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媽前腳出了書房,兩個大丫頭就急匆匆地跑進了書房,曉月進來就問:“姑娘,她可上當了!”
雨瀾笑道:“本小姐出馬,哪有個不成的!”又沉下臉斥道:“瞧瞧你這浮浪的樣子,一點都沉不住氣,以後我怎麼放心將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做。你看看曉玉,多麼穩當。”
曉玉臉一紅:“姑娘,我也很擔心呢!”
雨瀾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眨眨眼睛,安慰兩個大丫鬟道:“放心 吧,以王媽媽的性子,這次必定上當!你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一個上午,曉月心裡有事,坐立不安,曉玉雖比她沉穩些,做起事來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雨瀾見了哭笑不得,兩個丫鬟雖說比她還大上一兩歲,畢竟還是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雖然聰明,到底還是缺了那份泰山崩於前兒面不改色的城府。
她也不再說什麼,天才不是生下來就是天才,玉不琢不成器,再好的資質,也需要慢慢磨練。
兩個丫鬟見雨瀾穩坐釣魚臺,仍然心平氣和地抄經寫字,心中不由大是佩服。有了主心骨,焦躁不安的心情也就慢慢平復了下來。
轉眼到了午初三刻,小丫鬟忽然來報,老太太身邊的杏黃來了。主僕三個頓時面面相覷。
這段日子,雨瀾被禁足在家,不出院門一步。杏黃每隔五天過來一趟,將雨瀾抄錄好的佛經帶回松鶴堂。她來的時間很固定,一般都是在申正左右,那個時候,雨瀾吃過午飯,正好睡了午覺起來。
今天怎麼挑了這個時候過來?既然來了,就肯定要把經書一併拿走,那雨瀾一番針對王媽媽的佈置豈不是要泡湯了?
曉月和曉玉都露出緊張的神色,就擔心地問:“姑娘,怎麼辦?”
雨瀾面色一凝道:“慌什麼?隨我出去迎接杏黃姐姐!臉上不要露出異色。”
兩個丫鬟答應着,跟了雨瀾一起出了堂屋,降階相迎。雙方見禮問好已畢。雨瀾便笑着問:“姐姐怎麼這個時辰來了,莫不是嫌松鶴堂的飯菜吃膩了,要到我這小地方蹭一回飯吃。”
說得杏黃笑了起來。雨瀾和她時常見面,前世做銷售的時候多少難纏的人物都被雨瀾搞定了,一個秉性脾氣都很好的小丫頭自然一來二去的,很快就熟稔起來。開玩笑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杏黃笑道:“這可是姑娘說的,我可記下了。今兒是不成了,以後一定找個時間來叨擾,姑娘到時候可千萬不要不認賬。”
雨瀾問:“今兒爲什麼不成?”
杏黃道:“我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請姑娘過去一塊兒用飯呢?”
雨瀾眉毛一挑:“哦?”
杏黃解釋說:“這幾日老太太身上沒什麼不好,就是食慾不大好,一連幾天中午只吃半碗二米飯,蘇媽媽和我都很着急。還是蘇媽媽老道,想着姑娘最是明慧淵博,處事又體貼周到,每次和老太太說完話,她總要高興好一陣子,就想請您去和老太太一塊用膳,祖孫兩個說說話,活泛活泛氣氛,老太太也能多進一點。想着姑娘還在禁足,蘇媽媽就稟了老太太,這纔派了我來請姑娘過去。”
雨瀾聽罷,點頭道:“既然這樣,姐姐請進堂屋寬坐,吃一杯茶,我換件衣服就與你過去。”
就叫曉月引着杏黃進了堂屋,她則帶着曉玉進了裡間臥室換衣服。換了一件玉色春綢袷襖,帶了一對老太太給的赤金點翠鐲,插了一支分量較輕的金銀雜簪,也是老太太賞的。透過黃銅鏡子照了照,雖然素淨了些,倒也得體大方。又想這來來回回的,老太太賞的首飾也真不少了。這才滿意地出了臥房。
雨瀾的臥室和書房緊挨着。綠靜齋雖小卻是五臟俱全,最中間一間明間是堂屋,用來待客,東次間佈置成書房,東稍間就是雨瀾的臥室,西次間則是餐廳。
雨瀾出了臥室,就進了書房。那時也沒有訂書器,平日裡抄錄好的經書,都由曉玉細心地用線裝訂成薄薄的小冊子,就放在書案上。每五日,雨瀾都能抄出三本小冊子來。
雨瀾拿起三本小冊子,將最上面的一本放回桌上。雨瀾已經抄到了《法華經》,佛經是挨着抄的,留下的一本是挨着上次抄錄的,少了這一本,就和上次連不上氣了。
曉玉眼睛一亮,顯是明白了她的目的。
雨瀾見了也就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你留下來,好好看着家,知道怎麼做吧?”
