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希新大陸?密林舊紀元
裡希在林中本就行動不便,一番折騰早已讓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只得努力讓自己的快要從‘胸’口蹦出來的心跳放緩一些。此處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可樹木間有一片一片的空地。空地處的野草,能夠很明顯地看到疏密分佈的方向。
裡希知道,在這種林間空地,草越密的方位,便很可能是北方。她又看了看頭頂的樹冠,茂密的樹冠所指的方向,便應該是南方。兩相比照,她很快便做出了判斷——方纔自己跑出來時,已接近午夜時分,一路上月亮卻一直保持在自己的前方,如今似已過去了十餘刻,她應是跟着小獸向東南方,繞了一個大圈。
辨明瞭方位,裡希便開始掉頭向回行去,可此時月光愈發昏暗,前進緩慢,她還未行出多遠,便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裡希猛一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緊接着,她又聽到頭頂一側,再次傳來了同樣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讓略微平靜下來的她,登時又緊張了起來。
發出聲音的東西似乎移動得非常迅速,一會在上方,一會又在身側的草窠中。但很快,裡希便明白過來,這並不是一個生物所發出的聲音,細碎的聲音此時已經從四面八方傳來,聽上去發出聲音的這羣生物,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
裡希從地上拾起一根粗大的樹枝。樹枝折斷的一頭商還鋒利,這是此計她唯一能想到的防身之物。她將樹枝橫在‘胸’前,尖頭向外,後退到一棵大樹,將後背緊緊地靠了上去。
四周的聲音愈來愈響,依稀還能聽到輕微的叫聲,這羣生物似在相互溝通一般。聲音形成的無形包圍愈來愈小,裡希藉着月光,忽然看到從樹梢上,無數黑影竄到了自己面前的地面。夜‘色’濃重看不真切,她大叫一聲爲自己鼓勁,便揮動樹枝衝了過去,想要嚇退這羣黑影。
可這些黑影行動十分敏捷,她手中樹枝尚未揮出,它們便四散開去。但其中一隻沒有躲閃,竟猛地一縱。裡希只覺得手中樹枝前段忽地向下一沉,然後便覺得那物順着樹枝,徑直地竄了上來。
裡希心中一驚,立刻便撒手‘欲’將樹枝丟下,可那物速度奇快,竟已經竄到了她的手臂上!
裡希被嚇得向後一倒,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隨即,四周的黑影又涌了過來,登時將她圍了起來。緊接只覺得手臂上的那物,趁勢竄到了自己的‘胸’前,同自己幾乎面對着面!
裡希這是才真正看清那物究竟是甚麼,竟是先前叼走自己項鍊的那頭小獸!這隻小獸左側耳上豁了一個缺口,十分好認。而她四周圍攏上來的小獸,粗略算來,竟有數千之衆。可這羣小獸不似裡希接觸過的任何獸羣,沒有絲毫的聲音,全都靜靜地立在地上看着她。
正當此時,她見到了她此生所見過的,最爲詭異而又動人心魄的事情——裡希面前的那隻小獸,張了張嘴,竟然不清不楚地說起了人話!
“裡希,抱歉只能以這個樣子同你相見。尤有個不情之請:吾同族人因故,皆被困於這些小獸體內。不得已用此方法‘誘’你前來,請務必救救吾族人‘性’命!”
裡希驚詫萬分,以爲自己驚嚇過度,出現了幻覺,竟伸手將那小獸從‘胸’前撥開,打翻在地,隨後使勁掐了自己一下。這一下用力過猛,她頓時疼得眼冒金星,差點流出眼淚。
可待她再擡起頭,只見那小獸卻擡高腦袋,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再次張口道:“請務必救救吾族人‘性’命!”
裡希只覺得渾身發軟,坐倒在了地上。她這才相信,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眼前這頭小獸,的的確確在說話!
她吞了一口口水,潤了潤由於緊張而乾燥的喉嚨,彷彿回答,又彷彿自言自語地顫聲道:“你究竟……是誰?又如何會認得我?不……不可能……這些小獸……莫非……進化了?”
