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也回憶起自己那個鮮活的曾經,那時候,在我們那個縣城,在我們那個學校,我可以肆意歡騰,我可以任性撒歡……
正當我也投入回憶的時候,龍川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以無比迅速的速度捧起我的臉便開始吻我。他的吻是疾風驟雨式的霸道,兩隻手用力摟着我的肩膀,我一時掙脫不出來,情急之下咬了他的舌頭。
“龍川,別這樣。”我一臉的慍怒,表情特別嚴肅。
他顯得特別詫異,他以爲我早已準備好了,其實並沒有。我往後退了兩步,他上前來,我連忙擺手:“別,別這樣。”
“怎麼了你?我以爲你也喜歡我。”他依然不太相信我們會有這樣的反應。
“龍川,喜歡你的女人,就一定要被你佔用嗎?”我在原地站定,眼神直視着他的雙眼。
“柚子,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這樣問?接吻在戀人之間不是很平常嗎?”他說。
“咱倆是戀人嗎?”我反問道。
他一下被問住了。對於這樣高傲的男人來說,承諾意味着捆綁,他當然不會給予肯定的回覆。
“咱倆相互喜歡,這就夠了。在茫茫人海里,你能遇到幾個對你動心、而你又恰好喜歡他的人?我相信緣分,當然,我不會勉強你。”他緩緩地說道。
“有緣的人太多了,難道每一個都要接吻嗎?”我不禁啞然失笑。情場浪子的世界,果然容易“亂花漸欲迷人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柚子,我不強求你。你如果不喜歡這樣,我們可以恢復之前的關係。”他的語氣幾乎一瞬間冷漠下來,眼神也沒有了之前的溫度。
原來,我並不是他最可口的獵物,他也不是非要不可。誠如他所說的,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值得欣賞的女人了,他的身上必須帶着“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灑脫。
一陣冷風吹來了,我穿着單薄的襯衫站在風裡,風一吹就猛打了個噴嚏。他雙手插在兜裡,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地對我說:“風大了,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知道這樣的僵持沒有意義。原來,從前我是伊北的時候,他在我面前就是高傲的;如今我成了單純可愛的柚子,他依然是驕傲的。他怎麼會允許,有任何一個女人拒絕他,或者吃定他呢?
我心裡這麼想着,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我們離車不到50米的距離,他再也沒有回過頭,單手插兜,另一隻手跟着走路的步伐輕微的擺動,步履依舊瀟灑,背影灑脫至極。
他先爲我打開了車門,卻並沒有言語讓我上車,自己則徑直繞過車回到了駕駛室,對着我微微一笑,笑容不再帶有任何溫度:“快上來吧,我們趕緊回去。”
之後便是沉默,一路的沉默。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他把車開得飛快,似乎恨不能立馬把我送到家門口,好結束這一次令人掃興的邂逅。
我坐在車裡,左手和右手不停地交叉着,心情煩亂得很。女人天性的佔有本能在慫恿我,伊北去吧,去征服這個你一直沒有徵服的男人,去讓他爲你痛不欲生,爲你欲罷不能;而另一邊的理智則告訴我,醒醒吧,伊北,這樣的男人只會給你帶來傷痛,不會給你帶來依戀,指望他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做夢吧。你如果執意往前,你一定會落得一個和林可欣一樣淪爲陪睡女的結局。不,林可欣乖巧有分寸,而你,會萬劫不復。
他開着車窗,又一陣風灌了進來,把正在煎熬的我給吹醒了。我突然意識到,我曾經就是因爲搖擺不定而選擇了孟祥瑞,從而落入了萬丈深淵;如今的龍川,雖然他是自由身,可是他對女人的隨意態度,又如何可能會是我的良人?放棄吧,伊北,你既然告訴自己從起點出發,就不要再好高騖遠了。
想到這一層,我忽然釋然了。這些天以來和龍川在一起的種種,都只不過是生命中的曇花一現,我應該及時止步。不然,我想,連馬蓉蓉都救不了我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笑了一下,扭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這個城市裡的燈光星星點點,硬是把這座鋼筋混泥土的城市撐得滿目琳琅,路上的車水馬龍告訴我這世間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路,即便我們如今身處同一條道路,駛向的也絕不會是同一個目的地。
龍川問我:“你笑什麼?”
