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子謙丁子對視一眼,彼此都難掩那股涌上心頭的極喜;那時候我遲疑下,立馬就迫不及待的給彪叔手機撥過去。
手機一接通,緊忙闡明瞭我們所知道的一切;事關重大彪叔也沒問我哪兒知道這麼多的,只是立馬掛掉手機好像跟我爸他們商量去了;過了會木叔就打電話問我都哪兒聽到這些的,靠不靠譜?
我手指飛動,立馬把那幾個還沒記牢的地點編輯成短信給他發過去,且告訴他這消息都米海軍和那個米白強親信李南手機裡截獲的,肯定沒錯!
“李南?彪子以前跟王力混得、後來王力被人撞死讓米白強收留的那兔崽子是不是就叫李南?”
“啊,就是啊?cao,那還真沒錯了,這小子跟米白強混近二十年了!”
停頓半晌,木叔就發出一陣賊笑,連聲說小子你長出息了,小子你真特麼出息了!!
“這可是一步殺棋啊!!我們跟你爸忙活這麼久有沒有你這條消息來的效益大都說不定呢!靠,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咋了耀坤?哦...”
“哈哈哈,小千,你爸讓我跟你拖句話。”
“額,啥話?是問我現在在哪兒麼?木叔你跟他說我沒事,真的...我知道我不告訴你們就犯險不對,讓你們擔心了;但是現在...”
“不,想啥呢你,呵呵...”
“你爸讓我告訴你...他以你爲榮。”
...
以我爲榮...
那時候我呆滯了下,脖子被砍裂的地方彷彿也不再疼的那樣刺骨;只是突然覺得我死裡逃生這麼多次,忍辱負重、在那麼多憎惡的恨不得一腳踢開的人渣面前裝慫衝小丑...
似乎爲的也就是這一句話,和此刻我看不到的爸爸的那張由衷的笑臉...
“...這就完了?”
“我、靠!!那我呢??那我呢老木!??我特麼也九死一生來着,這小子要不是我去救現在早就掛逼了!!你咋不說你以我爲榮啊??老木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了!老木...老木??”
“嘟----”
“cao!!老傢伙,遲早把你魚缸炸上天!!”
被子謙憤然的一巴掌拍飛了手機,我只是苦澀的笑笑;笑了半晌卻苦澀盡消轉爲充實的自信和冷冽。拍拍方向盤就讓子謙快帶我們回家,回去以後,好好跟爸爸和彪叔他們商量怎麼整死唐劍這隻老毒蛇!
夜半疾馳,在西關放下了苑弋,很嚴肅的警告他這幾天別去上學,他爸要問就說是上次的傷又翻了腦仁疼,最少也要等我這邊傳來唐劍被我們陷進泥濘裡的確實消息後,再去返校;苑弋拉着張死人臉啥也沒說,倒也沒否決。想想他雖然像個木頭一樣啥也不怕卻也不是傻子不會找死,我也就安心的回去了。
一回到海鮮館裡,木叔當即給我來了個熊抱,恨的本還抱着胳膊裝三級殘廢想讓他老爹於心不忍賞個凱迪拉克鑰匙啥的子謙,恨的牙癢癢差點拽出那隻胖丁魚油炸清蒸!倒是彪叔上來拍拍他肩膀,大笑的喊了聲你小子終於有點當哥的樣子了,讓他心裡好受點。
清場,鎖門。三個大人三個小孩對立而坐。看着爸爸嘴角雖不明顯卻着實存在的上揚弧度,想着他那句以我爲榮,我也是有了足夠的自信跟他們橫刀闊論!當我把那個一石三鳥的計劃說出來的時候,木叔和我爸都沉默了,彪叔則戲謔的看了我爸一眼,挑釁般哼了句兒子果然是跟媽的。
“...那也是我兒子。”
聽着爸爸話裡毫不掩飾的自豪的味道,我就知道他們也是認同了我的這個計劃;當即就興奮的問他們現在怎麼辦??明天就讓彪叔帶人去守着八里鋪?
