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草見得晏側妃,恭敬行禮,卻不多言。
“你主動尋我,是有何事?”晏側妃垂眸看着寧春草。
寧春草擡眼看了看晏側妃身邊立着的丫鬟,頷首恭敬道:“這一路上,世子爺沒少吃苦受累,倒是比在京中成長迅速。”
晏側妃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屏退了身邊人,她抿了口茶,才又笑着開口,“所謂何事?你看起來,可不像是要來稟報世子爺有所成長的?”
“晏側妃明鑑,”寧春草頷首,“婢子前來,乃是有事相求。”
“你主動相求?”晏側妃笑了笑,“如今不怕我對世子不利了?你求我,世子可是會很介意的。”
寧春草沉默了一陣子,“婢子當初答應側妃要求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
晏側妃笑着點點頭,“當初是我逼你,如今卻是你自己主動前來,這可是不同的很。你且說說,你要求我什麼?我也好看看,你值不值得我答應?”
寧春草沉默片刻,她並非猶豫,來的路上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會兒沉默只是爲了讓接下來的話顯得更爲鄭重其事,“婢妾想求晏側妃教婢妾功夫。”
晏側妃剛抿進口中的一口茶水險些噴了,她輕咳着將茶嚥了下去,擡眼打量着寧春草,“你說,你想學功夫?”
寧春草點頭,“先前見過晏側妃伸手就能握住世子爺已經揮出的鞭子,婢妾私下裡猜測,晏側妃定然是深藏不露之人,就算側妃您不能親自教導婢妾,也必然能指派人來教習婢妾。”
晏側妃眯眼看她,“出門一趟,你果然不同了。是路上遇見了什麼,讓你有此想法?”
寧春草垂眸,她如今不過是個弱女子,前世推她摔下歸雁樓的那小廝怎麼說也是個大男人,如今的她,想要親手殺了那人,頗有難度。又不可假旁人之手,學功夫似乎是最有效的途徑。
“婢妾不問晏側妃想要管教約束世子爺,究竟是爲了睿王府,還是爲了您自己,您也不問婢妾學功夫究竟爲了什麼,可好?”寧春草低聲說道。
晏側妃聞言,笑了笑,“你有求於我,倒還和我談起條件來了?”
寧春草默不作聲,等着晏側妃的反應。
晏側妃看她半晌,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答應你,只是你如今的年紀,學功夫已經太晚了。想要練出些本事來,需要從小打好基礎,有些底子方能見效。如今你相求,必然是有目的促使。一年兩年的,根本學不到什麼東西,十年八年的,你也未必耗得起。”
寧春草連連點頭,十年八年她哪兒有功夫等?只怕還沒等到,她就死在夢裡了。
“你若是有什麼難處,或是想要達成的目的,不若明白告訴我。你若有誠意,我也不會推拒幫你,順水人情嘛,我們日後還是要合作的。”晏側妃面對她的態度十分友好,絲毫也不像對一個無名小妾。
寧春草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旁人幫不了我,這件事,只能我自己來做。”
晏側妃抿嘴,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寧春草頂着她的視線,姿態十分端正,她思量了一陣子,才又開口,“也不需要學什麼大本事,婢妾也不指望能將什麼人打敗。婢妾只想學一招克敵,能取人性命的本事。”
晏側妃聞言,眼中流露驚異之色,勾着嘴角無聲笑了笑,“你說的倒是簡單,一招克敵,這是多少人想學學不來的?你倒還覺得簡單?”
寧春草仰臉看着她,“旁人會因爲我是個小女子,而對我沒有防備,我要利用的就是這種沒有防備的心理,靠近旁人,一招取其性命。這樣,很難麼?”
晏側妃微微愣住,抿嘴看她。
廳堂裡一時寂靜無聲,連窗外麻雀的叫聲都顯得尤爲清亮。
風拂過窗櫺,窗扇吱呀響了一聲。
廳堂裡傳來淡淡的“哦”的一聲,晏側妃點了點頭,“原來,你想殺人。你將自己的心思,這般表露在我面前,是將我當做自己人了呀?”
