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龐氏早就恨透了她們的母親,哪裡會這樣好心的替她們找婚事。
認清了自己丈夫靠不住後,龐氏的一顆心都撲在自己的兒女身上。對方孰才、方孰仁、方慕華的婚事都上心的很,件件都來請託長房出面。
但對這兩個庶女,她不聞不問到令人心寒。
偏院裡的兩對母女的命運,讓方錦書在心頭唏噓不已。
只是,她人微言輕,連母親都不好介入的事,就算她有心相幫,哪裡又夠得着呢?
……
三日的時間轉眼即過,到了學堂裡初選的這一日。無論是男學、女學,在今日都分外的安靜。
女學這邊的大廳裡安好了席位,女學生們一人一席,只着綾襪跪坐在屬於自己的席位上。
廳中寂靜無聲。
這樣的古禮,學堂裡面專門教授過,但平日極少如此跪坐,學生們也就不夠重視。
要想優雅好看,就得腰背挺直,脖子維持着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兩手交疊着輕輕放在腹部之上。腳背、膝蓋、脊椎,都要在一條直線上,才賞心悅目。
但無疑,這樣的姿勢是極累的。
這會只過去了一刻鐘的功夫,廳中便有女學生堅持不了,朝着一旁歪着坐了下去。
等了這麼久,除了一開始孟先生來要求她們跪坐好之外,就再也沒有人來。好些女學生也就鬆懈了下來,坐得不如剛開始那般端正。
方錦書只覺得從腳背處傳來一陣痠麻的疼痛,跪得久了,膝蓋處如針扎一般。她維持着面上的輕鬆,僵硬的脖頸卻不斷的提醒着她,讓她換個姿勢。
她設想過許多種考較的方式,卻沒想過這宮中來的女官,先考較衆人的禮儀。
雖然沒有見到人,但她敢肯定,只有堅持到最後的人,纔會留下。其他的女學生,統統都會被淘汰。
用這樣的方式,倒是簡單明快,一次可以篩選掉好大一批人,節約不少時間。
若是換了前世,訓練有素的曹華英,無論跪坐多久都沒有問題。可是眼下,她這具身子實在是過於嬌弱。
哪怕是吃了這些天的湯藥,也未見得有明顯好轉。
爲了進入複選,方錦書咬牙堅持着,並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那樣難受。
這樣下去不行,她在心頭暗暗告訴自己:如何有了機會,必須得好好鍛鍊一下這具身體。她可不想,光靠着湯藥補藥,還沒達到目標,自己就先撐不住了。
時間又過去了兩刻鐘,廳內衆女有歪着的,有耷拉下腰背的,有揉着脖子的,還有的悄悄說起話來。
咬牙堅持的也不少,方錦暉、方錦書、方錦佩、喬彤萱、唐元瑤、祝清蓮,吳菀靈和吳菀晴兩姐妹等等。
終於,廳外響起了腳步聲。
衆女精神一振,忙重新挺直了腰背坐好。
走進來的,是一名宮裝女子,她梳着高髻,神色肅然,走到廳中站定。
方錦書認得她,她是宮裡尚儀局的掌事盧姑姑,三年後管着大選的秀女。爲人嚴苛,手段狠辣無情。
那些沒什麼地位的小宮女內侍,一旦犯到她的手下,輕則當衆責罰,重則落下殘疾乃至送命。
後來,盧姑姑因爲和宮中妃嬪勾結,謀害皇嗣,被她抓到了證據,問罪斬首。
怎麼是她?
方錦書心裡打着鼓,這可不是位好相與的人。
只見盧姑姑往中間一站,一對厲眼將衆女挨個掃了一遍,沉聲道:“方纔,堅持跪坐到最後的,站起來。”
衆女不知何意,猶豫了片刻,方錦暉帶頭站了起來,堅持跪坐的女子們也都陸續站了起來。
還有些中途鬆懈了,自問無人看見,也渾水摸魚的站起來。
這麼一來,那些還在觀望的,也就都站了起來。
廳中還坐着的,就只得十來人。
方錦佩不住的給方錦薇使着眼神,想讓她也一道站起來。方錦薇連連搖頭,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待衆人站定後,“啪!啪!”盧姑姑輕輕擊掌,進來兩名宮女,手裡託着一根長五尺,寬一寸,閃着寒光的精鋼戒尺。
“你們當中,有渾水摸魚的趁早坐下。”她聲音嚴厲道:“若是被我點名,戒尺十下。”
看着那根戒尺,那些沒有做到要求的女學生俱都害怕起來,一下子坐下去不少。
也有想要賭一把的,想着萬一是在詐她們呢?
過了片刻,盧姑姑問道:“沒有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她的脣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纖手一指,將幾名渾水摸魚的女學生指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在唐元瑤面前鞍前馬後的宋麗華。
“既然做不到,還心存僥倖,該罰!”
隨着戒尺噼裡啪啦的聲音,中間夾雜着女子的低泣,廳中都安靜了下來。
女兒家身子金貴,哪怕在學堂裡,也沒有人受過戒尺。
看着這樣的戒尺打下去,沒幾下手心便腫得老高,還不能縮手,只能咬牙死死忍着。衆女心頭也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升起陣陣涼意。
宋麗華咬着下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着自己沒有尖叫出聲。
這個宮裡來的姑姑,一個不對就上戒尺,打碎了她所有的僥倖。她哪裡還敢再亂動,萬一惹怒了她,加重懲罰就麻煩了。
終於,熬到懲罰完畢,盧姑姑看着噤若寒蟬的衆女,滿意的點點頭。
“皇家最重禮儀,容不得半點欺瞞。站着的留下,其他都出去。”
方錦薇悄悄吁了一口氣,幸好剛纔她沒有聽大姐的。否則這一頓戒尺挨下來,打壞了手該如何是好。
她這樣想着,忙跟着被淘汰的衆人一塊出去。只要能離開這裡,什麼複選都不重要了。
她的心頭,隱約還有些同情留下的女學生們。被這樣心狠手辣的女魔頭考較,還不知道接下來會受到怎樣的刁難。
古禮這一關,淘汰了沒能堅持的人,剩下的還有十來名。
盧姑姑讓她們重新入席坐好,道:“兩刻鐘時間,畫一幅菊花圖。不擅畫的,可以作一首菊花詩。”
聞言,衆女輕輕出了一口氣。這纔是正常的才學考較,方纔那一幕,委實有些嚇着她們。
方錦書想了想,提筆在紙上輕輕勾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