爸爸沉默,木叔掃了他一眼已是默契的知道他的想法。皺眉跟我說去肯定要去,這機會不去真是白瞎了老天好不容易來一次的公道!但我想我也得跟彪子去一趟,畢竟彪子性子太莽了,別到時候警察來了都還紅着眼要搶啥貨搶啥人,得有人攔的住他。
說完就用指頭點點桌子,嚴肅的說彪子你今晚凌晨找幾個弟兄把街上監視器全堵了,明天把在外面的弟兄也全都叫回來;貨搶不搶的先擱着,現在最重要的,是提防老唐劍知道他廠子被炸了以後,會不會以爲是我們直接跟他們開戰了,找人來陰我們。
“也不能報警來護着我們哈...雖然借力打力不錯,但要讓那些老條子乘虛而入在我們這搜出點什麼,那可就垮掉了...”
聞言爸爸點點頭顯然他也這個意思。我皺住眉心想也是,自古兵荒馬亂的年代稱王者都不是能伐多少,而是能守住多少。唐劍一直以來不直接找我們報復只是因爲他覺得我們還很渺小不足爲題而不併非他真的害怕什麼;現在要真誤以爲爸爸他們主動跟他宣戰了火都燒到眉頭上了,有唐國邦撐腰,難免他用暴力也最有效的方式、直接過來報復我們!
打定主意後彪叔就去找人做準備工作順路要把丁子捎回家,木叔也去找老黑商量那批貨搶過來後該怎麼銷出去。剩下我跟我爸沉默以對。
我還以爲人都走了就剩我倆,那爸爸肯定是要爲我太多事情都欺瞞不報而興師問罪,但他沒有。
也許是看着我身上的傷已經理解了我做這些付出了多少代價、付出這些代價前又橫下了多少決心;又也許只是單純的作爲一個父親不想在兒子有所建樹後還因爲一些小瑕疵打擊他的自信心,總之那會他只是深深看了我很久就嘆口氣,說回去睡覺吧你們兩個。
“你們已經做的夠多...剩下的事,就讓我們大人去做。”
回到宿舍回想着今日的所作所爲,心裡總是有點興奮的睡不着覺、但也敵不過那股力竭的疲憊;跟小雅發信息,反覆強調四五遍讓她這幾天無論如何也別去上學,甚至有必要的話直接帶阿姨到我家裡來躲幾天後,我就沉沉的睡去了;至於像李博老六這些三中的老兄弟,從沒在他西關的任何人眼前露過面兒,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守住了所有馬腳、唐劍你卻破綻大開!好好再過幾天安生日子吧,用不了多久,我爸會去找你報仇,我也會讓你付出坑害的我爸爸十幾年都不敢返回故土、掠奪了他所有還讓他揹負那麼多兄弟罵名的代價!
血的代價!
一夜沉眠,第二天一麻麻亮,我就跟夢遊一樣,下意識起牀,下意識去刷牙漱口,又下意識夾上了桌邊幾個課本;等想敲子謙門的時候才暮然驚——我,已經不能去念書了呢...
至少回中是不能唸了。就算這次真把唐劍給逮了那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還怕他僥倖逃脫的手下找我報復呢。
無神的盯着還套在身上的校服心裡有些空虛惆悵,卻又感覺沒什麼不好割捨——回中不像三中,三中讓我認識了那麼多兄弟,和他們一起拼搏揮灑了太多淚水和汗水,是他們給了我勇氣將我從一個懦弱到被別人打都不敢還手的孬種,徹頭徹尾改變成了一個熱血沸騰,敢怒敢言、也敢動手的鐵血漢子!
因爲我心裡有支撐點,那就是凱子、老六、超哥、丁子這一幫所有肯拿命來保護我的兄弟!是他們給了我憤然崛起的力量!
而回中呢?
張傑、夏星、李玉龍;沙黑、米海軍、馬海龍...除了好久之後才結識的三個兄弟和谷強這個先敵後友的朋友外,我在那裡幾乎就只有敵人!壓根就沒個人像當初凱子超哥一樣在我最低落的時候拉我一把!事到如今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咬牙死撐!!
而那裡也有兩個支撐我倔強的撐下去的點,一個就是毛叔交託我的任務、必須爲爸爸做點什麼的信念;還有就是對某些死了都讓我感覺死不足惜的混蛋的憎怒和不甘!可以說在回中,又把我從一個還有點老實憨厚、心存仁義和愚善的漢子,徹頭徹尾磨礪成了另一個模樣——更加冷血、更加殘忍!更加陰暗,更加不擇手段!!
