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如此就是不信神靈,不敬畏神靈……”紅衣大巫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知州大人皺着眉頭,將手一揮,“都別爭!你有什麼辦法?多久能夠見效?”
寧春草聞言鬆了一口氣,肯問,就是信了!信了就好,如此就有餘地了!
“事關重大,我們且下去說話。”寧春草連忙正色說道。
紅衣大巫冷笑,“如何不敢當着大家的面說呢?”
寧春草回頭看她一眼,高喝道:“就是爲了防備你這等人,免得計劃被你破壞!”
“大膽!竟敢污衊神靈使者!”馬車上站着那少女不知什麼時候也爬上高臺來,指着寧春草的鼻子罵道。
寧春草哼笑一聲,“神靈使者?既是神靈使者,爲何你的咒對我不起作用?”
紅衣大巫皺了皺眉頭,望向寧春草的視線盡是打量之色。
少女還要叫罵,紅衣大巫卻伸了伸手。那少女立時躬身退了一步。
“你若真是神靈使者,真有溝通神靈的能力,就該放手叫我試一試,你有什麼好怕的呢?是我觸怒神靈,又不是你!若真是我的辦法不行,你將我的命獻給神靈致歉也就是了!”寧春草大義凌然的說道,沒人注意到她裙襬下頭的腿肚子都在微微打顫。
“將她帶下來。”知州吩咐道。
“他們幾個也得一起帶下來!”寧春草指了指景珏等人。
知州皺眉。
“大人害怕我等跑了不成?”寧春草問道。
知州大人衝身邊隨從點了點頭,隨從立即爬上高臺,反剪着景珏幾人的手臂,將人壓下了高臺。
寧春草則是自己主動提步走下來的。
“大巫……”少女有些擔憂的在紅衣大巫身邊喚了一聲。
紅衣大巫卻是搖了搖頭,“就這麼讓她死了倒也可惜,我倒要看看,巫咒爲何對她不起作用?”
寧春草回頭看了那紅衣大巫一眼,她也在看她。
兩人視線相撞,不過片刻就分開。寧春草大步走下高臺。
紅衣大巫也緩步下來。
這時候那十幾個孩子的母親才衝破了差役的阻擋,蜂擁到自己孩子身邊。可還沒等她們觸碰到自己的孩子,就又被差役擋了回去。
“候着候着!現在不能帶回去,什麼個結果還沒準兒呢!”差役們嚷道。
小孩子們見摸不着自己的母親,這才從愣怔之中回過神來,又開始嚎啕大哭。
寧春草聽着哭聲,不由握緊了拳頭。
他們一行四人被帶回到府衙內一個小花廳裡。景珏三人都被反綁着雙手,唯有寧春草還是自由的。
知州大人和紅衣大巫不知在前頭院中商量什麼,小花廳裡除了四人,就是裡裡外外看管着他們的差役。
景瑢靠近寧春草低聲問道:“你真有辦法?”
“你以爲我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寧春草白了他一眼。
景瑢輕嗤一聲,“你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不管,你不能拿我們的命開玩笑!你可開不起!”
寧春草翻了他一眼,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垂眸思量着什麼,未再開口。
景瑢看了程頤和景珏一眼,低聲道:“這丫頭的話能信麼?她說有辦法就真的有辦法了?倘若不能驅走蝗蟲,難道咱們要跟着她送死麼?”
“你閉嘴。”景珏冷哼。
“哥哥你別生氣,寵她也不是這麼寵的,都把她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誰給他的膽量,讓她說這般大話?”景瑢陪着笑臉說道,他又看向程頤,“程管事,你到說句話呀?你身上不是帶有令牌麼?不若亮明瞭身份,我不信這知州知道咱們身份,還敢拿咱們祭天!”
“不行!”景珏和程頤異口同聲的說道。
景瑢一愣,“怎麼不行,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顧及什麼呢?非得等到命都沒了……”
“此等大事,出京城之前,竟絲毫沒有聽聞,可見知州是將這災禍隱瞞未報。倘若叫知州知道我們身份,很有可能爲了隱瞞,不做不休。”程頤解釋道。
景瑢表情一滯,“不做不休……什麼叫不做不休?”
程頤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瑢郎君覺得,什麼人最能守得住秘密?”
“什麼人?自然是死人!死……”景瑢張嘴,下巴彷彿掉在了地上,一時合不上了。
景珏看向寧春草,低聲問道:“你究竟有什麼辦法?”
