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方錦書纔剛剛起身,便先後收到兩份禮物。
一份是衛思婕遣人送來,另一份是靖安公主。兩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她生辰的那日,正是爲了不令她招人嫉妒。
只是,兩位公主先後送禮來,就算再怎麼低調,旁人又怎麼可能不知曉?至少,在方家裡,就有那眼紅嫉妒之人。
不過這一切,方錦書並不在意。
前世今生,她都是個目標堅定的人。她可以隱忍不發,卻不會太過在意旁人對她的看法和目光。只有這種目光會影響到她行事的時候,她纔會出手。
着芳菲將禮物收入庫裡,她照常和方錦暉一道去學堂。
衆人所看重的十二歲生日,對她來說,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罷了。對親事沒有什麼期待,她也無所謂嫁給誰,所以這生日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她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京城的交際圈中,方家四姑娘已進入衆人的視野。
比之舊年,今年的冬日來得格外早一些。這還未到新年,氣候便寒冷起來,洛陽城裡下了第一場雪。
整座京城覆上了薄薄的白雪,尤其是在洛水兩岸,景色更是美不勝收。放眼望去,好一片白雪皚皚,而清澈晶瑩的洛水就流淌在這一片冰雪世界之中,就像一副動起來的畫卷。
既然積了雪,梅影堂裡,又一次召開了“賞雪文會。”
同往常一樣,不同品階的官員們在前院裡坐而論道,激辯得口沫橫飛。夫人姑娘們在後山裡,賞景遊玩。
不同之處在於,今年的文會上,多了許多新面孔。他們都是年初大比後,獲得官職在身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女眷們。
這批慶隆三年的進士們,更多的都外放到了高芒各地,或做一方父母官,或在州牧手底下任實缺。留京的畢竟是少數,細數起來還不到三十名。
但這已經是歷年來,留京任職最多的一批進士了。在之後的官場上,人們總是羨慕這批進士,他們獲得的機遇最好。
眼下,因爲同年,又都是底子淺薄的官員。這會他們便自發地聚在一起,看着堂中正在激辯的兩位大儒。
權墨冼在這些人中,顯得格外顯眼。
不只是因爲他身上的六品官服,是衆人中品階最高的。更因爲他的風姿,站在其中,如同鶴立雞羣一般卓爾不羣。
自幼啓蒙唸書的學子,等過五關斬六將考中了進士,大多都是中年男子。只有像方孰玉、權墨冼這樣難得一見的青年俊傑,纔會在正當少年之際,便考中進士。
而這樣的少年俊彥,便註定了一生不會平凡。官場是個講究資歷的地方,而這個資歷並不是看年紀,而是看爲官的年頭。
所以,因爲他們年紀正輕,他們的前途,註定了比已年近中年纔開始踏入官場之人要遠大得多。只要不犯錯誤,穩步上升,可見前程遠大。
正因爲此,司家纔會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當初毫無根基的方孰玉;承恩侯府也想通過聯姻,將權墨冼招爲女婿。
按說,權墨冼這樣的年紀做到六品官,定會惹來一衆人等的不服氣纔對。文人相輕,自古有之,誰也不會服氣誰。
但因着寶昌公主之事,權墨冼有了情深義重、不棄糟糠、力抗權貴、寧折不彎的名頭。雖然這樣的清名並非他有意爲之,若能用名聲換來林晨霏的健康,他寧願揹負污名。
他的事情,彭長生最爲清楚。便遣了人在京中替他造勢,同年的這些進士,就算對他的文章才學有所不服,但也無不紛紛敬佩於他的品性。
這麼一來,權墨冼便隱隱成了這批官員裡面的領軍人物。
只是,他們這批剛入官場的新丁,在這樣大儒前輩雲集的文會上,還沒有資格展示。這次前來,更多的是觀摩和學習。
假以時日,當他們都成長起來,就將是官場中的中堅力量。
權墨冼的妻子林晨霏,和這批進士的女眷一道,在後院的一處暖閣處坐着。她垂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掩去面上不安的神色,默默不語。
這樣的交際場合,讓她十分不慣,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伺候她的丫鬟見狀,便輕聲問道:“大奶奶,不若婢子陪你出去散散心?”
權家的奴婢得了劉嬤嬤的調教,後宅裡井然有序。這名貼身伺候她的丫鬟,是由劉嬤嬤親自掌眼,重新買進來的官婢之一。
比起之前權墨冼在人伢子手裡買的下人,這幾名婢子無疑用起來順手很多。通過官府發賣出來的婢子,來歷清白,本身又跟隨主家歷過難,分外珍惜新的主家。
再經劉嬤嬤親自盯着,耳提面命地調教着,才挑出這麼最合適的兩個,來伺候林晨霏。
林晨霏如今好歹也是六品官太太,身邊伺候的人若是太少,只會顯得權家寒酸。是以,原本沒有使喚過下人的她,正在努力適應自己的身份。
這時她正坐得有些乏味,又不敢隨意開口說話,丫鬟的提議正合了她的意思。於是便起身告了罪,由丫鬟扶着她出了房門,在廊下慢慢散步。
外面有不少女眷,個個衣香鬢影人人珠翠環繞。看着她們舉手投足流露出的優雅風姿,讓林晨霏越發有些自慚形穢。
不過幸好,這些夫人小姐她都不認識,只點頭示意就行,不用與她們寒暄。這,令她比在屋裡時輕鬆不少。
扯了扯自己新上身不久衣裙的袖口,撫了撫裙上並不存在的摺痕,林晨霏舉步朝着一個人少的地方走去。
就在經過之時,旁邊的屋中先是爆出來一陣大笑,緊接着傳出來幾名女子的聲音。別人在說話,林晨霏本想快步走過去,卻聽見在她們的言語間提到了權墨冼,不由得頓住腳步。
“你們說,那位狀元郎怎地那般死心眼,非要娶那個村姑?”
“誰說不是呢。”另一名女子神神秘秘道:“別說寶昌公主,好多夫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他。我聽說,還沒開始殿試的時候,承恩侯就想把自己家的十二孃嫁給他。”
“十二孃?”有人一聲嗤笑,道:“她什麼身份,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