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權墨冼刑部員外郎的身份,如何不知京兆府的窩囊?以他一向的精明,怎麼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王吉想不通。
“這有什麼,”關景煥以洞察一切的口吻道:“他再有本事,畢竟還年輕。你誤打誤撞之下,讓權時安姦殺了他的妻子,這口氣,他吞不下。”
“再加上皇后娘娘封了他妻子一個六品安人,他恐怕誤以爲宮裡會替他撐腰,這才告上了京兆府。”
“可惜啊,可惜!”關景煥搖了搖道:“到底還是年輕了,宮裡的意思,豈是這麼容易猜透的?”曹皇后這等收買人心的舉動,他一眼就看透了,可嘆權墨冼還拿着當寶貝。
“他和族裡的矛盾由來已久,是想要趁機和族裡撕破臉吧。”關景煥笑了起來,道:“還是那句話,太年輕了!他應是沒想過,此舉會招來世家大族的敵視。”
瞧着關景煥心緒頗佳,王吉奉承道:“要我說,權墨冼就是不識時務。他再有本事,跟您老人家比起來,那就是蚍蜉撼樹。要是早些認清現實,投奔到您麾下,還愁前途嗎?”
這樣的話,關景煥愛聽。
可惜,他們都不瞭解權墨冼。復仇的怒火,在權墨冼胸中熊熊燃燒着,但並沒有燒盡他的理智。將事情鬧大,原本就是他的目的。
而方錦書,在任何時候,都沒有小瞧過權墨冼。
“姑娘,高樓已經去見過了權大人。讓我來跟姑娘回話,他暫且將夜塵借給權大人一用。”聽完楊柳的稟報,方錦書點點頭。
權墨冼一邊將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一邊隱秘地進行着僞印案,在他的身邊,一定還有別的人藏在暗處幫着他。
既然夜塵已經到了他身邊,方錦書就不會再擔心僞印案會出什麼變故。
畢竟,在前世,正是權墨冼一力偵破了僞印案。這次有了她的協助,理應更增添了幾分把握。想了想,方錦書道:“你跟高樓說一聲,讓他帶着高露也去權大人手下幫忙。”
權墨冼再有本事,也需要有人襄助。這個時候,多一個人,也就多一分力量。
楊柳應下,問道:“若權大人問起,我們該如何回話?”
高樓等人是在替方錦書辦事,這件事就連方家也只有方孰玉知曉,連司嵐笙都不清楚。去了權墨冼那裡,就等於暴露了方錦書一半的實力。
楊柳有些不明白,方錦書爲何對這位權大人如此看重,與信任。
“就說你們是替我辦事的人。”方錦書篤定道:“放心,他不會亂說話。”這些事,她不用特意叮囑,也相信權墨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對權墨冼她對從最開始的警惕、敵意,到了現在的信任與默契。
這種變化,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方錦書細細想了一遍,也沒理出個頭緒,索性撂開手去。只要權墨冼這次順利渡過了難關,和方家的關係只會更近一步。
照此下去,總會改變方家那原本的結局。
事實上,關景煥高高在上的猜測並非全對。除了方錦書以外,還有其他人在幫助權墨冼。比如藏在暗中的鞏文覺、比如彭長生、再比如那些因爲權墨冼而沉冤得雪的苦主們。
只是在他的眼裡,看不見這些衆生。
關景煥的眼睛,只看着上面。他的上面有阻擋他去路的朱自厚,有手握天下權勢的慶隆帝。民間底層的這些如同螻蟻一般的百姓,什麼時候又被他放在眼裡過?
他們最大的用處,就是給他做棋子罷了。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權墨冼,並不以這些越演越烈的謠言所惑。他見過了高樓,便換下麻衣從後門出去,輾轉到了鞏文覺所在的宅子裡。
鬧上了京兆府,明裡暗裡關注他的勢力越發多了,他必須要掩人耳目。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過來。”權墨冼將他的計劃詳細給鞏文覺說了一遍,道:“大致上就是這樣,如果發生了什麼變故,你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調整。”
“爲了不暴露,我們將不再見面。”權墨冼語氣鄭重,將夜塵引見給鞏文覺道:“這是夜塵,你可以相信他。晚點我會讓劉叔也過來,於師爺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務必,要一擊即中。”
“權大人,”鞏文覺道:“這個計劃是好,您卻太危險了些。”
整個計劃沒有紕漏,權墨冼將他自己放在了明處,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與勢力。藉此,來令對方放鬆警惕,讓鞏文覺能趁機行事。
權墨冼淡淡一笑,道:“我有什麼關係?”他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復仇。
林晨霏出事,鞏文覺也很內疚:“這事,都得怪我。若不是我來找大人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權墨冼擺擺手制止了他,低聲道:“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不夠本事。”
人微言輕,任誰都可以來踩上一腳。縱有天大的志向,那有如何?還得有與之匹配的身份地位。否則,這一切都是空談。
正是從此刻起,權墨冼堅定了要不顧一切向上爬的決心。只要不違揹他自己的底線,很多事情,都不妨去試一試。
原本一顆柔軟的心,逐漸被一層硬殼包裹起來,長滿了荊棘。
鞏文覺長揖到地:“權大人,這是我們鞏家欠你的。今後,只要大人你一句話,我鞏文覺任你驅策。”
權墨冼雙手將他扶起:“文覺賢弟,言重了!”
他重新換上麻衣,出了這所宅子。權墨冼仰頭望了望天空,脣邊勾出一抹譏誚的笑意,隻身來到寶昌公主府。
“權大人你來啦?”沒讓他多等,寶昌公主便裹挾着一陣香風,出現在他面前。她眉目含春,面容比婚前更加嬌美有韻味,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迷人的風情。
在權墨冼身側的椅子上款款落座,寶昌公主的身子朝他傾着,含情脈脈地望着他。這張臉,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個夠了。
她嬌聲道:“難得大人來看寶昌,你喜歡做什麼?我都陪着你。”言語之中的**意味,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