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婠因肚子太大,頂到了胃,平日裡吃的不多,餓的很快,所以一日能吃上很多次,飯間還要用上不少的點心做加餐。
這瓜果十分馨香,冬日裡,清甜甘爽的味道格外惹人喜歡。
她伸手去拿盤中切好的瓜果,寧春草卻立時按住了她的手。
寧玉婠擡眼看着她,“三妹妹,這是夫人爲你準備的,應該能放心用吧?冬日裡從南邊運來的瓜果可是很貴的,平日裡我可吃不到這些。”
寧春草搖了搖頭,“萬事小心總沒錯,你不是說,想要回孃家待產麼?”
寧玉婠聽聞她又提及此言,連忙收回手來,哪裡還有吃瓜果點心的心思,雙眼瞪得大大的,目光炯炯的看着寧春草,“三妹妹同意幫我了?”
寧春草點頭,“是。”
寧玉婠大喜,雙手扶着自己高聳的肚子,似乎不知說什麼是好。
半晌,她才遲緩又小聲的問道:“莫不是剛纔那衛氏,她有什麼問題?”
寧春草心頭猛的一痛。
是啊,那衛氏有問題啊!前世二姐姐就是死在了她的手裡,二姐姐腹中的孩子更是被她所害!可是這話,她沒辦法說啊?
“如今還不知道,我只是瞧她面色不善,不好相與的模樣。”寧春草微笑說道。
寧玉婠連連點頭,只要同意幫她回孃家待產就好。目的達到,管他原因是什麼!
“二姐姐這便收拾東西吧。”寧春草倒是雷利風行的性子,說完,起身往門口走去,“我就在院中等着姐姐。”
寧玉婠喜出望外,連忙答應着喚自己的貼身丫鬟進來收拾。
“哦,對了,李夫人若是要讓姐姐待人一同去寧家,也行,但那衛氏不行。”寧春草叮囑道。
寧玉婠自然沒有不應的。
李夫人聽聞寧春草要帶寧玉婠回寧家待產。當即氣的變了臉色,“好生囂張!這管的也太寬了,她不過是個庶出的妹妹,當自己是老子娘了麼?”
李夫人氣的胸膛起起伏伏,大口喘息。
一旁的僕婦一面爲她撫胸順氣,一面溫聲勸道:“定然是少夫人跟她說了什麼,聽聞這段日子,楊姨娘得了長子,總藉口長子將郎君叫道她的院中去……少夫人是不是因此而不滿了?”
李夫人的氣息稍稍平緩了些許,面色仍舊憤恨道:“她大着肚子,還不叫郎君往旁人院中去了麼?日日都得守着她才行?這般善妒,李家便是休了她也使得!再者,楊氏爲我李家添丁,一舉得男,這是好事!郎君多關心自己的長子有什麼不對?大夫都說了,她肚子裡的是個女娃!”
僕婦訕訕陪着笑臉。
李夫人兀自氣了一會兒,又不乾不淨的罵了寧家姐妹二人好幾句,這才轉臉吩咐道:“你說,她都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
一旁來回稟的丫鬟連連點頭應是。
“瞧瞧,根本沒將我放在眼裡嘛!這哪裡是來向我請示,分明就是來通知我一下,叫我知道罷了!仗着自己有個厲害的妹妹!這還跟我說什麼呢?直接走了不就是了?我看連通知都是多此一舉!我還沒死呢,這李家內宅呀,就要都歸她管了呢!”李夫人又抱怨了幾句,揮手對那小丫鬟道,“去吧去吧,別在這兒讓我心煩了,眼不見爲淨。”
小丫鬟不明其意。
就連一旁爲李夫人扶着胸口的老僕婦都彎身,低聲請示道:“夫人這是同意她回孃家去了?”
李夫人將眼睛一翻,“我不同意能怎樣?將她綁起來不成?我日日捧着她奉着她還不成呢,我敢碰她一指頭,她還不翻了天去?”
