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 莊姑娘還在一邊折騰着他們打探消息,一邊思考着風情的用意。那頭,蘇尋和謝雲也暗暗達成了協議。
立後的大典在一月後, 相關事宜還在有條不紊的準備着, 暴風雨前, 似乎總是格外的平靜。
唯一的波瀾, 或許就是被調往寧城的宋元送來的摺子。
他這一去, 竟還真讓他查出了些不尋常的事情。
原來,之前送的案宗是說,李氏與李張氏夫妻感情不和, 李張氏欲和離另嫁,李氏不允, 兩人起了爭執, 李張氏一怒之下, 將其錯手殺死,可宋大人一看便覺得蹊蹺, 纔在朝堂上說起。
果然,宋元親自查探的結果是,死的那李氏雖是個普通人,但殺人的卻並非之前說的他妻子李張氏,而是那知府的兒子楊淮。
那人看上了李張氏, 無奈李張氏不依, 李氏奮起反抗, 卻被楊淮指使人亂棍打死。
當時鄰里不少人都聽見了動靜, 知曉原委, 但竟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指認。
那紈絝向來爲非作歹,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第一次還有人站出來指認,可結果是,判了指認的那人是兇手,處以極刑,匆匆結了案,那楊淮啥事也沒有。
這次也一樣,給出了個如此荒謬的結論,將罪責推給了那弱勢的婦女,便匆匆結了案,令人唏噓。
可百姓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又如何敢壓上自己身家性命去說一句並沒有半點作用的公道話,只能看着嘆息。
你說那知府在寧城一手遮天的地位從何而來?那楊淮目空一切的自信從何而來?
也不看看,寧城在哪裡,又是誰的地盤,安樂侯的人又有誰敢招惹!
是的,那知府是安樂侯愛妾的小舅子,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就連這官位都不是正經來的,那楊淮更是楊家的獨子,一朝得勢,更是無法無天的仗勢欺人。
那安樂侯,管着寧城和安城這麼塊封地,都沒他父子兩這般的得意忘。
安亦純不過是不作爲罷了,提點提點入眼的人,便再不管事,任底下人翻天覆地,我自悠然自得,反正權利在我手裡,我樂意,看,就是這麼任性。
可是任性也是要有代價的,這不,現在宋元這一去,查這一樁案不要緊,還把好幾個地方的知府縣令之類全查了,甚至把他老丈人給查了,真是不知該說他什麼好了。
栽在自己女婿手裡,安亦純也很是鬱悶,這是嫁的哪門子閨女,攤上這麼個愣頭青。
聽了因果,蕭凌大怒,這安樂侯是仗着對先帝有恩,所以有恃無恐了嗎?朕平日裡養着的,就是這樣一羣草菅人命的傢伙嗎!
當即下令,命宋元嚴查此事一干人等,翻舊案,訪民聲,務必將這種毒瘤從上到下連根拔起。
如此一來,宋元可算是有了尚方寶劍,可大展拳腳,更是盡心盡力,不久便交了一份名單,幾份重要證據,而安樂侯,儼然在第一個,案已查,如今只看皇上如何判了。
而安家姐妹,在安亦純上門說了一番才知道自己的丈夫都幹了什麼,急火有些攻心,竟還隱隱動了胎氣,此後日日愁眉若臉,不知日後用各種臉色去見丈夫見爹孃,當然,此事暫且不提。
安亦純呢,在去宋府探望女兒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謝府。
但是,謝雲只是恨鐵不成的看着他,並不願意幫他,甚至還訓了他一頓,毫不客氣。
在謝雲來說,安亦純的作爲是他極爲不喜的,是有損大蕭朝的,而謝雲,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不是揹負千古的罵名。
但是,即便再是不喜,謝雲也不能任由蕭凌就這樣砍掉他的一臂。
細細琢磨,也幸好安亦純自身沒有作爲,若按輕了算,也只是個治下不嚴的罪。
於是,有謝雲聯合了一干大臣的求情,又念在宋元的這層關係,還有安亦純對先帝的恩情,最終,安亦純雖留有侯位,卻是被剝了實權,放逐領地安樂縣,永世不得入京,而那些犯事的人,卻是或斬首,或流放,無一倖免。
安家姐妹聽聞,雖仍是難過,卻是大大鬆了口氣,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父親可在安樂縣頤養天年。
自然,雖然姐妹倆是想通了,但宋大人回京後,還是免不了受了姐妹倆幾日的脾氣。
安樂侯雖是位高,權卻沒有多重,落了謝雲也不是十分的可惜,畢竟戶部還在自己手裡,兵部的裴勇也升了侍郎,如此一想,又舒坦了些許。
莊家父子還是尋不到莊靜依的蹤影,老將軍一日賽一日的氣急難耐,還是沒忍住衝到了蘇府,問蘇尋要人。
“莊將軍,您這可是冤枉了下官,我哪裡知道她去了哪裡,沒準是貪玩了呢”卑躬屈膝?不,插科打諢油嘴滑舌纔是,反正你閨女不見了就是跟我無關。
“哼!”老將軍恨得牙癢癢,靜依這是看上了個什麼樣的人!“若不是你,她會出事?”
“她要做什麼,與我有何關係,我若攔得住她,何苦到現在。”蘇大人委屈啊,你家這閨女,躲也躲不了,攔也攔不住。
老將軍也知道,問他是無用的,他若是知道靜依在哪自己還能這麼着急嗎。
今日來也只是氣不過,可是來了,聽蘇尋說幾句話,卻是更氣了,也不想再與他囉嗦,甩下一句“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是不會饒你”,便冷着一張臉離開了。
而蘇尋杵在原地,垂眸,靜默了好一會,才收斂了表情,邁步走到了書房,將門關上了。
一筆一筆,一揮而就的輪廓,似看了千萬次早已印在心理,眉眼脣筆,卻又是細筆慢描,難有的精心仔細,似乎每一根睫毛,都要畫到相差無幾,明明是第一次畫,卻偏偏像是早已描了千萬遍。
女子白衣飄飄,笑魘如花,美而不豔,嬌而不弱,每一筆都透着靈氣,每一劃都蘊含生機。
這或許,是蘇尋迄今爲止最好的畫作,也是最隨意卻又最細緻的畫作,像是被賦了生命,美得讓人窒息。
可惜,也或許會是蘇尋這輩子,存世最短的畫作,將將收筆,便是化爲了灰燼,再無人能見。
但也或許,那隨風消散的飛灰,早已化作影子,印在了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