我不知這種改變是好是壞,所以我也不知我到底該感謝留戀回中這個地方、還是對它如煉獄場般一經逃出就鬆口大氣;只知道一點,那就是我沒有輸...不管多大的危險橫在頭頂壓得我氣都喘不上來,我也從來沒怕過,所以也就從未曾輸過!正因如此才非常感謝爸爸,因爲雖然好像這麼多事兒裡很少有找他幫過,但我能面對重重強敵贏到現在,似乎從也離不開他從小就跟我總說的那句話——你想贏,就別怕;因爲你怕,你就會輸!!
聽着門板後的呼嚕聲,我苦澀一笑把書放下,就趕緊皺着眉毛給張昭和溫章都發了條短信,還是一樣,讓他們這幾天無論任何理由,都別回回中上學!一切等我消息。
畢竟米海軍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而且還是我撕下的臉皮反而他一直都對我挺好;那父輩的仇怨加自己對背叛的憎恨...他肯定恨不得生撕了我吧?就算說了那麼多次想跟我一直當朋友...
等半天沒見張昭他倆回信息,心想可能都還沒醒,我就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而就算爸爸說了剩下的事兒別參與,大難臨頭又怎讓我令他獨自面對?所以睡到十一點的時候我就踹醒子謙趕緊跑去街上,一上街就看到滿大街彷彿末日降臨一般的蕭條,挨家挨戶都緊鎖住了門窗,應該是彪叔已經通知了街坊領居,今天可能會發生一些他們最少別管也少看的事兒。
回到店裡,就看到擠得一門面的彪叔手下,各個手裡都拽着鋼管砍刀;彪叔自己拽了個消防斧、木叔居然還有閒心情餵魚,我爸則正在擦拭着那把從馬雙六手裡奪來的手qiang。
看我們還是沒聽話趕過來了,爸爸他們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警告我倆待會要真出事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必須趕緊跟木叔先離開;
交代好一切,彪叔就開始打電話叫人,一輛輛麪包車開到門口,再在木叔安排下藏進了四周小巷子裡等着守株待兔;每個人都知道今天可能會發生什麼,也就都面色陰冷而殘酷,那一天給我的感覺,真的就好像要打仗了一樣...
然而就那樣一直等一直等,卻始終沒等來一個結果!就彷彿唐劍已經自傲到覺得昨天那事兒只是小事一樁的一樣,他壓根就沒派人過來攻殺!反而是五點半彪叔和木叔已經拿了爸爸的槍帶着七八號兄弟去八里鋪蹲點的時候,我手機一響接到張昭的短信。
張昭在短信裡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我出大事兒了,因爲今天米海軍滿學校都在找我,溫章同學打電話告訴他連溫章的教室都找了四五遍;同時他卻又有點捨不得,因爲他知道我這次走了,怕是以後很少很少會回到西關看他們。所以他想和溫章跟我在溫章商貿街的假附近,好好再聚一聚,聊一聊,再慎重的道個別。
傻子...又不是生離死別!我不能去西關找你們,你們也能來口福街這找我麼不是?
心裡笑笑,卻也不會拒絕。畢竟以後不在一學校唸書了、跟自己的弟兄好好道個別還是有必要的!
商貿街跟西關八竿子打不着,他們再氣瘋了找我也是不會找到那裡去的,安全!那會跟爸說道了一下,他可能覺得唐劍今天再晚終歸也會來一趟,用這理由支走我也是好事,就沒說啥,只是讓我留心點,有事直接去體育館旁邊大飛俱樂部找老黑。
應了一聲我就騎着輛送貨的小電動車去了,半路發條短信問了下就停在王府井後面停車場等着他倆。一邊等一邊傻笑着心想待會可不敢說啥煽情的話,溫章罷了,張昭那傻子別真以爲要天人永別了,給傷感的哭出來。
然而在那左等右等,等到約好時間的十來分鐘後,六點四十都沒見他倆人在哪兒,我心就有點急了;打個電話過去沒打通,卻看到一輛黑色現代筆直朝我開了過來,坐在後座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張昭,正在亮着手機屏幕衝我搖手。
這黑車可是越來越多了...也對,很多小哥奮鬥起來後立馬就想買輛車昭示自己已混得出人頭,買上了卻發現並無卵用還沒輛拉貨的三蹦子好使呢,可不得租給別人借給親戚某條生路。
咧嘴笑笑我就騎着電動車緩速衝那車開過去了,挺到車門口往打開的黑玻璃裡面瞅了眼,那笑容,卻立馬僵冷成冰...
