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仕途,會因爲我更多險阻。”方錦書認真道:“我不是開玩笑。”
“我不怕。”權墨冼看着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就怕流露出來心底的深情,將她嚇跑。
“也許,你有想要做的事,而我偏偏要阻止。”
在前世,權墨冼正是上密摺的那個人。
方錦書相信,以權墨冼重情重義的脾性,就算在今生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會再上密摺。
但政局波瀾詭譎,這樣的大事並非她不想他不願就一定不會發生。就像她竭力制止了,方孰玉也仍然成爲了齊王的詹事。
有衛亦馨在,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方錦書不願欺騙權墨冼,就算是冒險,她也會在眼下將所有能告訴他的事情,都告訴他。
除了,她重生的事實。
“你不讓我做的事情,我不會做。”權墨冼道。
“若此事,與你的抱負有關呢?”方錦書追問道。
傻瓜,我的抱負有千千萬萬條路可以實現,可你只有一個。
權墨冼心中默默想着,左手握住想要伸手去撫上她面頰的右手,低聲道:“我聽你的。”
聽着他應下了自己所有這些有理無理的要求,方錦書的心莫名的有些惶恐。
她低頭想了想,道:“我可能不會是一個好妻子,做不到只在後宅中做一個安分的婦人。”
你快拒絕我吧!你怎麼能對我這樣好?
這樣的他,讓她心頭升起負疚感:“你不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嗎?”
“我心甘情願。”權墨冼在心頭默默應着。
他的眼神如墨一般深沉,藏着方錦書看不懂的情緒。她心頭一跳,忙側臉不敢再看。
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自己比他小了足足十歲,他應該只是拿自己當做妹妹。
“大人,你爲何願意娶我?”與其在心頭瞎猜,不如問個清楚。兩人之間的默契,方錦書不希望在還未成親前就被打破。
這個問題,委實難以回答。
權墨冼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秘密,但我能感覺到你在孤身奮戰,我亦如此。兩個孤獨的靈魂,能彼此溫暖總是好的。”
方錦書一怔,她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可權墨冼說得對,兩顆孤獨的心互相慰藉,或許就不那麼寂寞。
在這一刻,她眼神中的的孤寂如雪,令權墨冼感到心痛。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用大掌將她一雙手捧在中間,看着她道:“你放心,以後有我在,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
“成親後,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瞞着你。你不願說的,就不說,你要我做的,我就會去做。”
他的聲音低沉,語氣中的誠摯毋庸置疑。
這番話,直擊方錦書的靈魂。這個男人,怎能做出如此承諾?她心頭感動不已,鼻子一酸泛出淚光。
“你……”
她眼眶泛紅,語氣哽咽。
她是淡然的、從容的、高潔的、孤傲的,這樣脆弱的一面,還是權墨冼頭一次見到。
方錦書的眼淚並未落下,如同晨間最晶瑩的露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之上。她的臉龐上的神情,脆弱中透出不服輸的倔強,迷茫中又有着堅定的信念。
不是梨花帶雨,卻好似懸崖邊上的一枝老梅,在雪中傲放。
這樣子的方錦書,少了疏離、陌生。
兩人之間那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屏障,因此而消散不少,拉近了不少距離。
但權墨冼,卻不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接近她。他寧願,她一直都那般遺世而獨立,而自己只要能守護這份美好,就餘願足矣。
權墨冼擡起右手,用食指輕輕替她拭去眼淚:“你的眼淚是珍珠,以後都別再哭了。”
你可知,你的淚,一滴一滴都會落在我的心上。
方錦書輕輕“嗯”了一聲,她自己也沒想到,會在他面前如此失態。
她拿出一頁紙,道:“肖沛的事情,我都寫在這張紙上。”
權墨冼接了過去貼身放在懷中,道:“接下來一切有我,你就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
要娶方錦書,肖沛是他必須邁過的障礙。
“你的人手可足夠?”方錦書問道:“不若我讓高樓過去幫你。”
權墨冼擺擺手,自信地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我這幾年的官,也不是白當的。”
他早已非吳下阿蒙,遭遇過的暗算他不想再重新經歷一次。
因偵破洪自良私囤糧食一案,立下大功得了皇帝褒獎。如今在刑部,就算是顧尚書也不能明目張膽地爲難於他。
劉管家手底下,管着好些得用的人手,明裡暗裡都有。
既然方錦書已經提供了線索,他再想不出法子,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看着這樣篤定的權墨冼,方錦書彷彿看見了那個未來權臣的風采。
他就是這樣,永遠胸有成竹、不苟言笑。
無論是盟友還是對手,都不能通過他的神態猜出他的真實想法。他就那樣袖手站着,看着敵人一步一步落入他的陷阱,被他的節奏所控制。
好像,給自己找了一位了不得的夫君哩!
一抹淺笑爬上方錦書的脣角,她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或許到了某一日,她可以將所有的秘密坦誠相告。到了那時,她將獲得真正的自由。
“端成郡主的人,此時應該就守在外面。”方錦書道:“你離開的時候小心着些。”
權墨冼點點頭。
他再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切勿輕舉妄動。”
他貪戀着和她獨處的時光,但更知道此時不得不走。一旦事成,他就能擁有和她下半輩子的時光。
“好。”方錦書應道:“有什麼事,你可遣人來告知貨行的楊柳。”
權墨冼秘密地來,悄悄地去,除了知情人,沒有引起一絲波瀾。
方錦書再次出現在廣盈貨行大堂時,神情輕鬆愉快。跟在她後面的芳菲芳芷兩人,手裡各捧着好幾個大小不一的盒子。
大堂裡,那個年輕媳婦子已經不見,一名管事嬤嬤正在俯身查看手中錦盒。
方錦書的重新出現,使得那嬤嬤迅速擡眼掃視了她一番,又垂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