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你們發脾氣,你們走吧!”
夏帆冷冷的開了口,跟着,側過小臉,繼續去看窗外的一切。
“夏小姐,我們……”
爲夏帆進行治療的都是世界上一流的醫生,夏帆的不肯配合,讓醫生們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直到方信祁從沈城那邊處理公務回來,那些個醫生就像是看到了從天而降的天神似的看着方信祁。
因爲容霆琛和鬱晚歌之間的事情,方信祁本就已經足夠的煩躁,卻不想這個讓他覺得識大體的女人,也使着小性子不接受治療。
方信祁擺了擺手,醫生們接到訊息以後,禮貌的頜首,離開……
穩定了一下情緒,方信祁擡起頭兒看向窗邊的那道身影。
夏帆的小臉,此刻正臨着淡淡的落日餘暉,美麗的金色光芒映在她無瑕的側面,精緻的面部輪廓,在光線的勾勒下倍感夢幻。
臉色蒼白的小女人,紋絲不動的看着遠處,讓她看在外人的眼中,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方信祁蹙了蹙眉峰,在門口那裡足足看了幾分鐘,才斂住情緒,走上前。
“爲什麼不接受治療?”
方信祁的聲音有些黯啞,如果是以往,他會不惜用強制的手段,脅迫她接受治療,但是現在,他不想再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繼續這樣白熱化。
“你放我走,我的毒-癮和抑鬱症就能不治而愈了!”
夏帆冷靜的說着話,因爲幾天沒有吃東西,再加上她憑着意志力在戒-毒,她現在還能這樣冷靜的說着話,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讓你重新回到阮勁鬆那裡,繼續過你暗無天日的生活?”
“難道我在這裡就不是暗無天日了嗎?”
她現在在哪裡,過得生活都是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日子,與其這樣,她情願自己做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也不要再受到這個男人的殘忍對待。
“我不會再傷害你!”
“呵……那之前的那些傷害怎麼算?我母親,我爺爺的命怎麼算?”
他害她這一輩子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沒有一天過得是安寧的日子,多少次午夜夢迴,她都是被曾經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害狠狠的中傷,然後輾轉反側,時到現在,都不能踏踏實實的睡個安穩覺。
她要離開,她是人,是有感情的人,哪怕她這兩年來固步冰封,縱然她再怎樣告訴自己要冷靜的面對方信祁,再怎樣告訴自己用冰冷僞裝自己,也抵不過所有感情的宣泄,要了命一樣的襲來。
被夏帆的質問,問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方信祁隨手去摸大衣兜裡的煙。
“方信祁,我不想再和你有交集,放我走,然後你和我,從今以後,生死不負相往!”
手摸煙的動作一滯,方信祁抿緊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這麼急着和我撇開關係?”
“是!”
篤定的字眼,珠璣的落下。
“方信祁,我和你之間現在只配彼此仇恨彼此!”
“那從現在起,我要你放下我們之間的仇恨——然後……愛上我!”
不疾不徐的話剛剛溢出薄脣,聞聲後的夏帆,心絃驀地一顫。
轉瞬即逝,夏帆忽的低低的笑出了聲。
“呵……”
極輕極冷的笑,卻是那麼入骨。
“方信祁,兩年前我墜崖前對你說的話,你可能不記得了!”
他說他不允許她不愛他,可是……他,她愛不起!
沒有順着夏帆的話往下說,方信祁眉色下彎。
“你先配合醫生,把毒-癮戒了,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方信祁,你到現在、到現在還沒有分清楚情況嗎?我會染上毒-癮,會患上重度抑鬱症,這些都是因爲什麼,你不清楚嗎?”
一個曾經百般折磨她的男人,現在居然要反過來爲她戒-毒,她不稀罕!
“我就是清楚曾經對你的傷害有多嚴重,所以我現在只想彌補你!”
方信祁的口吻很淡,卻帶着這兩年來經歷了歷練以後的荒涼意味。
他很清楚自己兩年前對夏帆做出的傷害有多深,也很清楚,夏帆在兩年前墜崖,帶走了什麼。
她墜崖的時候,將他的心連根拔起,有足足兩年的時間,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臟某處有一個缺口,而這個缺口,他至今都沒有找到彌補的辦法兒。
直到她出現,哪怕是兩槍落下,他的身體因爲她變得千瘡百孔,他依舊覺得自己用兩槍,換回心臟有重新跳動的感覺也值得了!