曉玉也低聲道:“知道,我會一直呆在書房裡,保管您和杏黃姐姐回來之前,王媽媽拿不走這柄如意。”
雨瀾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就回了堂屋。杏黃見雨瀾這麼快就換好了衣服,不由暗暗點頭,七姑娘行事果然有章法。去見老太太不換件衣服不好,可叫老太太等太久了也是不好。
於是雨瀾帶着曉月,一路和杏黃說說笑笑,很快到了松鶴堂。
老太太的飯局擺在西次間,與一般大家族的老人家喜歡熱鬧不同,老太太很少留子孫們在松鶴堂用飯,與其說老太太性子好靜,倒不如說她清高傲慢,甚至有些古怪。
雨瀾也是第一次單獨陪老太太進膳,西次間靠窗擺了一個洋漆花膳桌,上面擺了七八個成套的琺琅質的盤、碟、碗。幾隻金絲薰爐散發出陣陣濃郁的沉香,令人心靜神寧。
雨瀾小心地扶着老太太入座,見菜碗菜盤上都扣着銀質的蓋子,便殷勤地一一打開來。春筍燒雞、嫩韭鹿脯絲、燕窩粥……六菜兩湯,還有各式點心,不算太多,但有葷有素、搭配合理,難得的是每個菜色都做得十分精緻好看,讓人一見就有食慾。體現了楊家廚房的最高水準。
雨瀾就暗暗感嘆,權力在什麼時代都是好東西。她在綠靜齋就吃不到這麼精緻的吃食。
一桌子的名貴食材,老太太卻懨懨的,沒什麼食慾。
一邊的蘇媽媽就衝雨瀾擠眼睛,打眼色。
雨瀾就從蘇媽媽手裡接過一雙長筷子,站在一旁步菜,夾一筷子就解說一番,這個口味特別,那個滋補養人,這個看着好,那個聞着香。她聲音甜脆,帶着一絲清冷,語氣篤定,叫人信服。說着這麼討喜的話,卻絲毫沒有諂媚逢迎的意味,老太太慢慢被她逗得開懷,也就笑了起來。
老太太道:“你也坐,一起吃飯!有她們就行了,你是我的孫女,沒有立規矩的道理。”
雨瀾推辭了兩句也就坐了,笑着問道:“聽說皇上憐恤爺爺辛苦,特意賞了兩個御廚,就在松鶴堂的小廚房……”也就是老太太能跟着老太爺享受這樣的榮耀了,就是大太太也沒有這等口福。
蘇媽媽笑着解釋:“這一桌子菜可不就是宮裡的張師傅和李師傅的手筆!”
雨瀾先是露出吃驚的表情,緊接着又做出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怪道做得這樣好看,又這樣好吃!那我今兒可是沾了祖母的光了。這些人可都是給皇上做過菜的人!”
這話說得叫人高興,老太太就笑着說:“真是個孩子!”