寧春草卻是安靜坐着,不動不說,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
景瑢忽而哀嚎一聲,一臉悲慼,“當年我們說要同生共死,看來真是要同生共死了……沒事沒事,能和珏哥死在一起,死也甘願了……”
他一面哀嚎,一面看向寧春草。卻見寧春草仍舊垂着頭,安安靜靜的坐着。
一股不忿從他心頭升起,“寧春草!你究竟有沒有辦法?是不是信口開河,要害死我們?”
程頤看了眼景珏的臉色,伸腳踢了踢景瑢,低聲道:“若不是寧姑娘,咱們現在就已經從高臺上摔下來了!”
“你的意思,我還得感謝她讓我多活一陣子不成?”景瑢憤然道,“不過是拖延了一陣子功夫,改變命運了麼?改變了麼?若是她想不出辦法,你瞧着吧,咱們一會兒還要被推上祭臺!”
小花廳外頭站着的差役,側臉向裡頭看過來,狐疑的打量着爭吵不休的四人。這些人,究竟有沒有辦法啊?鳳州的蝗災,可由不得人開玩笑啊!
四人這會兒倒都不說話了。
花廳一時陷入寂靜之中。四人眉宇不同程度的蹙在一起,好似各自都在思索擺脫困境的辦法。
寧春草就在這個時候開口了,“知州沒有隱瞞不報。”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叫剩下三人微微一愣。景瑢面上盡是不解。
景珏目光幽深帶着打量。
程頤眼中更多的是詫異,“寧姑娘如何知道?”
“知州上報了朝廷,興許是中途遇到了什麼意外,或是被什麼人將消息攔了下來,並非隱瞞不報。”寧春草說道。
三人看她的眼神,有懷疑也有震驚。
“你怎麼知道的?”這次是景珏開口問她。
寧春草擡眼看着景珏,緩緩說道,“我夢到的。”
景瑢聞言,表情一瞬間都懵了,半晌才破口罵道:“你當我們是傻子?夢到?你怎麼不說你也夢到解決的辦法了呢?真是可笑!笑死爺了!”
景瑢幾乎暴走。
寧春草卻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確實夢到解決辦法了。”
景瑢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景珏似笑非笑的看着寧春草,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程頤看了看寧春草,又看向景珏,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中間也許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們都不能抵抗那女巫的唸咒,寧姑娘卻能對她的咒毫無反應,或許就是天賦異稟吧,能夢到事情起因,解決辦法,也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程頤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景瑢聽。
景瑢呼哧呼哧的喘着氣,“這還不叫匪夷所思?這一路遇上的事兒,哪一件不是匪夷所思?自打遇上這丫頭,咱們的事兒,就沒有一件順順利利的……”
“閉嘴。”景珏輕喝。
腳步聲恰在這時從院中響起。
一身官服的知州大人和紅衣大巫前後邁進小花廳。
知州大人面色嚴肅,紅衣大巫面無表情。而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的都落在寧春草的臉上。
寧春草心跳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氣,面上維持着淡然,不動聲色。
“商量好了麼?”知州開口問道。
寧春草點頭,“辦法我有,驅除蝗蟲是第一要務,不過這辦法卻是要保密。”
她說着,目光落在紅衣大巫的身上。
知州垂了垂眼眸,“大巫乃是本官特地爲驅逐蝗蟲,而從巴蜀之地請來的貴人……”
“大巫身份貴不貴,我不想知道。既然都是爲了驅逐蝗蟲,彼此又是用不同的辦法,想來大巫也懂得避嫌。畢竟倘若我失敗了,大巫是要取走我的性命的。”寧春草冷着臉面說道。
知州大人看了紅衣大巫一眼,“這……”
紅衣大巫只看着寧春草,“我對你用什麼辦法,沒有興趣。我只對你有興趣。且,要糾正一句,你若失敗,取走你性命的不是我,是神靈。”
寧春草哼了一聲,“我是俗人,您通神靈,還是避一避我這俗人的嫌。”
紅衣大巫沉默片刻。
寧春草又道:“咱們彼此都不要耽誤時間,您不走,我是不會說出辦法來的。”
知州大人皺了皺眉,拱手道:“大巫,得罪了,您先請——”
紅衣大巫甩了甩廣袖,面上倒沒有什麼被觸怒的神色。十分淡然的提步離開。
倒是等在花廳外頭的那少女,憤恨的瞪了寧春草一眼。
待紅衣大巫走遠,知州大人才讓人解開景珏等人手上反綁的繩子,伸手做請道:“諸位請坐,現在可以說一說驅逐蝗蟲的辦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