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看怎麼安排是好?”
安置客人,是當家主母的日常瑣事之一。方錦暉的年紀要大一些,又到了議親的年紀,司嵐笙將她帶在身邊教導着,學的比方錦書還要多一些。
這個時候,方錦書自然要以她爲尊。
這一年以來,方錦暉經常協助司嵐笙處置一些事務,只不過獨自待客還是頭一遭。她略作沉吟,問道:“蘇神醫來了幾人,可有女眷?”
夏荷回稟:“前院來回話的小子說,就蘇神醫帶了名少年,一共兩人。”都是男子,這樣她就不好前往見客了。
如此說來,那少年應該就是蘇良智了,人稱蘇小神醫。方錦書心頭暗暗思忖,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便想要先和他交好,留個善緣。
“你跟萬管家傳個話,着他在外院收拾一個客院出來安置,撥兩個小廝一個婆子過去伺候。”方錦暉吩咐貼身伺候她的巧畫道:“炭火、茶水不能短了,晚飯讓大廚房從我和母親的份例裡,各勻兩個菜過去。”
“是的,大姑娘。”
巧畫應了退下,正要掀了簾子出去,方錦暉補充道:“請泉弟弟去一趟,和蘇神醫說說話。”
方家千里迢迢地將蘇神醫請到了京城,去不湊巧正好遇到事情最多的一天。
方孰玉顯然是分身乏術,司嵐笙又在和方老夫人商議去喬家的章程。她和方錦書都是閨閣女子,不便見外男。
但這樣勞師動衆地請來,卻沒個主人家去招待,也實在是顯得怠慢了。方錦暉知道父親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讓方梓泉過去看看,也能表示方家的誠意。
方錦暉想得仔細,依足了京城的規矩。對蘇神醫父子來說,他們卻沒有這樣講究。蘇神醫的醫術來自父親,稱得上是祖傳醫術,到了他手上越發精進。
因爲蘇家家訓,在年輕時,他四處遊歷行醫,居無定所。直到娶了妻子後,他才定居於江南道的常州,憑藉一手過硬的醫術開了醫館。
蘇家前面幾個兒子也繼承父業,只是在醫術一道上並沒有展露出過人的天賦。直到蘇神醫得了最小的這個兒子——蘇良智,他才找到了衣鉢傳人。
幼時,蘇神醫便親自教導,讓連路都走不穩的蘇良智跟着他一起辨識、炮製藥材。到蘇良智大了一些,就帶着他四處遊歷行醫。
蘇家一直相信,要想成爲一個好的大夫,就得見多識廣。不論是什麼疑難雜症,只有見識過,才知道該怎樣入手治療。
所以,別看蘇良智年紀尚幼,卻跟着蘇神醫走過不少地方。一些常見的病症,不需要請教父親,他也能獨自開方抓藥。
這個時候,蘇良智放下手中藥箱,打量起院中的陳設來。在這個少年的眼中,京中的一切都是新鮮而有趣的。
“阿爹,你說方大太太到底是患了什麼頭痛,要特意將我們從江南道請來。”蘇良智好奇的問道:“京城這麼多大夫,難道都沒有這個本事?”
他的言辭之間,頗有些爲阿爹感到驕傲的意思。
蘇神醫笑了笑,道:“別胡說。京裡藏龍臥虎,醫術高明的大有人在。”他的目光中透出緬懷的神色,道:“當初我在京中住了幾年,受益匪淺。”
“孩兒不信。”蘇良智不服氣道:“若是這樣,爲何會特意來請阿爹?”
“京裡醫術最高明的,當數宮中太醫。只是夠資格讓太醫看病的人,卻不多。”蘇神醫道:“孩兒不要對京中大夫起了輕視之心,唯有謙恭,你才能學到更多。”
蘇良智此時只是一名心思單純的小小少年,既然阿爹這樣說了,他便認真受教。
此時日頭逐漸西斜,門口一名清俊少年走了進來,拱手道:“方梓泉見過蘇神醫。今日家中事忙,怠慢了請勿怪罪。”
蘇神醫忙回禮道:“公子快別客氣,我們收了診金出診,談什麼怠慢與否。”以他的閱歷見識,自然能看出方家下人來去匆匆,確實是有事。
“母親眼下分不開身,兩位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還請稍做休息,明日再爲母親看診。”方梓泉道。
正事說完,蘇神醫將自己的兒子引見給方梓泉。兩人年紀相近,一個是溫潤少年,一個飛揚跳脫,很快便熟悉起來。
方家禮數周到,蘇神醫便安心住了下來。
金烏西墜、夜幕降臨,方孰玉才踏着夜色進了家門。遣人跟司嵐笙說不用等着他,便在書房裡提筆開始寫陳情摺子。
京兆府那邊,他已經過去坐了一下午。
一個是朝廷新秀方家,雖然來的只是方孰玉而不是方穆,也足夠令京兆府重視。一個是歸誠候府崔家,就算在皇上面前不得意,但崔家根深葉茂,哪裡是一個小小京兆府惹得起的。
在天子腳下做府尹,雖說在品級上比別的地方要高出半級,但絕對是全天下最難做的官之一。
洛陽城裡達官貴人衆多,誇張一點的說,天下掉塊磚下來,也會砸死一個當官的。豪門世家、權貴公侯、皇親國戚、朝中重臣,哪一個都不是易於之輩。
而最頭痛的,就是這些人家當中起了衝突。
不過,唐府尹能將這個位置坐得穩,也非凡物。唐家跟方家本就是一個坊裡的鄰居,方孰玉一登門,他就知道是爲了方慕笛的事情而來。
先是好茶好水的招待着,接着大倒苦水,說他有多麼多麼不容易。再悄悄讓師爺去歸誠候府裡通風報信,看看那呆霸王到底想要怎麼樣才肯放人。
方孰玉自然知道他是在做戲,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除了一力堅持,要京兆府捉拿崔晟歸案之外,都陪着唐府尹演戲。
他的目的只是要鬧大而已,沒必要逼得唐府尹難做。
在京兆府裡喝了一肚子茶水,方孰玉也將腹稿打好,回府後便奮筆疾書。他的文采過人,一封陳情摺子,寫得是聲情並茂、字字爲皇上着想,爲方家喊冤。
他和父親方穆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這件事先由他去鬧,和方穆無干。到最後,視情況再由方穆出手,一舉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