有個人陪着說說笑笑,老太太也就多吃了兩碗飯。吃完了飯,吃了一道茶,按照往常的規矩,是要歇午覺的,雨瀾卻提議在院子裡溜達溜達。
雨瀾少不得又藉着醫理解釋一番,中心意思是:吃完飯立刻休息不利於消化。
老太太倒也從善如流,就由蘇媽媽扶着,在松鶴堂院子裡轉悠。雨瀾陪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說了幾句,就又繞到了老太太感興趣的佛經上面。
談佛法、講禪機,老太太所有的孫女裡只有雨瀾有這個能耐。雨瀾也的確在這上面下了苦功,沒事就翻看各種佛家經典,融合前世或多或少的一些記憶,她對人世的感悟與這個時代自然大不相同,說起來倒也頭頭是道。
老太太就來了興趣,回到東次間坐到羅漢榻上,還和雨瀾討論不停。雨瀾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叫杏黃將抄好的經書拿了來。
接過來翻了翻,立刻羞愧地垂下頭,請罪道:“總共有三本的。孫女一時疏忽,竟將接續的那一本忘在了綠靜齋,請祖母責罰!”
老太太不以爲意地點點頭:“誰都有打個盹的時候,我正好要歇午覺了,叫杏黃跟着你去拿來就是了。”
雨瀾心中大喜,面上卻絲毫不露,辭過了老太太,便帶着杏黃曉月往綠靜齋走去。路上就打發曉月回去報信,“快走進步,去書房找找剩下的那冊抄經,不要讓杏黃姐姐久等。”自己則帶着杏黃擺足了小姐的架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回挪。
杏黃倒也沒有起疑心。
眼見着到了綠靜齋,雨瀾心裡也微微有些緊張,不知道曉玉她們那邊進展的如何了。
綠靜齋的院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兩人前腳進了院門,王媽媽後腳從堂屋裡出來,匆匆忙忙,一臉鬼祟,懷裡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個綿綢包袱,裡面鼓鼓囊囊依稀能看出如意的樣子。
“王媽媽?你在幹什麼?”雨瀾假意露出詫異的神色。
王媽媽見了雨瀾身邊的杏黃,登時大吃一驚,暗想若叫老太太知道了,這事一準成不了,便支支吾吾道:“我到姑娘的書房裡拿件東西!”
杏黃也詫異地看了眼王媽媽,她身上的不對勁,是個人就能看出來。
“到我的書房拿東西?拿的什麼東西?我什麼時候讓你到我書房裡拿東西了?不是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不準隨便進我書房嗎?”雨瀾立刻沉了臉。
王媽媽頓時有些懵了,“姑娘……不是您和剛纔……這東西……給我……”說不出句囫圇話來。
王媽媽直到現在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以爲雨瀾怕事情暴露而棄車保帥,根本沒想到壓根就是雨瀾設好了圈套等着她往裡鑽。
雨瀾臉色已經變得鐵青。這片刻的功夫,曉玉、曉月聽到聲音,已經從倒座房裡出來,婆子小丫頭們也一個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人人都是一臉詫異地望着王媽媽。
雨瀾冷聲道:“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偷了東西都不自知?”
王媽媽聽了這話,只覺腦袋“嗡”了一聲。
雨瀾大聲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這個膽大包天的老奴才與我拿下!”
兩個身強力健的粗使婆子對望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伸手去抓王媽媽的胳膊。王媽媽掌權的時候沒少打罵她們,正是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的時候。
王媽媽一肩膀,在她素日的淫威之下,兩個婆子竟一時不敢動手。王媽媽大喊道:“七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雨瀾衝着兩個婆子怒喝一聲:“反了她了!還不快動手!”
兩個婆子再不猶豫,一左一右將王媽媽拿了,曉玉取了如意過來,交給雨瀾。雨瀾抖開包袱,露出那柄白玉如意來。
雨瀾氣得臉色緋紅:“王媽媽,你的膽子可真不小,竟敢偷盜祖母賞給我的白玉如意。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王媽媽直到現在才隱隱明白過來被人算計了。哪裡肯服氣,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大喊:“七姑娘,你爲什麼要害我,明明是你說的,暫時把這如意給了我……”
“你是什麼東西?”曉月立刻打斷她的話,“那白玉如意何等珍貴,闔府上下也找不出幾件,你一個下人,姑娘憑什麼給你?你偷東西被捉了,不但不知悔改,還反咬主人一口。沒見過你這樣的媽媽!”
曉月這話說得鏗鏘有力,王媽媽頓時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後悔不迭,自己怎麼就被這個惡毒的小姑娘忽悠的深信不疑了,連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杏黃也露出不屑的神色,心想王媽媽這個開脫的理由找得實在是有些蹩腳。
王媽媽已破口大罵:“七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害我!”
