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官場,權墨冼深知消息的重要性。撥了一份銀子在劉管家那裡,讓他自行買人,調教出幾個機靈的小廝,專門打聽洛陽城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這件事,他就全權交給劉管家在進行。如果有了什麼跟他相關的,或者是重要消息,劉管家都會及時告訴他。
就像方錦書的這件事,劉管家知道他心頭記着她的恩情,知道後便打聽了一番。權墨冼在衙門裡忙,他就特意來給林晨霏回稟了,由她晚上告訴權墨冼。
權墨冼目光一凝,放下手中的筷子。京中的文官從來就和皇室宗親保持着距離,方錦書怎麼會去齊王府上做客?
“詳細說說。”
林晨霏應了,將劉管家打聽到的消息仔細說了一遍,道:“我也不是很明白,這明明不關四姑娘的事,怎麼到頭來是她去賠罪?”
這件事,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他短短的見過那名端成郡主幾面,直覺告訴他,這位端成郡主心機深沉的可怕。在她眼底,有一種所有人都被她視作棋子的不在乎。
方錦書去齊王府上的事,既然跟端成郡主有關,這背後就不知道藏着怎樣的深意。
但是,方家也好、齊王府也罷,都比權家強。以他眼下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擔憂,又能做什麼呢?
又一次,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襲上權墨冼的心頭。
“冼哥哥?”見他神色不對,林晨霏擔心的喚道。
“哦,我沒事。”權墨冼衝她安撫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許是郡主在玩鬧任性罷了,她年紀還小。”
林晨霏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但這些事情,她真的是不懂,更幫不上忙。
“你先歇着,我去見一下劉叔,”權墨冼起身,收拾了桌上碗筷拿着出去,道:“一會便回來。”
他確實做不了什麼,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讓劉管家在這段時日內,盯着齊王府的動靜。若方錦書真有了什麼需要,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吧。
夜色愈發深了,坊門緊閉各府落鎖,整座洛陽城裡漸漸迴歸平靜。只有兩兩相伴的更夫,打着梆子巡邏在街道上,他們手中的燈籠照耀着眼前的方寸之地。
這一日總算過去,在齊王府裡已經安歇的方錦書不會想到,她進了齊王府的這件事,牽動了這麼多的人的心。他們關愛着她、牽掛着她,隨時準備幫助她。
翌日,鳥雀啾鳴,薄薄的晨曦灑在洛陽城上,爲這座百年雄城籠罩上一層輕紗。
勤勞的人們已經陸續早起,在郝家側門外停了一輛馬車。郝君陌將斗篷的兜帽戴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回望了一眼郝家宅邸,擡腳準備上車。
就在此時,巷子口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名少年郎策馬過來,衣袂翻飛。看見郝君陌才鬆了一口氣,勒住繮繩翻身下馬。
“你怎麼了來了?”郝君陌詫異地看着方梓泉,問道。
方梓泉神色不愉,白了他一眼,道:“我怎麼不能來?我還想問你,怎麼突然要走?”
元宵節那夜他聽到閒話,昨日他本來打算到郝家來一趟,看看郝君陌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突然又發生了方錦書要去齊王府上的事情,這就給耽誤了。
直到昨日天快黑的時候,他才收到鞏文覺差人送來的消息,說郝君陌要同他一道去遊學。
“你究竟還當不當我是兄弟?走便走了,不打算告訴我一聲嗎?”方梓泉連連發問,道:“我們就算不是兄弟,也是表兄弟,你這樣也太不講義氣了。”
“幸好我猜你就是打算一大早走,坊門一開就來找你了!不然,還真見不着你。”
待他說完這一連串的話,郝君陌笑道:“說完了?我只是不想送來送去的太過傷感,想着走之後再讓人給你送信。”
“這事,是文覺兄告訴你的吧?估摸着他是擔心我。”郝君陌拍了拍方梓泉的肩,道:“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也不是突然想走。”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今兒必須得給我說清楚了!”方梓泉哪裡肯饒過他。
郝君陌回望了一眼郝家的門口,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道:“有什麼話我們上車說,我不想驚了家人。”
“你走的事情,難道沒有跟姑父姑母講?”方梓泉驚詫地長大了嘴巴,指着郝君陌道:“你……你這是……”
“想到哪裡去了?”郝君陌失笑,道:“自然是說過的,只是今天早些出發罷了。”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就算再怎麼失意,也不可能對家人不告而別。昨日他已經徵得了家人的同意,今晨的早早離去,算是他縱容自己的小小任性吧。
這算是,對父親無聲的抗議,抗議父親對他婚事的種種打算。
但,也僅此而已。
方梓泉將手中繮繩交給長隨,自己上了馬車,看着郝君陌問道:“聽說你受傷了,怎麼回事?這樣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還是聽旁人議論,我才知道。”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難道還要巴巴地來知會你一聲?”郝君陌受傷的是嘴角,這會已經痊癒的差不多,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是和褚末打了一架?”這句話,既是問句,又是肯定句。
“你都知道了。”提起褚末,郝君陌的神色變得落寞,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可能會是你的妹夫。”
“這還不是沒影兒的事情嘛?”對這件事方梓泉心頭有數,但在郝君陌面前自然不能這樣說,安慰他道:“我知道母親着急四妹妹的親事,但也不會隨便定下來一家。”
“你不用安慰我。”郝君陌苦笑道:“平心而論,褚末配得上書妹妹。”正因爲如此,他縱然心有不甘,卻也算是輸的心服口服。
“就算如此,那你爲什麼要走?”
“文覺兄說得對,好男兒志在四方。”郝君陌道:“困在京裡,我總情不自禁的要去想這些事。與其傷春悲秋,不如腳踏實地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古人應誠不欺我。”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方梓泉盯着他的眼睛,搖了搖頭,道:“但這背後一定還有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