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花朵在山頭鋪滿,影影綽綽隨風而動。
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裳在花叢中歡快跑動着,與這片花海融爲一體,添抹了絲絲活力。
“哈哈哈哈,來追我呀!誰追的上我,我就把它給誰!哈哈哈!”
銀鈴般脆耳的笑聲在山頭長長迴盪,那小女孩的小手中高舉着一個紅色撥浪鼓,邊揮動着邊歡騰着。她那嬌小的身影輕盈得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女孩的身後跟着四五個與她歲數相仿的孩子,臉上都帶着燦爛無比的笑容。
嬉笑聲,鬧喊聲,奔跑聲交揉在一起,在這山頭回蕩,顯得無比空靈。
山頭的另一處,站着一個女人,耀眼的陽光刺目着,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憑感覺,她應該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女人。
那女人朝奔跑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展開懷抱,聲音柔柔綿綿的,“晚兒,跟娘回家,吃飯了!”
小女孩笑着,歡快地跑向了她的孃親,想要撲進她的懷抱中。
這幅溫馨的畫面突然給定格住了。
驀地,鮮紅色的液體汩汩從不知何處流出,緩緩,緩緩地從四面八方流了過來,將原本美好的畫面染成了一片血紅……
遍地的鮮花染上了刺目的鮮血!花叢間,地上一片血肉模糊,斷肢殘桓遍地都是。
眼前的一切都覺得好真實,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在夢裡。
“娘……娘……!”
一聲聲叫喚,在歌月口中喊出,溫熱的眼淚在眼中積聚着,最終滑落了下來。
突然間,她覺得好冷,她感覺到自己的瑟瑟發抖。
真的好冷……
昭華寺外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星子漫天。
某處的廂房內,坐着聿宣一人。還有,就是躺在牀上的歌月。
聿宣坐在牀頭,見歌月低埋着頭,瑟縮着身體,將自己蜷在被窩裡,立即伸手向她的臉頰探去。觸手一片冰涼。俊眉不由蹙起。
收回手,發覺手上竟然溼溼的。
她這是在哭麼??
聿宣詫異地望向低埋着頭,看不清表情的歌月,心,正在慢慢酥化。
他掀開被歌月緊拉住的被子,躺了進去。
手,輕柔地搭上了她的被,將她往自己溫暖的懷裡帶,牢牢摟住了她。隔着層層衣服,他還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冰冷。
在一派寒冷中找到了一絲溫暖,歌月下意識地朝聿宣的懷裡縮了縮,將頭靠在了他的胸膛。淡淡的曦檀香充斥着歌月的鼻息,讓她原本顫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
可是,往往當一個人在脆弱的時候,遇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時,一切的不快,悲傷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想要傾力而出。
不知是還在夢境還是已歸於現實,歌月像是找到了依靠般,埋在聿宣胸前嚶嚶地啜泣着。她揹負的太多了,她好累。
他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柔弱無助的一面!
摟着她的手臂,不禁加上了力道。
他真想這一刻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上天終於給他一次保護她的機會了。
從前她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戴着一張堅強的面具,她難過時也總是用笑容來遮掩。此時,卸下面具的她就像是一個受了傷的小孩,如此的脆弱易碎,也如此讓他心軟和心痛。
也許是哭累了,漸漸歌月停止了哭泣。
她微微擡起腦袋,模糊的眼淚眼婆娑地瞧着眼前聿宣胸襟邊沿的緞帶,聞着曦檀香,嚅嚅開口,彷彿聲音並不是她發出的。
“妖狐,謝謝……”清清淡淡的聲音宛似夢中囈語。
埋在他胸前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並不真切,可他卻真真切切地聽清了!
聿宣的心爲之一顫,她這麼一句道謝,觸動了聿宣心中最柔軟的一角。
歌月靜靜地靠着聿宣,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心跳聲此起彼伏,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聲。
歌月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哭久了,眼睛也酸了。她緩緩闔上眼簾,安心睡去。
聿宣緊抱着歌月,即使她身體冰冷
,但他感覺無比溫暖。
他真想就這樣永遠的抱着她,這個毫無戒備的她。
抱着這樣的她,聿宣一直所帶的僞裝和一顆永遠難以捉摸透徹的心也慢慢褪去所有戒備。
第一次,他能夠那麼的放鬆,卸下所有的僞裝,就跟懷裡的她一樣。
聿宣彎起脣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緩緩閉上深邃的雙眸。
那是,一抹安心的笑。
清晨,寺院的小和尚都早起有的打水,有的掃地,也有的在準備齋菜。
廂房外,掃帚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是在這清晨聽來是那麼的舒心,一點也不突兀。
聿宣一早醒來,發現歌月並不在身側,他半眯着犯困的雙眸,瞥過身旁。
“妖狐,你睡得可真沉啊。連我這個病人都醒了,你還剛剛纔醒。”
眸子剛輕輕一瞥,就聽到身後傳來歌月好聽的聲音。
聿宣坐起身,昨天一覺,他睡得很舒服。
他穿上鞋,擡頭看向歌月。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可是看上去人卻精神的不少,她正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昨天那個脆弱無助的她宛若是幻覺般不見了。
這女人又恢復了她一味的漫不經心。
胸前的衣襟已經幹了,可是還殘留着她昨天的淚痕。這點,似乎可以證明昨夜的她並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聿宣悠閒地坐在牀上,腳擱在地面的木板上,嘴角勾勒出的笑藏着壞壞的意味,魅惑十分。他笑看歌月,眸中閃動着一絲邪魅,“幫我去準備漱口水,還有早餐。”
歌月扁了扁脣,挑眉,指了指自己問道,“你是在跟我說話麼?”
“這裡難道還有其他人麼?昨天晚上開始,一直都只有我們倆個在房間裡呢。”聿宣壞笑,“好心”提醒道。
冰涼的臉上感受到了絲絲燥熱,歌月的臉開始小小發燙。可嘴上卻不饒人,“去你的,你這隻死妖狐。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一個病人!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呢!”說着,還無辜地眨着一雙含水的灩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