“我是冤枉的!”
“小賤人,你好毒的手段!”
……
雨瀾聽得直皺眉頭:“還不用布堵了她的嘴,押去西廂房,待我稟明瞭老太太太太發落。還嫌不夠丟人嗎?”
兩個婆子聽了,再不敢怠慢,抹肩頭攏二背將王媽媽反剪了雙臂,有人遞了繩子來將她的兩條胳膊捆在一起,又有人遞了一條毛巾過來,塞到王媽媽嘴裡,王媽媽的叫罵聲就堵在了嘴裡,隨後被押進了西廂房。
雨瀾囑咐人好生看着,又叫過曉月問:“叫你回來找經書,怎麼跑到倒座房去了?”做戲要做全套,曉月倒也機靈,立刻道:“姑娘要我找的抄經,我一回來就找到了!——都是王媽媽,說是要給姑娘做雙新鞋,讓我給她找雙鞋樣子,我就回了倒座房裡找……”
院子裡的幾個丫頭婆子也立刻站出來指正:“我們也都是王媽媽支開的!”好幾個人都看見王媽媽一整天鬼鬼祟祟的,不停在堂屋門口打望——也是王媽媽自己沉不住氣。
這下更是坐實了王媽媽的罪名。
雨瀾臉色鐵青:“這個老奴才,膽子也太大了!”又轉向杏黃,滿臉羞慚地道:“我管教下人不嚴,致使院裡出了這樣狗膽包天的奴才,叫姐姐見笑了!”
杏黃反過來安慰她:“姑娘千萬不要這麼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奴才裡面又個別眼皮子淺不懂規矩的。都是常事,總算東西沒丟!”
“姐姐是不知道里頭的緣故!”就把王媽媽兒子欠了一大筆賭債的事情一長一短告訴了杏黃。
杏黃聽得頻頻點頭:難怪敢如此鋌而走險。
雨瀾末了說:“本該請姐姐到屋裡吃一道茶,可是如今出了這麼檔子事兒,我也沒臉留你了!”叫曉月取了抄經交給杏黃,“我這還禁着足,老太太不召喚,我也不好離開這個小院。煩請姐姐幫我傳個話,請老太太給個示下,我該怎麼處置這個老婆子。”
杏黃不敢怠慢,拿了經書便轉回松鶴堂報信。不大一會兒又轉了回來,“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呢。”
於是雨瀾迴轉了松鶴堂,進了東次間的門就跪下向老太太謝罪,“下人裡頭竟冒出這麼個不守規矩的東西,都是孫女平時管教不力,請祖母責罰。”
等了半天上面也沒個動靜,雨瀾便擡起頭來,飛快地向上睃了一眼。只見老太太盤坐在羅漢榻上,手裡撥弄着一串檀木念珠,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一雙老邁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幽幽的光。
雨瀾趕忙低下頭,只覺得一股寒流從脊背上升起。
好半晌,上面終於飄下一道聲音下來:“你母親剛好不在家,這事兒可當真是巧!”雨瀾趕在這個時間動手,就是想借助老太太的勢,攆走王媽媽。若是大太太在家,走了一個王媽媽,她立刻會派一個別的媽媽過來,結果只能是白忙活一場。嫡母管管庶女房裡的事情,太天經地義了。只有老太太發話了,才能讓大太太閉上嘴。
雨瀾和老太太心裡都是雪亮,聰明人說話就是這點好處,不用點明瞭大家就都心照不宣了。
老太太顯然不是沒有懷疑!
雨瀾心念電轉,一咬牙道:“孫女也是別無選擇!請祖母給孫女做主。”
老太太撥動念珠的手就是一頓,仔細品味着話裡話外的含義,雨瀾擡起頭望着她,眼神格外清澈。老太太忽地一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算了,起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說,想要什麼?”
雨瀾暗叫一聲好險,看來自己是賭對了,這位祖母是個賞罰分明的主,最好也不要在她的面前耍花樣。自己以前還真有點小看了她。
想想也是。別看老太太不顯山不露水的,卻絕不是好騙的人。但看她能把太后的侄女,國公府的嫡女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就知道她有多精明厲害了。
此時不說,更待何時,雨瀾立刻毫不猶豫地說道:“王媽媽驕橫跋扈,欺弱凌幼,這樣的奴才孫女實在不想要了!”
