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叫哥哥!”權夷庭手裡拿着一個撥浪鼓,趴在牀上逗着惟靜。
伺候在一旁的乳母忍俊不禁,才這麼大點的孩子,哪裡會叫哥哥了。但見家裡的大少爺和弟弟妹妹關係好,這樣喜聞樂見的事情,就隨他去了。
惟靜坐得搖搖晃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哥哥。
半歲了,她肌膚勝雪頭髮似炭。一對眼睛長得好似方錦書,眼角微微往上挑着,靈動之極。今日乳母給她穿了一件大紅襖子,活脫脫一個從年畫上下來的雪娃娃。
此時,她的眼睛跟着權夷庭手中的撥浪鼓來回看。過來一小會兒,她忽地伸出右手,一下子把撥浪鼓搶到手裡。
權夷庭吃了一驚,連忙放開手,就怕傷了她。隨即笑了起來:“謀定而後動,果然是我的妹妹!”
惟樸靠在迎枕上,把小拳頭塞在嘴裡,原本安安靜靜地看着兩人。
這會見姐姐搶到了撥浪鼓,把手拔了出來,歡喜得連連鼓掌,笑得咧開了嘴。他才長了兩顆小乳牙,口水牽着線,從他嘴角處流下來。
權夷庭聽見他笑,轉頭看過去,便看見那一道晶瑩剔透的口水。
他忙抓過一旁備着的口水巾子,輕輕給他擦了。一邊擦,一邊叨叨:“你們兩個小傢伙,姐姐搶我的東西,弟弟看好戲。要是長大了,我還不被你們兩個欺負死……”
擦完了口水,他又用手去試了試惟樸的臉上還有沒有殘存的口水,繼續老氣橫秋地叨叨:“唉,有什麼法子呢,誰讓我是你們的大哥哥。也只有我,纔不嫌棄你的口水。”
“你們到底好久才能長大呀,我想教你們騎馬射箭,可你們現在才這麼點大。”權夷庭用兩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突然喪氣道:“唉,母親說明年你們纔會走路……”
方錦書一進來,就看着這一幕,不禁撲哧一樂笑出聲來。
“母親!”瞧見了她,權夷庭眼睛一亮,蹭地一下向前撲到她跟前。
方錦書笑着摸了摸了他的頭,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道:“聽海峰說,嘟嘟今兒能開十石軟弓了?”
權夷庭重重的點了點頭,小胸脯驕傲地挺得高高的,滿臉都是自豪神色。
十石軟弓真不算什麼,難爲的是在他這個年紀。
權夷庭,並非天生神力。他有習武的天賦,但有這樣的成績,是他每天風雨無阻的訓練出來的。
“你父親說了,他讓人去尋一把真正的好弓,在你及冠那年送給你。”方錦書笑道。
權夷庭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
鬆月端着托盤進來,將糕點茶水放在茶几上,權夷庭吃了兩塊桂花糕,問道:“母親,明兒您要去忠國公府看真姨姨嗎?”
在徐婉真出嫁當日,權夷庭跟隨方錦書去過一次忠國公府,也就知道了徐婉真昏迷未醒的事情。
不知道他是出於好奇,抑或是別的,權夷庭對徐婉真昏迷的事情特別上心。不但纏着方錦書問了許久,還一直想去看他這位未曾見過的真姨姨。
“是的,明兒母親就去。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我該去瞧瞧她。”方錦書道。
“兒子也想去!”權夷庭兩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嘟嘟乖,下次母親再帶你去。”這次去,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將日子選在明日,她也有自己的用意。
權夷庭嘟了嘟嘴,沒精打采地應道:“哦。”
方錦書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道:“你真姨姨既然醒了,往後多的是機會去。”她伸出小拇指:“母親跟你拉勾,下回一定帶你!”
“好!”
權夷庭伸出小拇指在她手上拉了勾。
到了夜裡,夫妻兩人歇下,權墨冼問道:“明兒我幾時來國公府接你?”
明日是朝廷例行的休沐,權墨冼有時間來接她。只是顧慮着他如今的身份,不宜登忠國公府的門。
“我就是去瞧瞧婉真,她身子纔剛剛恢復,不會耽擱太久。我估摸着,酉時就差不多了。”
“行,我到時來接你。那會兒時辰還早,難得出府一趟,我們到南市逛逛去。”
上門做客,一向都是挑在午後。
權家的馬車在忠國公府的側門停了,春雨扶着方錦書下了馬車。
在這裡,徐婉真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桑梓早就候着,瞧見她來了忙迎上來:“大夫人來了,我家夫人從早上就盼着呢。”
“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徐婉真昏迷了兩年有餘,醒來還不到三個月。方錦書等到這個時候才上門,正是有這樣的思量。
“勞大夫人惦記,主子好多了。”桑梓是一個討喜的姑娘,笑起來特別甜。
方錦書以爲桑梓說的只是客氣話,畢竟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在牀上躺了兩年多,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在前世,她和徐婉真的交集不多。徐婉真醒來後,她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除夕宴上,離得也遠,看得也不真切。
所以,當方錦書看見氣色充盈、膚色瑩潤的徐婉真時,心頭被嚇了一跳。
這,看上去哪裡像一個大病初癒之人?
如今的徐婉真,比她之前所見,在舉手投足之間,還隱隱多了一份仙氣。
“錦書姐姐,多日不見了。”徐婉真仍然用了舊時稱呼,淺笑着與她招呼。
方錦書快走兩步,握住她的手,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訝色:“婉真妹妹。實不相瞞,我沒想到你恢復得這樣好。”
“瞧着你果真不錯,我總算能放心了。”
兩人許久不見,這會兒並不覺得生疏。方錦書講了她的近況,徐婉真笑着恭喜她得了一對龍鳳胎。
初冬的陽光暖暖的投射進花廳中,兩人這份友誼,這份難得的默契,不知因何而起,卻彼此信任。
方錦書看了一眼天色,還不到酉時。她起身告辭,約了徐婉真下次相見的時間。
桑梓將她送到了垂花門邊上,方錦書笑道:“不必送了。”
她帶着春雨走得很慢,彷彿在等着什麼人。
果然,過了盞茶功夫,一名青衣女婢從前院的方向走來,到她面前施禮道:“權大夫人,我們主子有請。”
她沒有說是哪位主子,方錦書也沒問,跟着她往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