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走到方錦暉的面前,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家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然後,跪坐在竹蓆上,替方錦暉梳起髮髻,加了發笄。吳菀靈上前,輕輕扶了扶發笄,以示正笄。
方錦暉儀態從容地起身,觀禮衆賓客齊聲祝福。
隨即,她回到東房,方錦書作爲有司捧着要換的襦裙跟在後面。方錦暉換上素衣襦裙,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面向父母,行拜禮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
二加時,吳菀靈替方錦暉取下之前的發笄,方老夫人爲她簪上一支燒藍嵌珍珠髮釵。
方錦暉再次回房,換上與髮釵相配的曲裾深衣。面向方老夫人,行第二次拜禮,表示對師長及前輩的尊敬。
三加,除去髮釵,加以釵冠。方錦暉更換上大袖長裙禮服,面向來賓行第三次拜禮。方老夫人走上前,唸了祝辭後,替她取了“敏莊”的表字。
方錦暉答謝後,聆聽父母訓示,答道:“兒雖不敏,敢不袛承!”行了拜禮。接着立於中央,先後向正賓方老夫人、贊禮許悅、贊者吳菀靈、有司方錦書、觀禮賓客斂禮拜謝。
至此,方錦暉及笄禮成。
方孰玉起身,含笑道:“小女方錦暉及笄禮成,感謝各位賓朋盛情參與。”
“家中備下薄酒,還望各位賞光,萬勿嫌棄。”司嵐笙邀請賓客們離開,引着衆人到園子裡入席。
方錦書陪着方錦暉回到翠微院中更衣,換下長袖禮服。
“妹妹,我今兒表現的如何?”方錦暉抓住方錦書的手,緊張地問着。她在整個及笄禮上,沉着端莊,沒有出一絲的差錯,但心頭卻是怦怦直跳。
前來觀禮的,除了方家親眷外,鞏太太也赫然在列。她可是自己未來的婆婆,方錦暉的心情,就好像要交一份答卷,生怕對方不夠滿意。
“大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方錦書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妹妹偷偷瞄了鞏家太太的表情,她對你滿意的緊。”
她端着及笄禮上要用的托盤,比方錦暉要自由得多。
有了她這句話,方錦暉才放下心來。
這場及笄禮過去不久,鞏太太就遣了媒人上門,兩家開始商議親迎的婚期。
鞏文覺將在慶隆六年的春闈下場,按鞏太太的意思,是在春闈後擇一吉日替兩人完婚。依鞏文覺的文章學識,取得進士功名不在話下,到時再成親,那就是雙喜臨門。
司嵐笙也很滿意,到了慶隆六年,方錦暉虛歲十七,正是女子的豆蔻年華之際。
嫁人之後,就意味着要承擔起延綿子嗣的重任,而女子太早生子並不好,十七歲則剛剛好。眼下方家請到了花嬤嬤,正好替方錦暉好生調養身子。
媒人來回跑了幾趟,便定下來在慶隆六年六月六日成親,取一個六六大順的好彩頭。
夏日悄然到來,太陽掛在天空中散發着熱力,曬得樹枝花草俱都懨懨的,大街上也少了行人。人們都在想方設法的避暑驅蚊,躲在涼爽之處。
京城裡的高門大戶,更是紛紛到京郊的莊子上避暑納涼。
洛陽城東北處,有一座規模中等的庵堂,這裡設備陳舊而簡陋,香火普普通通,出入的女尼面有菜色。
一間偏房中,方錦菊白着一張臉,左手撫着心口,連連犯着噁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已經連着幾日都是這樣。起初時,還以爲自己是中了暑,但這都連着好幾天,症狀沒有絲毫緩解。
她這間房中,還住着另一名被犯錯送來的女子,叫做於莉。
這時,於莉端着打來的飯菜推門進來,坐在長凳上,道:“菊姐姐,你還不去打飯,恐怕就不剩下什麼了。”
庵堂裡吃的都是齋飯,而這裡香火不旺,全靠收留一些京裡犯錯的女眷度日。凡是送來的人家,都會定期給庵中捐一筆香油錢,充作食宿費用。
但這些銀錢,真正用在犯錯女眷身上的並不多,也只是剛好管飽而已。
葷腥是一定沒有的,能吃飽就算不錯。到了這裡,什麼都變得不重要,每日想的就變成了如何才能吃飽。
聞着飯菜的味道,方錦菊更覺噁心,捂着嘴就跑到門口,乾嘔了起來。但她原本就沒有吃什麼東西,此時也只嘔出來一些苦膽水,更覺難受。
她漱了口,虛脫地躺在牀上,道:“算了,我也沒什麼胃口。”
於莉慢條斯理地用着飯菜,偏着頭看了她一眼,道:“你這症狀,我好像知道一些。”
“什麼?”方錦菊有氣無力地問。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於莉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裡,道:“我在家時,看見父親有個姨娘懷孕,就是這樣。”
“懷孕?”
方錦菊驚得目瞪口呆,隨即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兩眼緊緊盯着她,追問道:“你是認真的,不是亂說?”
“我亂說什麼。”於莉沒好氣道:“你愛信不信。”
“不,我信!”
從最初的震驚醒過來之後,方錦菊不由喜上眉梢。
太好了!
這真是老天垂憐!天無絕人之路。一朝露水姻緣,她,竟然有了褚末的子嗣。
這麼一來,褚家就不可能不理會她!
“你別高興的太早。”瞧着她高興,於莉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被罰到這裡來的,各有各的緣由,都是說不出口的秘密,也都是失敗者。她們之間,也並不想去刺探他人隱私,都獨自舔舐着傷口,盼着出去的那一日。
瞧着方錦菊的神色,於莉便猜出來了七八分。左右不過是爬了哪個男子的牀,卻謀劃失敗。
於莉道:“你要知道,我們這裡可是庵堂。你有了身孕,這種事情,你以爲能瞞得住嗎?被主持師太知道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
庵堂中的女子有了身孕,這絕對是一等一的醜聞。
若傳了出去,恐怕京中那些家族再不會將犯錯的女眷送來。這麼一來,也就等於斷了庵堂的財路,主持怎麼會忍?
“那,那我該怎麼辦?”方錦菊嚇了一跳,知道她說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