老僕婦笑着道:“那不能,不過是仗着肚子裡揣着我們李家的種,作威作福罷了,夫人您怎麼會跟她一般見識呢。”
“行了,你也別安慰我了,叫她將我專門爲她請來的穩婆衛氏帶上,別的,我也不多攔着了。”李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被氣得不輕。
“夫人,寧姑娘說了,旁人都可以,但衛氏絕不帶着。她瞧衛氏不順眼。”來回話的小丫鬟福身說道。
李夫人聞言,氣的一下子從坐榻上跳了起來,“她說什麼?她瞧衛氏不順眼?我李家的人,還得她瞧順眼了才行?她真當自己是……是……”
“夫人,夫人,你別動怒啊!小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僕婦見李夫人大口大口的要喘不上起來,連忙上前拍背撫胸。
李夫人氣的搖搖欲墜,擡手指着門外,卻是說不出話來。她面上只見憤怒,心裡頭卻藏着些許的心虛,只是旁人看不出來罷了。
那丫頭一來,就要接寧玉婠走,又特指了不叫帶着衛氏。
該不會是她已經發現了什麼吧?她一個小丫頭倒是不足懼,不管她背後有凌煙閣也好,有王府也罷,有聖上恩寵也罷,怎麼都管不着李家生個孩子的事兒。
可是這生孩子背後所隱藏的一點點私密之事,若是叫睿王府,或是叫當今聖上知道了……那可就……
“這是她的意思?還是……”李夫人喃喃自語道。
“衛氏奉上瓜果點心的時候,似乎是衝撞了寧姑娘,所以寧姑娘才發了脾氣的。”小丫鬟在一旁解釋道。
李夫人聞言,目光定定的落在那丫鬟身上,垂眸看了好久,心中思緒左搖右擺,終是咬牙,“行,那就不帶衛氏吧。”狡兔還有三窟呢,人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縱然消息傳過去的時候,李夫人又是生氣又是大罵,但最終,寧春草還是順順利利的將寧玉婠接出了李家,帶回了寧家。
寧玉婠坐在睿王府的車架上,連連感慨,只覺的如此順利,簡直跟夢一般,“多虧了三妹,若不是你,我怎麼也不能做到的!三妹的恩情,我定銘記於心!”
寧春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我不指望你銘記什麼,你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腹中孩子,母子都好好的活着就成!”
寧玉婠聞言,竟好一陣子沒有說話,車廂裡沉默的只聽聞馬車碾過路面的聲音。
寧春草不經意回頭的時候,竟瞧見她默默地在抹眼淚,“二姐姐這是怎麼了?”
寧玉婠擡眼看她,“還是自家姐妹親,我以前真不是東西,竟那般對你,從沒有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妹妹過,只想着利用你,欺負你……可到頭來,卻還要依靠你,你的話雖直白,卻是真心爲我好。那李家人雖表面客氣,可心裡不知怎樣盼着我不好,好叫那楊氏來取代我……”
她越說越傷心,竟在馬車裡嗚嗚哭了起來。
寧春草一陣頭疼,她自己不喜歡哭,更不會安慰哭泣中的女子。她瞪了一眼綠蕪,叫綠蕪上前安慰寧玉婠。
綠蕪扯了扯嘴角,無奈的坐到近前,低聲循循安慰着。
馬車在寧家二門外停下的時候,寧玉婠總算被勸住了。
寧夫人一早得了信兒,正在二門口等着。
瞧見寧春草下車,慌忙笑臉迎上前去,“多日不見,春草出落的越發鍾靈毓秀了!”
寧春草聽了一路的哭泣,這會兒連客套的力氣都沒有了,指了指馬車,“還是快將二姐姐請下來吧。”
寧玉婠大着肚子,行動不便,綠蕪和寧家的小丫頭協力,才小心翼翼的將她攙扶下了馬車。
“你說說你,大着肚子,這是折騰什麼呢?嗯?還要煩勞你三妹妹,不是淨給你三妹妹添麻煩麼!幸而是王府的馬車寬敞舒適又平穩!你呀你!”寧夫人手指頭戳着寧玉婠的腦袋數落道。
但她語氣裡責備的成分卻不多,這話分明是說給寧春草聽的。
寧春草便笑了笑,“自家姐妹,母親說這些,可不將我當外人了麼?”
寧夫人聞言,笑面如花,“是,是,都不是外人。都別在門口站着了,且進去說話吧。”
一行人前後向內院行去。
先請寧春草花廳裡坐了,寧夫人又去安排寧玉婠的住處,產房等事宜。
寧春草一面安靜的喝着茶,一面留心聽着看着,觀察着。
她忽而衝綠蕪勾了勾手指,“我似乎發現了些事情,你且去看看我想的對不對?”
綠蕪連忙點頭,“娘子吩咐?”
“我瞧着寧家根本不像是突然知道二姐姐要回孃家待產的,更像是早有準備。且這準備也有些不同,你功夫好,四下裡去看看,別叫人發現。”寧春草低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