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郝君陌白了他一眼,道:“我們又不是第一次打架,有經驗了。”
“這次明明是你打我,不是打架。”
“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你受傷。”
“誰說的,頭一回打架的時候,你也掛彩了好嗎?”褚末不服氣。
“所以一回生二回熟,打架這種事情,你多打幾次就習慣了。”
“還多打幾次?”褚末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再打了。”
“……”
河岸邊上,兩人的爭執的聲音逐漸遠去。
這次之後,兩人心中的芥蒂不復存在,反而因爲心頭共同的秘密,守護着共同的一個人,而達成了心靈的默契。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了起來,但時不時降落的小雨,帶走了這樣的熱氣,空氣顯得清新怡人。
穀雨前夜,淅淅瀝瀝地下過一場小雨,洗得庭院裡的花草樹木翠綠可人,襯着天光泛着油亮的光澤。
“姑娘,雨停了!”芳菲進了房,捲起了簾子,對坐在妝臺前梳妝的方錦書稟道。
“可不?”站在方錦書後面爲他梳頭的芳芷探頭看了外面一眼,笑道:“今兒出門可是正好了。”
方錦書笑道:“你們兩個,比我操心的都多。下不下雨又有什麼關係?下雨又下雨的景緻,不下雨又有不下雨的玩法。”
芳菲吐了吐舌頭,道:“那是姑娘你境界高。婢子只想着,若不下雨就能去樹上摘香椿了。”
“摘香椿?”芳芷握着方錦書柔順水滑的頭髮,利落在分成兩邊,分別盤起一個小圓髻,打趣道:“你想的是吃香椿吧。”
“雨前香椿嫩如絲,”方錦書也接口笑道:“穀雨這日的也不差。你那裡不是攢了好多香椿的方子嗎,回頭都交給莊子上的廚娘,挨個做出來吃。”
“好啊,連姑娘你也來打趣我。”芳菲不依地跺了跺腳,道:“不過,香椿真的是好吃。我小時候孃親也會摘了來吃,那個味道我現在都記得。”
她兒時家貧,香椿的做法也很單一,不過是用水煮了,略涼一涼後就放了調料拌着吃。但對當年的她來說,已經是無上美味了。
來方家的這幾年,穀雨時節都會多一道跟香椿有關的菜餚。方府廚子烹飪出來的香椿有各種花樣,味道也要好上不少。
然而,那兒時記憶中的美味,總歸是找不回來了。
所以這次去莊子上走穀雨,芳菲在心頭分外期待。她想試試,自己親手去摘了香椿來,按記憶中的做法做了,看能不能尋回當年的味道。
“好了。”芳芷替方錦書的頭髮上壓了一柄小巧的珍珠髮梳,完成了整個梳妝。
鏡中的方錦書,眉目修長,一對極好看的丹鳳眼中,是一對沉靜如水的眸子。她的膚色不如普通閨閣女子那般白皙,卻泛着健康的光澤,皮膚細膩得幾乎瞧不見毛孔。
她的脖頸修長,儀態優雅。如同最高傲的天鵝,又好像那枝頭凌寒傲放的紅梅。
爲了今日出遊方便,她捨棄了裙裝,改穿了一件水色的交領胡服。腰肢被一條寬邊如意絲絛繫着,盈盈不足一握。
方錦書周身的氣質,充滿了矛盾。
既有官宦千金的書香婉約,又在眉眼之中有萬人之上的傲氣;脣邊常掛着的微笑冷淡而疏離,長年習武讓她的身體又充滿着與衆不同的活力,矯健而敏捷。
初初一看好似不打眼,但再看一眼就會無法挪開眼去,會被她這樣謎一般的氣質吸去心神。
她已經成爲一名豆蔻少女,明年底就要及笄,正值妙齡。
這樣的方錦書,讓芳菲在一旁看呆了去,忍不住唸叨:“這樣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將來哪個男子能有這樣的福分,給娶了去。”
“芳菲!”芳芷低聲喝止。她怎麼能在姑娘面前,提起她的婚事呢?
得她提醒,芳菲忙以手掩口。
方錦書的餘光瞥見兩人的小動作,在心頭輕輕一笑。她知道她們是擔心自己,並不責怪。什麼婚事,都沒有她心頭的那件事要緊。
只不過這樣的事情,她自己心頭清楚就行。就算是解釋,旁人也未必肯信。哪有姑娘家不把自己婚事放在心頭的呢?只會越描越黑,索性不說的好。
“妹妹,你好了嗎?”方錦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母親傳我們過去哩!”
“來了。”方錦書應道。
方家和喬家的馬車在修文坊出口處匯合,從建春門出了洛陽城,直奔方家在東郊的莊子而去。
東郊這一片,地勢平緩土地肥沃,處處都是良田,阡陌縱橫。剛下過雨的土地,別有一番勃勃生機。空氣中傳來田野的味道,不時還能聽見幾句農人在耕作休息時傳來的渾厚歌聲。
這裡,也就成了京中大戶人家的後花園。只要是洛陽城裡有閒錢的人家,都會在這裡置辦莊子別院。
這個莊子,是方家前兩年剛置辦下來,再翻新過一次。
這回,還是方家的主子頭一回來,還帶來了客人。莊頭顯得格外緊張,早幾日就開始打掃房間,安排廚房,務必要令主子們滿意而歸。
進了院子,四下裡都拾掇得乾淨清爽,司嵐笙滿意地點了點頭。跟着她的煙霞賞了莊頭一個荷包,表示對他差事的認可。
“喬太太,我這也是頭一回來。莊子上簡陋的緊,還請你多包容着些。”司嵐笙自謙着笑道。
陸詩曼手裡牽着她兩歲多的女兒,笑道:“大太太未免太客氣了。既是來走穀雨,正是要有這樣的野趣纔好。要是都跟京城的一樣,那我們出來又有什麼意思?”
“還是喬太太看得通透,”司嵐笙笑道:“是我着想了。”
說笑間,兩人帶着兒女進了房。
陸詩曼解開披風交到丫鬟手中,對喬世傑和喬彤萱道:“這難得出來一趟,你們和方家兄妹又都是相熟的,自去玩吧。”
兩人應了,和方錦暉、方梓泉、方錦書一道告辭退下。
五人一道出了門,他們對這次出來的目的都心知肚明,故意將方梓泉和喬彤萱兩人留在後面說話,朝着莊子外走去。
看了一眼天色,喬世傑道:“說不定還會下雨,我們不可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