老太太點點頭,這時題中應有之意,“既然答應了給你做主,這點子事情自然會辦到。也罷,杏黃你去知會常媽媽說一聲,叫她來處理這事兒。直接拉去二門打二十板子,攆到莊子上去,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許再把她接回來!還有,叫怡寧居所有的下人們都去看着。”常媽媽也是老太太身邊的老媽媽了,從前管着府裡的人事,處罰奴才這種事自然做的得心應手。
雨瀾微微一愕,老太太連問都不問一聲王媽媽,直接就定了她的罪!這代表着什麼?況且這處罰也的確不算輕了。府裡行刑用的都是極粗的板子,老太太親自下的命令,誰也不敢手下留情,二十板子打下去,肯定要蛻一層皮。而要怡寧居所有下人去看王媽媽受刑,是不是代表老太太已經對大太太苛待庶子女表示出不滿了呢?
杏黃下去了。雨瀾想了想,還是說道:“還有一事,孫女的乳母錢媽媽,被太太發落到莊子上已有兩年。畢竟奶我一場,着實有些牽掛。孫女想着她在莊子上受了這麼久的苦,就算真有罪過,也償贖得差不多了。請祖母開恩,將她赦了回來,還做我的管事媽媽!”
不願再被大太太揉捏,將最重要的管事媽媽的位置換上自己的人。老太太心如明鏡。看了雨瀾一眼,只見她目光十分平靜,眼神中一片坦蕩。
老太太收回目光,淡然道:“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如你所願吧。明天我就安排總務處去莊子上接了你的奶母回來。”
雨瀾大喜過望,發自內心地說:“謝祖母垂憐!”
老太太臉上露出了疲態:“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就下了逐客令。
雨瀾告退而去。老太太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依然姿勢不變地坐在羅漢榻上,久久不發一語。蘇媽媽輕輕走到她的身旁,給她揉捏肩膀,按摩太陽穴,幫她消散解乏,輕聲道:“若是累了,就躺下歇一歇吧!”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語氣中透着無限的疲憊:“七丫頭……哎……”
蘇媽媽輕笑道:“您這又是何必呢?我看七姑娘這事做得倒也挺乾淨利落的。大宅院裡,哪個不用點子心計。”
“我失望的正是這一點。”老太太臉上有些沉鬱,“瞧她千伶百俐的,實際卻是個糊塗蟲。真有這個想法,爲何不直接過來求我?難道我能不幫她辦了?她還是不肯放下當年的那一點芥蒂!”
蘇媽媽笑道:“若不是您心裡真的開始喜歡她了,也不會說這種話了!”蘇媽媽面露沉思:“老婆子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們府裡頭的女孩兒家,尤其是大房那邊,討生活也都不容易,七姑娘呢,許是從小受得苦太多了,對誰都不肯敞開心扉。這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想了想,忽然笑着道:“倒是你,怎麼處處幫她說好話,難不成她給了你什麼好處?”
蘇媽媽就笑:“您可不能污了我的清白!七姑娘才和我說過幾句話啊,只不過我是從心眼裡喜歡她。穎悟聰慧,才華橫溢,若是個男人,將來必定能考個狀元回來。心地嗎,瞧着也算純良。”
老太太搖了搖頭:“這些都不算什麼。二丫頭雖然比她差一點兒,但是也算才華出衆的了。七丫頭最大的本事,就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這幾個字,能讓松鶴堂上上下下,異口同聲說她的好,這份本事,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我現在也可惜了她不是個男孩,若是個男孩,楊家下一代也就興旺可期了。”
蘇媽媽想了想,道:“您這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不過我瞧七姑娘可並不像個圓滑人。”
“這樣也好,景陽宮裡的慧妃娘娘,想見她不是一天兩天了。遲遲早早,總是要去應付的。宮裡波詭雲譎,若是一點謀算都沒有,我還真不放心呢。”
蘇媽媽也神色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