領頭那小獸道:“別猜了,請隨吾等前來,自然便知曉。”說着便帶領獸羣向密林深處跑去。裡希無法,只得緊緊跟在後面,她漸漸發覺,四周的景‘色’似乎有些眼熟。直到小獸將她帶到一片灌木叢前,她才一下子反應過來——這裡似乎是先前白日裡,她所到過的,尤的營地!
待入了營地,見到領頭那小獸靠近的一具軀體,裡希忍不住脫口驚呼了起來:“你便是……尤?!”藉着便要轉身逃走。可來路已經被小獸密密麻麻地堵了個嚴實,已經無路可退。
領頭那小獸轉過頭,悲憤道:“正是。如今數千吾族人皆中巨毒,被困小獸體內無法脫出,難道一向悲天憫人的你,就忍心這樣走了?”
裡希這才發覺,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着的軀體,看上去似乎即將失去生氣一般,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中毒症狀,出現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褐‘色’斑點。
裡希問道:“怎得會這樣?你們中了甚麼毒?”
領頭那小獸搖頭道:“不知。自災變平息後,吾同族人便一直在此定居,從未有過類似情形發生。前幾日,吾派出的前哨不慎被你發現,吾擔心伊耆不日便會派人入林搜查,思前想後,還是命族人着手準備向大陸邊緣遷徙。可誰料,昨日全體族人忽然同時覺得身體不適。吾查了許久,才略有頭緒。可無奈中毒已深,只得命令數千‘精’壯兵士,將‘精’魂轉移到小獸體內,佈下包圍,引你前來。”
“‘精’……魂?”裡希奇道,想到了元老院命自己調查的那枚六棱柱狀的物體,或許便是派此用場。
“請恕吾一時難以解釋。此種小獸壽數僅數年之久,若是本體死亡,此間數千人便會隨着小獸的死亡而死亡!族中年幼者衆,而如今吾以小獸之軀,難以‘操’控各種儀器。族內又無同吾一般能力之人,可尋族人體內作祟之因,並將其摘取乾淨。若非萬不得已,吾斷不會前來相求!”
裡希此時大致知曉了前因後果,如今她已有八成把握可以確定,尤同其麾下衆人,的的確確發現並利用了某種基因,來抗拒大氣中的毒素。而他們之所以會中毒,十之**是由於基因改良時缺乏謹慎所致。
雖然尤天資卓越,卻心高氣傲,如此短短數年便完成了如此龐大的基因工程,必定會有所疏漏。他們體內的排斥及逆轉錄帶來的不良後果日積月累,恰好在這一時間內集體爆發了出來,不要說對空氣中新的毒素難以防禦,即便是對其他平日裡已經習以爲常的有害物,身體的抵抗能力也大幅降低,這才造成了瞬間大範圍的中毒。
而此情此景,非但印證了裡希先前的推測,更是讓她初步有了一套拯救族人的方法。裡希打算藉此機會,同尤做一次‘交’換。可心地善良的她,卻不願趁人之危。可此事實在爲難,讓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生怕錯失了機會。
沉‘吟’了半響,她才磕磕巴巴道:““故而,你想求吾去同熟悉農耕畜牧和‘藥’理的伊耆求情,讓他前來救人……?只不過……你乃是族內的逃犯,吾亦不便同你爲伍……”
“吾願用此間任何東西作‘交’換!”尤急道。
“並非吾不想助你……吾不願趁人之危,但有一個不情之請,望能成全。”裡希心生憐憫,乾脆將話說開:“災變過後,大氣中的毒素對吾族身體影響甚大,想必你也早已知曉。對此狀況吾一直束手無策,而吾觀爾等狀況,亦是對此狀況的基因改良及注入處置不當所至。若你同意與吾共享目前一切所知所學,助天上的族人,早日安全登陸。”
“你是說,要用我的技術,去幫助元老院的那些老傢伙嗎?”尤似有些爲難。可他轉頭看了看躺倒在地的一具具軀體,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道:“好吧……吾答應你……不過,須得讓吾也一同參與基因改良的工作。”
見尤同意,裡希便也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並徵得尤的首肯,同伊耆取得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