不是張昭和溫章,是潮汕人...
是那天在我們宿舍差點和我打起來的那幫潮汕人!!
心裡一驚,雖然知道除了那天爭吵兩句我們也沒啥過節應該沒必要瞅到我就打我一頓吧?我也是寒了臉,哼了聲對不起認錯人了,就擰動閥門想趕快離開。可那時候...
“砰~”的一聲,駕駛座上的人一開車門狠狠的就撞在我電動車上!當場撞得我一個趔趄就栽倒下去!還沒來及爬起來,緊接就被後車下來的大人衝上來狠狠衝腦門踹了一腳!當場就被踹的兩眼一黑,沒來及反抗,就被他一邊咒咒罵罵、一邊狠狠的塞進了車裡去。
我找錯人了,他們可沒找錯人...這架勢,擺明不是路過就是衝我來的!!
想清楚這點,我頓時寒了臉拼命掙扎!可被三個大人堵在狹小的車廂裡我能翻出什麼浪花??一人掐住我脖子狠狠衝我鼻樑錘了兩拳,我大腦一陣眩暈身子立馬就有點發軟。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們抓我幹嘛??他們想把我帶去哪兒!??
“叔...大叔...我們沒什麼大仇吧??那天就沒聽懂你話的意思跟你吵了幾句打了兩手而已,你也打回來了啊!跟我一小孩子你們不至於這麼報復我吧???你們是不是想搶錢?我身上沒錢就外面那電動車能賣點,你們想要就拿走啊放了我好嗎???”
那會我根本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話說着說着就又被衝腦門狠狠磕了一下;當眼冒金星的看到那人磕我的手裡攥着一把黑漆漆的shou槍的時候,我就終於意識到這事兒..或許壓根就沒我想的簡單;他們那天來我們宿舍,也根本就不是找錯了宿舍的事兒!!!
可能那會就想綁我了,只是還不知道誰是誰、快上課了宿舍里人太多又不好下手而已!!
可爲什麼啊...我去特麼的我什麼時候招惹過這一幫外地人的??無冤無仇的,他們爲什麼要綁我!??如果說是唐劍的人的話,那那天他們來宿舍找我就代表着唐劍已經知道我是陳千了,還怎麼會有昨天那事兒??
心裡越想越糊塗,只知道這幫人心狠手辣纔不會管我是大人是小孩,多嘴只會更受罪!抿了嘴,他們也冷笑一聲直接給我帶個眼罩把我腦袋壓到車墊下面去免得我跟路人求救。奪走我的手機,就陰冷笑着彼此用方言閒侃了起來。
就那樣一路心慌意亂的被車子也不知道往哪裡載去,隱約只知道車子足足開了近一個鐘頭都能從城北橫跨城南!當車子落停的時候,就被人拽着領子很不客氣的一把拖下車,跟拖把一樣在地上拖了老長一段路,才被一把掀開了眼罩。
那會估計都七點半快八點了,天色已經黑了下去四周朦朧一片;我只能判定他們把我綁到了人煙稀少的地兒,因爲從窗子看去外面連棟樓的影子都見不着。只知道那是一間冰冷的庫房。
而當我揉着眼睛更仔細的掃了四周一眼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就驚到渾身冰涼的程度。
因爲,我看到了米海軍...
而且不單單是看到他在這!!更是因爲我看到他額頭也是帶着個眼罩!
雙手被反綁、而且還被打的鼻青臉腫!臉貼在地上、帶血的口水掛在嘴角...眼睛半睜彷彿連意識都快被打的失去!
我幹...
連米海軍都被綁到了這...到底是誰綁我們的...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