寧春草仰頭看着晏側妃,“當初,我答應您,會照您說的做時,不就已經表明了麼?”
晏側妃聞言點頭而笑,“此一時,我以爲,可不同於那時了。如今,你是心甘情願的,對麼?”
寧春草擺正神色,叩首道:“是,婢妾迫切之至。”
晏側妃微笑着緩緩點頭,“好,我究竟是爲了睿王府,還是爲了世子爺,我不需解釋,你也遲早能看明白。你的心思,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寧春草應是。
“那你可有什麼擅長的?我也好來想想,該如何教習你?”晏側妃問道。
寧春草點頭,“婢子擅舞。”
晏側妃哦了一聲,“你先回去,容我好好想想。”
寧春草起身,緩緩退出了廳堂,退出晏側妃院子外頭。
睿王府廣闊,廣闊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現下該往何處去。她漫無目的的遊走着,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今正被人所談論。
靜謐的書房之中。
睿王爺垂眸,吹了吹茶葉,擡眼看着一旁站着回話的程頤。
“她能引動巫女鈴鐺的力量?”王爺問道。
程頤遲疑片刻,又堅定點頭,“是,表面看起來,只是擾亂了黑衣人吟唱巫咒之力,但屬下細細觀察,反覆回想,反倒覺得是她引發了更強大的力量,將那些巫咒之力,給壓制了下去。”
“你們回來一路上,都沒有再遇到巫女的人?”王爺沉吟道。
程頤搖了搖頭,“我們同凌煙閣閣主一同入京,那巫女就算想要動手,也得顧及着凌煙閣的勢力。”
“凌煙閣一向在南方活躍,如今怎麼突然入京了?想要將他們的勢力擴展到北帝來麼?”王爺不是在問程頤,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程頤看了他一眼,卻是道:“也許是專程爲了送寧姑娘回來?”
王爺聞言,側臉看向他,“專程?”
“那凌煙閣閣主看起來是十分重情義之人,寧姑娘當時冒險救了他性命,他感念在心。”程頤拱手說道。
王爺卻是搖了搖頭,“我看事情未必這麼簡單。你說他當時去青城山,乃是爲了尋找紫玄真人?而你們如今並不知道紫還丹的下落?”
程頤連連點頭,“正是。”
王爺眯着眼睛,從窗口向外眺望,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
“王爺的意思是,凌煙閣入京,有可能是爲了尋找紫還丹的下落?”程頤說完,又自己搖了搖頭,“不應該吧,那黑衣人出沒在青城山上,我們尋到紫玄真人之時,真人死狀悽慘,很像是巫女的手筆。若是巫女奪走了紫還丹,那紫還丹應該還在巴蜀,他沒必要跑到京城來呀?”
王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凌煙閣這些年在南方勢力頗大,閣主行走江湖,二當家掌握生意往來。兩人配合默契,使得凌煙閣不但名聲響亮,且生意越發興旺,真可謂富可敵國。倘若他們真有心往北帝發展……會不會引起聖上忌憚?”程頤低聲咕噥道。
書房裡只有王爺和他兩人,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王爺卻也聽得十分清楚。
王爺側過臉來,看他一眼,淡漠道:“聖上的心思,又豈是我們可以妄猜的?”
“屬下失言。”程頤低下頭去。
王爺卻搖了搖頭,“你留心凌煙閣的舉動……”
他話未說完,外頭有小廝稟報。
程頤直起身,看了王爺一眼,點點頭,口氣不乏嚴厲的向外問道:“何事稟報?”
“回稟程管事,乃是外院有請柬送往內院,側妃過目之後,叫送到王爺這裡來,待王爺裁決。”小廝在門外回稟。
送往內院的請柬,直接過了晏側妃的目也就成了。今日倒還奇了,晏側妃都已經看過了,反而又遞到王爺面前來?是什麼請柬,竟要如此重視?
程頤轉身來到書房門外,接過小廝手中請柬,硃紅請柬上,燙金的“凌煙閣”三個大字,映着日光,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