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紅日西沉,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吳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厚厚的雪地上,越走越是心急,不知在雪地裡折騰了多久,好不容易一路打聽到了老爺吩咐過的地址,眼面前竟是一片荒地!唉,他回頭瞪了一眼同樣步履艱難的灰馬,真是的,早知道你雪地也不會走,我帶着你幹嘛?!

天真的快黑了,荒野裡出現了幾座被雪半遮半掩的墳墓,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突然,眼尖的吳順簡直就差雙手合十了,阿彌陀佛!他看見了不遠處亮着燈火的小屋,於是,像吃了人蔘似的拉着灰馬飛速奔向那如同被雪深埋的亮點。

屋子裡靜悄悄的,昏黃的燈光襯着幽白的雪地,連同身後那片就像睡着了一般寂靜的墓地,寂靜得讓吳順感到徒生不安。

“請問,有人在嗎?”

“請問,有人在嗎?”

“請問有人在嗎?!”連喊三聲還沒人答應!住在這荒郊野外的破屋裡,不會是個耳聾眼花的老頭子吧?

“有人在嗎?”爲了壯膽,也爲了喝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他拍打着小屋的門,叫嚷得一聲比一聲還響。

忽然,屋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男人應聲走了出來,看那人的容貌應該正值中年,不過兩鬢卻已白了,瘦弱、蒼白的臉看上去既憔悴又柔和,溫和而深沉的黑眼睛裡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優雅和憂傷的氣息,吳順心頭一跳,不由得放低了聲音問道:

“敢問這位官人,您是此屋的主人薛沁塵嗎?”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我是柳府的家丁,奉柳老爺之命送來書信一封。”

男子一聽,似乎一下子呆住了,吳順瞪着大眼等了一會兒,他這才伸出手,接過了那封信,雖然沒有肢體的碰觸,吳順還是感到了他的顫抖和似乎難以抑制的激動之情,心中暗暗訝異。

“謝謝你。”

他終於說話了,聲音柔柔的,帶着顫音,吳順想告訴他老爺還帶來了糧食和衣物,也想與他攀談幾句,可是立刻察覺到這一切都是多餘的,他拿着信,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若無人地走回了小屋。無奈,吳順只得放下灰馬馱着的東西,朝小屋拱了拱手,轉身去了……

蒼天有眼,你果真還活着,還活着,還活着……

對不起,我又一次拋開了你,因爲我已經沒有了再次失去你的勇氣!這一年來的日日夜夜,我一直告訴自己你還活着,還活着,還活着,因爲你從沒有出現在我的夢中,因爲我從未感到過真正的絕望,因爲我始終感到你就在我的身旁,我絕不會永遠地失去你……

薛沁塵凝視着信箋許久,終於顫抖着雙手打開了那封信,信上沒有擡頭,沒有內容,沒有落款,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朵用墨筆勾勒的……梅。

良久,薛沁塵輕輕笑了,淚水無聲地從她的面頰上滑落,原來,那一天,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原來,他都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她的無情,她的懺悔,她的逃避……

子興,鳥兒飛過天空,天空了無痕跡,人的一生又能留下什麼?生命的**己經過去,轉眼就到了落幕的時分,但是曾經有過的美好並不會嘎然而止,就像是冬天過去了,白梅的身影依然可以盛開在記憶中,沁香依舊可以縈繞在心頭,這樣的結局就可以了!今生有了你們我就足夠了!

子興,我希望不必再有來世,如果真的再有來世,我只希望不要相遇,縱使相逢,也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如果註定你我要相識相知,心心相惜,我別無他望,一無所求,只希望可以——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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