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先到這裡,有事午後再說。若不着急的,明日再來回稟。”隨着司嵐笙的吩咐,花廳裡的婆子媳婦盡都散了。
紅霞重新替她換了茶水,讓下人去將權墨冼請進來。
“大太太,”權墨冼長揖到地,道:“晚生此來,一是謝過昨日您的援手之恩,二是還有一事相求。”
“權大人快請坐。”司嵐笙身上並無誥命,權墨冼雖說是晚輩,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他對司嵐笙自稱晚生,可謂是謙卑之極。
權墨冼落座,紅霞給他上了茶水。
“不知權大人有何請託?若我能做到,定會竭力相幫。”
權墨冼拱手道:“按說晚生不敢來打擾大太太,但思前想後,這在京裡,只有大太太能相求。內子身子不好,我也想讓她好好休養個一年半載。”
“只是後宅裡不能亂了章法,想向大太太借人,替我調理下人奴婢。”
他的這個要求,司嵐笙一聽便明白了過來。
昨日在新房裡發生的事,方錦書在回府的路上就跟她講過。方錦書沒提黃泉引,只說藥湯裡被人加了料,司嵐笙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權家的後宅確實無人,否則她也不會遣人去幫襯他的親事。
細數權大娘、權璐、林晨霏三人,眼下還真沒有一個能擔得起當家主母的這個職責。正因爲如此,權墨冼才求到自己這裡來吧。
“好,”司嵐笙一口應下,道:“我讓劉嬤嬤去你那裡住上一段時日。什麼時候你覺得可以了,再讓她回來便是。”
劉嬤嬤是司嵐笙從孃家帶過來的心腹,也是最得她信任的嬤嬤。在方家,她只負責調理管束丫鬟,其餘雜事一概不做,屬於半榮養的狀態。
她原本就是司家特意爲司嵐笙挑出來的陪嫁嬤嬤,最精通後宅之事。有她去坐鎮權家後宅,當可無憂。
她答應得如此乾脆,讓權墨冼接下來準備好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他微微一愣,再次起身拱手,道:“晚生謝過大太太!”
司嵐笙沒有提出條件,沒有利益交換,這讓權墨冼心頭越發感激。
由此可看出,方家處事的格局心胸,比承恩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有着這樣的交情在,權墨冼哪怕不入方孰玉的麾下,方家真遇到了什麼事,他還能袖手旁觀不成?
應了這個要求,司嵐笙笑道:“權大人快別跟我客氣。夫君曾囑咐我,你一人在京不易,只要是我們能幫上的,就盡力相幫。借出一個下人,並不是什麼大事。”
她越是這樣輕描淡寫,權墨冼心頭越是記這個人情。
“新婚燕爾,權大人也忙得緊。”司嵐笙打趣道:“我會將事情都交代給劉嬤嬤,她午後就會過去。月例銀子從我這裡出,具體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她去做,不要拘束了。”
司嵐笙做得大方,左右都受了這樣的人情,權墨冼也不會跟她爭什麼月例。再次道謝,才告辭離去。
在他走後,司嵐笙將劉嬤嬤叫來,好生叮囑了一番。便讓她收拾了包袱,遣了一名小丫鬟跟着伺候她,再由熟悉路的司江媳婦帶着往權家去了。
方錦書從學堂回家,剛換了衣服,便聽到這個消息。
她一直想要讓權墨冼和方家交好,但始終未能做到。未曾想,她不計後果地救了林晨霏一命,卻在陰差陽錯中促成了這件事。
如果沒有此事在先,權墨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求助於方家?
這才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想到這裡,方錦書笑了起來,心情極爲愉悅。她憑本心做了想做的事情,結果也很不錯。救了林晨霏兩次,還讓方家獲得了權墨冼的人情,這怎麼能讓她不高興?
放開前世的恩怨與固有偏見,果然是最正確的決定。
如今方家和權墨冼互相欠着人情。人情這樣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卻最能約束像方孰玉和權墨冼這樣守諾的讀書人。
先是權墨冼救了方錦書,讓方家欠下這人情,接着方錦書又大大小小的欠了他好幾次。如今因爲林晨霏,他接連欠下幾次。
這一來二往的,誰也說不清究竟是方家欠權墨冼更多,還是權墨冼欠方家更多。這樣的人情糾葛,註定了兩家的交情日趨深厚。
想明白了這一層,怎麼能不讓方錦書心情極好?
要知道,在前世權墨冼的密摺,正是導致方家覆滅的根本。無論這封密摺後面有怎樣的曲折,都是經過了權墨冼的手。
按如今方家和權墨冼的關係,到了將來他要上密摺之前,總要多考慮一層。
“姑娘,”芳菲進了門,放下手邊拿着的東西,看着方錦書笑道:“姑娘看起來,比前些日子開心多了。”
方錦書笑着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之前她囿於前世的經歷,做事情太過瞻前顧後、左思右想。但結果,也並沒有事事如意。有成功順遂的,也有留下了遺憾。
而眼下,她已經徹底放開了過往,秉承着本心去做事。
只要對衛亦馨保持足夠的警惕,事情總不會更壞。今生的一切都在悄然發生着改變,她何必如此畏手畏腳?
想通了這一點,她便豁然開朗起來。
“這是什麼?”她看着芳菲放在桌上的匣子問道。
“鄉君遣人送來的絹扇,府裡的夫人姑娘盡都有的。”芳菲稟道:“這一把,是指定給姑娘您的。”
她打開匣子,從裡面拿出一把青玉手柄的蟬翼紗絹扇來,驚呼:“哇,好漂亮!”
方錦書接了過來,入手輕盈潤涼,扇面上是一副工筆仕女圖,極其精巧。她雖然沒有見過其他人的絹扇,卻敢肯定她這一把定然是最特別的。
“鄉君實在是太客氣了。”方錦書輕輕搖着扇子,笑道:“看來,她的日子過得不錯。”
光看品質,這把絹扇就值不少銀子。方慕笛若不是過得不錯,怎麼能隔三差五地,就往方家裡捎各種禮物?
崔晟對方慕笛的寵愛,可見一斑。爲了她,崔晟遣光了後宅所有的妾室通房,只留下了嫡妻鄭氏。
“你將我新制的那盒胭脂拿來,給鄉君作爲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