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凝脂般無暇的肌膚，因疼痛而蹙起的黛眉，密長而翹起的睫毛，弧線秀美的高挺鼻樑，如粉櫻瑩潤的脣，尖瘦光潔的下巴，整張臉宛如牙雕玉琢，美得絕世無雙。
幾縷被汗水浸透的髮絲粘附在婺歌月的額上，面色蒼白憔悴。
凝視着地上的佳人，墨玉深潭般的眸中閃過了什麼，沒人能夠抓住。
聿宣用腳踢開倒在她身邊的那具屍體，二話不說俯身橫抱起不省人事的歌月。
將她放於牀上，撩起她的袖管搭上脈搏，觸手間一片冰涼。
她的脈象十分紊亂，而且時有時無，體內竄動的氣流也很奇怪。
學識淵博的他也不清楚她到底得了什麼病抑或是中了什麼毒。
突然間，似乎又來了一陣疼痛，原本安然的婺歌月再次手捂胸口，眉頭深皺，咬緊牙關。汗珠滾滾而落，映溼了繡花枕頭。
聿宣見此，優雅的面容竟染上了一絲焦慮，他坐到牀上，扶起綿軟無力的歌月。
似乎稍稍恢復了一些意識，歌月半睜開眼睛，艱難地喘氣道，“藥……”
“什麼藥！？”
“儲……儲物間裡……有個銀色盒子……”從牙縫間擠出這麼些字，歌月借力靠在聿宣的身上繼續提醒道，“別……驚……驚動……她們……”
明白了她的意思，聿宣擡首一呼，“鬼煞。”
話音落下，一陣陰風颼颼吹過，六個頭戴黑紗斗笠的黑影片刻落下。
“主人吩咐！”六道聲音齊亮如一。
“到儲物間裡找一個銀色盒子，不要驚動到任何人。”好聽的聲線頓時壓得低沉，他斜睨一眼地上的兩具早已嚥氣的屍體，接着吩咐，“把他們處理掉，連一根頭髮也不能留下。”
“是！”
餘音未散，已不見他們蹤影，當然，屍體也不見了。
婺歌月的心絞痛一陣一陣，此刻她稍稍有些緩和，不過還是渾身沒有力氣。
聿宣微微調整了下姿勢，使歌月的後腦勺擱在自己的肩上。由上而望，從這個角度正好看到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諷的弧度，她開口道，“你來找我……還……帶着暗衛啊……”
喘了口氣，又道，“找……我何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又帶着暗衛，一定有什麼事情要和她談。
歌月暗忖，這隻妖狐一定早就多自己的身份心裡有數，既然他現在已經知道暗夜幽姬就是祭月宮宮主，她也不必再掩飾什麼。
“現在不要說話。”聽起來語氣有些強硬。
婺歌月竟也聽話地不做說話了，只是輕如蚊叫一般地哼了聲，表示抗議。
其實，她是沒力氣說話了。
兩個人相處無語。
沒過多久，一個暗衛回來了，將藥盒帶回交給聿宣。
打開銀質藥盒，裡邊放着幾粒滾圓的黑色藥丸，大小似指甲蓋的一半，聿宣湊近鼻子嗅了嗅，通過氣味辨認藥中成分。
他取出一顆藥丸，放到歌月嘴邊。
歌月見到藥丸，眼中的排斥轉瞬即逝，她原本舒緩的彎眉又皺了起來，頭往旁邊一偏，避開這藥丸。
要是直接吞下這藥丸她很樂意，只不過這藥必須得要在口中嚼碎纔有效用，而它味道又極苦，所以平時服用時歌月會讓月奴將藥丸碾碎拌入甘草汁內讓她飲下。
聿宣看出歌月眼中對這藥丸的畏懼，臉上掛上幸災樂禍的笑容，將藥丸湊近她的嘴，而她也一味的偏頭躲閃。
“啓，倒杯水來。”聿宣吩咐那沒得到離開命令的暗衛。
“你不吃的話，信不信我大告天下原來暗夜幽姬就是祭月宮宮主。”輕笑着將藥丸再次塞到歌月嘴邊。
婺歌月聽後立馬改變態度，閉上眼睛將藥丸吞進嘴裡。
又苦又澀的味道一入口便化開，充斥着整個口腔，歌月苦着臉將藥丸慢慢嚼碎然後嚥下。
“水……”吃完後，她張口第一句就是要水。
張着小嘴，她極力哈氣，想把這噁心的味道給驅散掉。
聿宣將碗邊壓上歌月的脣，緩緩傾斜碗身。歌月雙手扶住碗將它飲盡。
一碗水喝完，她舒服了很多。
“你睡吧。”
聿宣放開扶着她的手臂，將她安於牀上，再拉起絲被幫她蓋上，動作溫柔爾雅。
“嗯。”她似囈語
般輕應了一聲。
由於藥力的緣故，倦意慢慢泛上，胸口是不痛了，只不過全身依舊冰冷。
歌月閉上眼睛，身體像浸入了冰水之中寒冷難擋。
潛意識中，她緊裹着被子，身子蜷縮起，開始有些瑟瑟發抖，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冷汗直流而下。
聿宣微微眯起眸子，笑容收起，看着仍舊不適的歌月，思量着什麼。
寬大的手掌附上歌月的額頭，猶如冰塊那般的刺冷。
待手收回之際，卻被一雙同樣冰冷的手抓住，歌月淺聲呢喃，“不要走……”後面還跟着兩個聽不清的字。
聿宣臉上滑過一抹異色，看着歌月的眼神在不知不覺中柔下幾分。
手沒有抽離，任憑她那樣握着。他在牀邊坐下，用袖口擦拭掉她面上的汗跡。
一旁靜默不語的啓看着主人的一舉一動，心中驚異。
“抱緊我……”
歌月的這句呢喃讓聿宣心頭一顫，望着歌月身影的眸子略略加深。可是，緊接着從她口中吐出的兩個字卻讓他清亮的墨眸陰暗了下來，同時染上了陰霾。
“鏡沅……我好冷……”輕輕淺淺的聲音從櫻脣的抖動中滑出，扎向聿宣。
突然她好想念那個溫暖又溫柔，還帶着清淡藥香的懷抱啊。
深沉地眯了眯狹長迷人的鳳眸，聿宣嘴角勾勒出諱深莫測的笑，他轉手命令啓道，“你們都下去吧。還有，告訴笙簫我今夜不回去睡了。”
“是！”
聿宣掀開被子，和衣躺了進去。
歌月感覺到了涌入被窩的溫暖氣息，習慣性地向那邊靠了靠，她將腦袋埋在聿宣胸前，嗅着他身上好聞的曦檀香。
手攬着她的纖腰，她身上的香氣縈繞鼻尖，即使懷中人兒的體溫再怎麼寒人，但是聿宣此刻卻感到稍稍的燥熱。
呼吸着歌月身上的馥郁清香，習慣着她的刺骨體溫，聿宣慢慢闔眼。
不知怎的，似乎是她身上的香氣，可以讓他睡得安穩些，沒過多久，他也便沉沉睡去。
星子漫天，天際絨綢懸掛，窗外蟬鳴連綿起伏。
月照人，初微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