“因爲我覺得我做了一場夢,現在,該醒了。”
“我希望你不要後悔。因爲我不確定,你以後還會不會遇到像我這樣的男人。”
我再次“呵呵”了一聲。對,這就是“龍川式”的愛情,他需要傾慕,需要瞻仰,需要不斷地追捧。
“你又笑什麼?”他的語氣裡,帶着一點兒不服氣。
“沒什麼,總之,謝謝你,龍川。”很多東西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沒有必要說出來。當什麼話都無法說出口的時候,不妨就說一聲謝謝。
“你回去好好考慮清楚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試着交往一段。”他見我去意已決,突然語氣變得有些餘地。
“不必了,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過能認識你,挺好的。”我再次說道。
“好吧,那我不勉強你。”他再次恢復了他的高傲。
很快,他把我再一次送到了地鐵站口,我下了車,衝他揮了揮手,他見我如此,也揮了揮手,然後說:“祝你好運。”
話一說完,他便發動了車子,比我更先一步地離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他那高傲的尊嚴。
我站在原地悻悻地望着他的遠去,心裡十分悲涼。又一個男人在我的生活裡離我而去了,而我的每一場邂逅,似乎都是如此,只有開頭,沒有結尾。
可是我卻慶幸,慶幸我完成了我的體面退出,我的謊言沒有被揭穿,我的面具沒有被撕扯掉,我以另一種身份闖進了別人的人生裡,度過了一段特殊的時光,也終於近距離地接觸了我曾經心目中的男神。
我想,這樣就夠了。
我額前的碎髮已經漸漸長得遮住眼簾了,我伸手把頭髮撥開,任由其中分着,那一刻身心都得到了極度的放鬆,我往地鐵的入口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實實,心情也平平靜靜。待地鐵呼嘯而來的時候,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地氣的生活,我又迴歸了!
當我回到家中,家裡卻是一片狼藉的景象。飯桌被掀翻了,碗碟碎了一地,地上還有半隻魚頭悲悽地躺在那裡,旁邊零零散散地分佈着幾片青菜,幾片土豆,一屋子都是殘羹冷炙的味道。
柴悅盤着腿坐在沙發上,低低地啜泣着,見我回來也不曾擡頭。伊南站在窗口開着窗,對着窗外一口接一口地猛抽菸,見我回來也不曾扭頭。
一看這情景,我心裡頓時就明瞭了八分。我扔下包,顧不上脫鞋就直接走到了伊南的身邊,直接不顧緣由地往他的肩膀上錘了一拳,罵道:“你他媽的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又欺負柴悅?”
伊南扭頭,滿臉的眼淚把我嚇了一跳。他直接用袖口一下擦掉,然後夾雜着濃濃的鼻音對我說:“姐,你收拾下屋子吧,我走了。”
說完他就準備離開,我連忙拉着他的胳膊,我說:“你怎麼回事?”
他目光深深地望了柴悅那裡一眼,然後賭氣地說:“沒怎麼,我走了。”
我見狀,也不忍責怪他了,緊跟着他走了出去。在樓道里,我把他攔住了,我說:“伊南,你們怎麼了?你跟姐說,別讓我着急。”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責備我道:“她他媽的要和別的男人訂婚了,姐你怎麼不告訴我?你還是我姐嗎?”
果然是因爲這件事,我頓時明白了原委。一定是柴悅專門做了頓晚飯叫伊南過來吃飯,然後在飯桌上告訴了伊南這件事。伊南年輕氣盛一時沒忍住,就把桌子給掀了。
我心裡頓時平靜下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一起坐在了樓道的樓梯上,我說:“伊南,人活在世界上,有太多無奈的人和事。你現在長大了,要學會接受。柴悅她有權利決定她自己的幸福,你暫時給不了她她想要的安定。所以,你應該祝福她,而不是埋怨她,或者想盡辦法把她留在你的身邊,那纔是害了她。”
伊南一聽我這麼說便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站起來大聲地說:“我他媽哪裡差了?對,我現在是沒能力。但是又怎麼樣,不代表我將來就沒有能力!她跟着我,哪怕她吃飯我喝湯,我不會讓她受苦的,因爲我愛她!可是別的男人,能保證給她幸福嗎?萬一對她不好呢?萬一她跟了他受委屈呢?”
我看出來了,伊南是真的對柴悅動了心了,此時此刻的他,並沒有自私地說自己多愛她,而是擔心別的男人不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
“不會的,她是個成熟的女人,她知道該怎麼選擇自己想要的幸福。伊南,你別這樣,你這樣姐看着也難受。”我語重心長地說道。
伊南再次坐了下來,把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裡,我伸手過去攬着他的背,感受到他一顫一顫的肩膀,我知道他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哭了。那一刻我也難受了,我知道想愛卻註定無法得到的痛,我瞭解付出真心卻毫無結果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