“呵呵……”
如果沒有之前那麼多的傷害,夏帆一定會因爲這個男人的話感動到痛哭流淚,但有那麼多的傷害,那麼多的仇恨在,她根本就無法釋懷。
“方信祁,你知道的,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怕再死一次,所以她不介意和這個男人再魚死網破一次。
夏帆的話讓方信祁眉波一蕩。
“再失去你,我同樣生不如死!”
男人一再轉了性子的話,讓夏帆蜷縮的小手,指尖兒一再的發顫。
她說不清心底裡的凌亂,就像是抽高生長的蔓藤,死死的纏繞着她,讓她的心臟,絞緊的難受。
抿緊着脣,她不想再去聽這個男人說任何一句話。
這麼多年來的冷漠外表粉飾,終究是改變不了她骨子裡的感性。
“別再說了,我請你馬上離開!”
夏帆手指着不遠處的門,神情帶着痛苦。
這個男人一再說這樣的話,讓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記得他帶給自己不可抹滅的傷痛,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曾經也對她好過。
她縱使再恨他,想到那些傷害的同時,也會不經意間的想到曾經那些他對她好的事情。
她是人,有感情的人,她的理智不允許她對這個男人軟下來,但是心,一再失控。
夏帆面帶痛苦的樣子,讓方信祁心裡五味雜陳。
削薄的脣,一再抿緊,他不想看到她過得這麼痛苦,但是事情,處理起來,永遠比他想象中要棘手的太多太多。
“小帆,別再鬧了,你先接受治療,就算你恨我,身體不健康,你哪有力氣恨我!”
“滾!”
真不行再去聽這個男人說任何一句話,他只要多說一句話,她平靜的心扉,總是會圈蕩起波紋。
夏帆雙手捂住頭,面容扭曲着,這個男人不管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總是有牽動她情緒的本事兒。
不想讓夏帆再因爲自己有情緒的起伏,方信祁縱使再不忍,也得離開。
舌尖兒舔舐了幾下脣瓣,方信祁沒有再做停留,轉身離開……
方信祁的離開,讓夏帆一再想要遏制住的情緒,根本就無法承受的宣泄出來。
嘶聲的吼着,她雙臂抱緊着自己的身子,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全部東西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
窗外,暗幕席捲而來,大片墨黑的雲蓋過天際,隱匿住夜空中發着顫抖光芒的星子。
一陣陰風平底而起,掃過窗外瑟瑟發抖的樹杈,惹的樹上的葉子簌簌落下,飄散一地……
“轟!”
轟隆而至的響雷混合着窗外颯颯搖曳着樹葉的聲響,夾雜着密密匝匝的雨滴從空中傾瀉而下,如水注般無情地飛濺在精緻的窗子上,形成一道道支離破碎的雨幕。
一道明亮的火光劃破夜空,愈來愈大的雨聲伴隨着閃電劃過,明亮的紫光似乎要將陰暗的夜空撕裂成支離破碎的幾部分。
窗外瞬息萬變的一切,晦澀,陰暗……
跳躍着明亮火光,透過窗子的縫隙,映襯着夏帆蒼白色的臉。
夢境,又是鮮血淋漓的一幕幕,像倒帶回放的電影,帶着鮮血與淚水的交織,殘忍的混雜在一起,衝-刺着夏帆敏感的神經末梢。
她的母親,被人用黑洞洞的槍口抵住眉心,一槍下去,她的母親臥倒在地。
轉瞬的滑落又落在了她爺爺的身上,她爺爺頭戴着黑色的罩布,同樣在黑洞洞的槍口下,含冤離去。
她的奶奶、二叔,她身邊所有人的臉,都在她的腦海中閃現而過。
最終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了方信祁的臉上。
chuang鋪上,夏帆蒼白到失去全部血色的臉,糾結的擰到了一起,原本秀氣乾淨的面頰,五官毫不遮掩的凸顯着駭人的蒼白。
光潔的額滲着密密涔涔的冷汗,明明室內的溫度很高,卻抵不過夏帆渾身如同身處在北極裡一樣的冰冷。
“不要……求求你……媽……”
脣瓣發着嗚咽的乞求,卻無法扭轉那早已成定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