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毅本在屏息運功,抵抗這巫女的鈴鐺聲。
見寧春草跑走,他只好提步跟上,“你別亂跑,她的目標就是你!”
寧春草一愣,回頭去看時,姜伯毅的臉色已然泛白。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做纔好。
正是這愣神兒的功夫,忽有黑衣人從天而降,長劍似白練一般,帶着寒氣,襲向院中衆人。
鈴聲沒有停,這鈴聲帶着巫咒的力量,叫院中的人都心神不振,受其影響之下,更是難以發揮出平日的功力。
勉強抵抗黑衣人的襲擊,稍有不慎,就會被自己的功力反噬,而讓心脈大受損傷。
巫女的手段總是卑劣,又叫人無可奈何。
寧春草本可以用滴落了她的血,認她爲主的黃銅鈴鐺壓制破壞這種巫咒的力量,可這會兒黃銅鈴鐺又不在她身邊。
姜伯毅生怕她離了自己的視線,就被巫女抓走。緊緊將她護在自己身後,儘管他也是在勉強支撐,卻不肯叫她受絲毫危險。
黑衣人有一二十個。
若按照姜伯毅平日裡的功力估量,這一二十人,根本不用他費上幾個回合。
可如今他卻像是在做着困獸之鬥,面色難看,額上冒汗。
“綠蕪,快點兒,快點兒啊!”寧春草不斷在心中唸叨着。
她心中的焦急,似乎引發了某種力量,亦或是巫女的鈴聲,勾動了她身體裡潛藏的異於常人的力量。
眼見姜伯毅動作僵硬遲緩,險些要被一個黑衣人的長劍劃傷之時,她忽而一躍而起,一腳踹在那黑衣人的手腕上,劈手奪過那黑衣人的長劍。
長劍到了她的手中,翻手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兒來。
她輕喝一聲,旋身而上。
當初晏側妃教她的舞劍,這會兒被她舞了出來。
只是當初她舞劍之時的柔美全然不見,這會兒從她身上只能看到凌厲的殺氣。
招招式式都乾脆果斷,動作快的讓人目眩神迷。
黑衣人不防備她竟這般厲害,輕敵之下,叫她佔了便宜。
圍攻在姜伯毅身邊的黑衣人,瞬間被寧春草的劍壓制住,退開了一些距離。
寧春草眯眼,似乎從巫女的鈴鐺聲中聽出了什麼端倪。
忽而,她開口和着鈴鐺聲吟唱起來。
她聲音不高不低,卻恰好能迴盪在這院子裡。叫院子裡的衆人不用凝聲,便能聽聞。
她聲音低沉好聽,帶着微微的沙啞質感,叫人不由自主便沉浸進去。
忽而她音調一變,那鈴鐺聲竟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吟唱聲變了。
本是她和着鈴鐺聲,而如今突然反客爲主,倒像是鈴鐺聲和着她的吟唱聲一般。
院中的情形也不由隨着鈴鐺聲的改變,而變化。
被鈴聲壓制的姜伯毅及隨從,好似都漸漸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力量。
而黑衣人,則不自在起來。
巫女似乎也發現了不同,想要扭轉情況,可寧春草卻突然加大了吟唱的音量,她的嗓音,彷彿瞬間直衝雲霄。
那鈴鐺聲竟完全不能受巫女的控制。
姜伯毅就在這時候一躍而起,長劍宛若游龍,瞬間劃過那些黑衣人的脖頸。
黑衣人甚至沒看清他如何行動,沒看清他的劍如何運走,便再也沒有機會看清了。
寧春草的吟唱聲一時停不下來,巫女也沒有放棄,兩人彷彿在用聲音較量,一場肉眼不可見的搏鬥征戰,叫院中每個還活着的人都覺得頭皮發麻。
姜伯毅發現寧春草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不好。他心道不妙,卻不知該如何幫她。
綠蕪突然抱着那隻黃銅鈴鐺,快步上前,“娘子,鈴鐺——”
綠蕪腳下不知被誰給絆了一下,眼見要摔倒,她摔倒前,用盡力氣,將鈴鐺拋出。
這鈴鐺也是奇了,這麼被扔在空中,竟然一絲聲音也並未發出。
寧春草伸手接住鈴鐺,鈴鐺在她搖晃的一瞬間——叮噹作響了。
幾個黑衣人倒下的同時,巫女的鈴鐺聲也被壓制下去。
院子裡歸於寧靜,寧春草抱住她手中的黃銅鈴鐺,雙眼一翻,仰面向地上倒去。
姜伯毅飛身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中,“春草?”
