一般流淌的大片血跡。
手裡握着沾滿了鮮血的刀子,鬱玄海居然咧開嘴,笑了起來——
“婉婉,活着沒有得到你,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好了!”
伴隨着鬱玄海那陰悽悽的聲音落下,那把沾染了他全部鮮血的刀子,心狠手辣的扎進了周婉的心臟那裡。
“唔……”
感覺到自己心臟麻木的一痛,周婉立刻就表現出來了兩眼翻白的樣子。
“鬱……玄……海!”
“婉婉,我這麼愛你,怎麼可能讓你和其他的男人好?活着我們做不出夫妻,那我們就做對鬼鴛鴦好了!”
“唔……”
周婉虛脫的樣子越來越迷離,到最後,整個人的身子,直接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中的地面上。
看着周婉倒了,鬱玄海狂肆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鬱玄海的錢,誰也別想得到、誰也別想得到!哈哈哈哈哈哈,啊唔……”
眼前發黑,已經失血過多的他,兩腳開始急速的打着踉蹌。
儘管鬱玄海在努力的不讓自己倒下,但身子在劇烈的一晃之後,還是直生生的倒了下來。
挨在周婉的身邊,兩個人的鮮血混凝成了一大片無法褪去的顏色,醒目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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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晚歌從手術室裡昏倒,醫護人員急忙把她送進了急診室那裡。
而在手術室外已經抽了好些根香菸的容霆琛,整個人的眸光,猩紅如血!
他不知道面臨着鬱晚音和孩子的是什麼樣的結果,而一向都是自恃高傲的他,這一次竟然自負的不敢去知道結果是什麼!
可現實終究是殘酷,容霆琛就算是再怎麼不想知道結果是怎樣的,卻還是扭轉不了這樣殘忍的事實。
雖然一早容霆琛就想到了自己可能要面對的情況,但是當醫護人員無力的把鬱晚音因爲難產,已經和孩子雙雙斃命的消息告訴了他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猛力的顫抖了一下。
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劫,鬱晚音那樣年輕又鮮活的生命,終究還是凋零了。
25歲,一個只有25歲的女人,現在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不會有誰能感受到容霆琛心底裡的淒涼了。
身子無力的依靠在牆壁上,容霆琛足足有三分鐘都沒有做出反應,只是將身子那般頹廢的依靠在牆壁上。
此刻的他,失去了心愛的女人,不再有高傲,不再有自信,就像是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忍受着所有的冰冷,刺骨的向他襲來。
“鬱晚歌在哪裡?”
動了動涔薄無力的脣,容霆琛聲音發澀的開口。
“鬱醫生……鬱醫生她現在在急診室那裡!”
聽說鬱晚歌在急診室那裡,容霆琛疑惑的皺起了眉。
看出來了男人的不解,醫護人員心生憐憫的開口——
“鬱醫生她……她在手術室裡力不從心,在鬱小姐死亡的時候,也一併昏倒了過去!”
力不從心?呵……
聽到這四個字,容霆琛在心底裡冷漠的嗤笑着。
到底是她鬱晚歌力不從心,還是她親手殺了鬱晚音和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他覺得,完全需要他做出考證。
抿緊着剛毅線條的脣角,容霆琛的面容冷峻的可怕。
猩紅色彩的眸光,在冷冷的打量了醫護人員一番以後,從牙縫中擠出來了冷鷙的話——
“鬱晚歌在哪個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