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多年,我想起我當時的欣喜,我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是被驢踢過的。
我當時對愛情的要求還真是很低,不過是樂絃音說一句沒有被別的女人碰過,我就高興得什麼似的,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好傻好天真就是說我這類的吧。
我揮着手、跳着腳,連之前的肚子餓都忘記了,一隻手勾搭着樂絃音的手,一隻手高指着蒼龍和蒼龍頭上飛舞着時隱時現的鳳凰,笑得很甜,心裡是真的開心,我問樂絃音,“現在告訴我吧,這兩個是什麼意思,龍鳳成祥嗎?”
後面的成語我只是隨口加的,我覺得絕不會是此用意的,就算想龍鳳成祥,也絕不會選蒼龍的頭像的,——龍鳳成祥放太歲化身的蒼龍,多吉利的事也變成不吉利了。
“當然不是,尚武的家族怎麼會選那種意喻的方式表達家族精神呢!”樂絃音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因龍是皇家的象徵,千百年來不爲民用,所以即使取這種神獸做爲家族徽記也是不敢隨便畫出來的,因此便選取了鳳凰,繞於龍頭,而畫在家族男子身上的也就是鳳凰了。”
樂絃音意味深長地說完,幽長地嘆息了一聲,低低的,卻在這寧靜的墓冢深處,顯得異常清晰。
我卻深深爲陰家祖宗的聰明才智而佩服不已,我靠,這得是多麼縝密的邏輯才能想出來,用鳳畫在身上,以代鳳凰繞蒼龍,那豈不是說有鳳在身的陰家男兒都是龍了嗎?
還有,我訝然道:“那你早就知道你後背有鳳凰紋身的事了!”
我還以爲是多大的秘密呢,一直守口如瓶,甚至還左右爲難要不要告訴他,原來人家早就知道了,還是全家每個男人身上都有的,只有我一個人傻呵呵的傷心傷腦。
“當然,我出生不及三天,外公親手幫我繪上去的,陰家一代傳一代的,每個男兒身上都有,我自然不例外,只是每代家主的不同罷了,”
他脣角挑着一抹笑,拉着我的手鬆開,長臂一伸把我摟進他的懷裡,用手點指着前方的盛世圖景,“這副畫,我只在家族傳說裡聽過,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親眼見到。”
“會有什麼不同呢?都是鳳凰啊!”
我對他後面的話不感興趣,他前面的那句,我怎麼琢磨怎麼不對。
樂絃音是惜字如金的人,他不會無緣無故提什麼家主的,而且這代陰家的家主是誰?陰家被滅門的事差不多全大陸的人都知道了,所有陰家人都死光了的。
“族中男丁的鳳凰是五彩的,家主是赤紅的。”
樂絃音並不瞞我,我問了,他就痛快地告訴我。
五彩?赤紅?我的眼前翻飛出各式顏色,最後定格在我的記憶裡。
我從樂絃音的懷中翻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眼睛瞪得大而圓,我驚道:“爲什麼陰家的家主會選你?你是皇子啊,而且你是外孫子,又不是陰家的正牌嫡孫,你外公好幾個兒子一沓孫子,怎麼會由你做家主?”
即使家主之位傳男不傳女,陰家挑男丁做家主,也不應該選外家的孫子啊。
何況以當時樂絃音母親的地位(皇貴妃),樂絃音極有希望繼承大印皇位,要一個有可能成未來天子的外孫做家主?這不是很奇怪嗎?
“凡陰家的男丁,都有希望當家主的,無論是兒子的孩子還是女兒的孩子,全憑天定,”樂絃音說着,甩了一下脖子,把他披在身後的頭髮撩開,露出光裸的後脖頸,“你曾說過,看過我的全身,這處,你定然也看過了。”
那是當然。
“七個!”我數了一下,“有這種東西沒有什麼的啊,我也有啊,你看!”既然樂絃音在我面前沒有什麼遮掩,我又何必在他面前裝貞潔,顯得很作做。倒不如我們都袒成相見,也不算他吃虧了。
我撩開衣襟,讓他看我雪白的肚皮。
淡菱形肚臍下面有一排紅色的幾乎與樂絃音那一排紅色胎痕相同的胎痕,不過是比樂絃音的多兩個,——他七我九,還有就是他豎着長的,而我是橫着長的。
樂絃音見到我肚子上的紅色色素痣後,雙眉緊緊地皺在一起,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我剛開始穿來時,爲了以後更好的生存,特意把自己的全身都檢查了一邊,各種小胎跡都沒有放過。肚子上面長了一排紅色的東西,我當然要好好驗驗了,萬一是什麼色痣瘤怎麼辦。
——李香山同志可是以死提醒過我們的,不要以爲長個與衆不同的東西就是什麼好運的象徵。
“怎麼了?長這種東西意味着什麼?很平常啊!”我推推眼睛幾乎要掉在我肚皮上的樂絃音,再這麼看下去,我會着涼的。
“我不知道你那裡長這種東西意味着什麼,我只知道在陰家如果長七個紅痣,就可以做家主。”
樂絃音看我的眼神更深遂了,複雜得連我都覺得陌生,我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長這個就是家主?那你們陰家的家主可真是太好當了
吧!”按這個說法,我要是恰好生在他們陰家,不就沒樂絃音什麼事了麼,就是我當家主了。
我剛剛還暗暗佩服陰家的先祖邏輯霸道呢,如今不得不懷疑他的腦袋是不是也被驢踢過?竟定這樣的規距,以身上長東西草率地定家主,而不以武力決定。
“好幾千年都是這麼定的,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看樂絃音的模樣是不想質疑陰家祖先了,只是眼神還是不停地在我已經蓋好衣服的肚皮上晃來晃去,晃得我的心都跟着他一起晃了起來,我伸手點在他的額頭上,“喂,不要看了,雖說這東西長在我的身上,但早晚都是你的了。”
說到最後,我這種厚臉皮都紅了,何況樂絃音那種駝鳥級的薄臉皮,臉紅的像是塗了番茄醬,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收斂成一線,下意識地尋去了別的地方。
我也不想追着這件事問,從我莫名其妙地穿到這裡,成了柳青青後,我就覺得命運越發的古怪了,如今又和樂絃音撞紅痣,還比他多兩個,真要是和樂絃音爲這事較起真來,簡直是得不償失。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啊?你遇到秦晉和悅官他們了嗎?”
樂絃音突然間出現在這裡,該不會是他早就知道有這處地方存在吧?
我的頭腦裡幾乎是同時出現了我和我那位心蘭二姐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我記得她張口管我要的好像是地圖。
“沒有,你掉下懸崖之後,我本是想和你一起跳下來的,”這話說得好煽情,傑克和露絲似乎也說過you jump,I jump!但事實是人家跳下來了,樂絃音沒有。
我遲鈍地悟到了這些後,剛纔還雀躍着的心情也隨之變得落落寡歡。
樂絃音雖然說話比別人少,但他的心思一點不比秦晉他們少,觀察力更是敏銳之極,他在覺察到我的變化後,剛要張口,我連忙替他說了,“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一定是想着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救我,咱們不能都白白的犧牲。”
我的眼睛有着酸澀,這樣的話我寧願自己說出口,也不想由他說出來,我才能更好受一些。
“小鑫……”他縱是猶豫於嘴邊,最終卻仍是沒有多做解釋。
我們兩個人都願意把這段不快樂暫時的遺忘。
我知道這種方法是不對的,這些事情堆積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爆發出來的,但至少在眼下剛剛重逢的片刻裡,就讓我們掩耳盜鈴地安享這一刻歡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