他驚喚出口,寧春草卻已經闔目,暈了過去。
綠蕪從地上狼狽的爬了起來,她似乎摔了膝蓋,跌跌撞撞的走上前來。
狼狽的不止她一人,姜伯毅身邊,原是最有頭有臉,最被人羨慕的這些隨從們,如今也都有些灰頭土臉。
他們跟在主子身邊,竟叫主子這般受人暗算,連個安生飯都沒吃完,真是丟臉!
且適才那種被人控制住,壓制住的感覺,現在想想都叫人惱火不已!
“這裡不安全,我要帶她離開這兒。”姜伯毅將寧春草橫抱在懷中,垂眸對綠蕪交代道,“你帶上她能用得到的東西,隨我離開。”
綠蕪連忙應聲。
一旁的隨從們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亦步亦趨的跟在姜伯毅身後。
寧春草在一片柔軟舒適的溫暖中醒過來。
寬大舒適的牀,淡青的紗帳,紗帳外頭垂着璀璨的珍珠寶石,窗外映着雪,透過來的天光很亮。
只是她默默的看了好一陣子,又皺眉想了好一陣子,甚至有宜人舒適的竹葉清香,都未能幫助她想起來,她如今究竟身在何處。
“娘子,您終於醒啦?!”繡了百花爭豔圖的碩大屏風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寧春草擡眼望去,綠蕪幾乎要激動的熱淚盈眶。
她動了動嘴,綠蕪兩字還未喚出口,卻從綠蕪後頭,猛的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
腳步匆匆,神色緊張的來到牀邊,身子半彎,語氣關切,“春草,醒了?”
“姜大哥?”寧春草看着他,他臉上泛着疲憊的灰青,眼底是發紅的血絲,眸中是深深的擔憂,“你怎麼了?”
綠蕪這才吸着鼻子上前,將手中的漆盤湯碗放在牀頭小几上頭,“娘子,您不知道,您都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您再不醒過來……”
說着,一向堅強的她,竟有些哽咽了。
寧春草點點頭,哦了一聲,“我並沒有覺得怎麼樣,只是很累,很疲憊,很想睡上一覺。如今也只是感覺睡飽了,所以醒過了來。倒是害的你們擔心了!”
姜伯毅一言不發的拉過她的手,寧春草嚇了一跳,卻見他只是將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
寧春草鬆了口氣,靜靜看着他。
良久,姜伯毅收回手,默默看她。
“怎麼樣,姜大哥,我是沒事吧?”寧春草笑着問道。
“脈象已經平穩,節律均勻,不浮不沉,和緩有力。”姜伯毅說着,也微微輕笑,“你是沒事了。”
綠蕪倒在一旁不敢置信,“可是剛回來的時候,閣主不是說,娘子與那巫女鬥氣,心脈受損……”
“你竟有自愈的能力,剛回來,藥石不進,倒真的是急死人了。”姜伯毅笑着打斷綠蕪的話。
綠蕪聞言皺眉,自愈的能力啊?她不由想起上次娘子的臉面被劃傷,而後娘子又自己治好的事兒。
如此說來,娘子還真的是有自愈的能力呢!如此,就再也不用怕那巫女了!
綠蕪欣喜道:“那這湯藥也是用不上了,婢子這就去倒了它!”
她起身向外,寧春草連忙喚住她。
“娘子還要喝藥?”綠蕪捧着漆盤迴頭。
寧春草無力搖頭,“不是,我……好餓啊!”
“哦哦,婢子這就叫她們擺飯!”綠蕪大喜,知道餓就好,知道餓就是真的好了!
她腳步輕快的出了房間。
溫馨雅靜怡人的室內,此時只剩下寧春草和姜伯毅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