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陳掌櫃可在他處見過這王禎粉?”
“那倒是沒有,確實是頭一次見。”陳掌櫃如實回答。
“那就是了。雖然以後難保會有人琢磨出來,但目前,也就我們家會制。若是陳掌櫃願意,我們也只賣與你就是了。”
“好說好說,我也是這個意思。那你看這價格……”
終於說到關鍵了!
聞言,王氏也不慌張,反問了一句,“我們鄉下人見識少,也不知道定多少好!要不陳掌櫃你說個價,我們要是覺得合適,那就定下來。”
“恕老婆子多句嘴,這王禎粉可不易制。就你面前這些,我們一大家子前前後後足足忙活了十來天,你看這……”
陳掌櫃:……
想着炒粉皮那柔順彈滑的口感,以及他讓廚子故意拿出的純瘦肉卻變得那般嫩滑,陳掌櫃略微想了一下便道:“暫定五十個錢一斤如何?”
現在沒有人會做,東西稀罕自然價錢高,等到大家都開始做了,那就不值錢了。
李氏阮氏立即就站了起來,實實在在給激動的。
在她倆看來,陳掌櫃最多給十五二十個錢一斤罷了,結果竟是五十個錢一斤這樣高。
見狀,王氏犀利地掃了她倆一眼,這才淡定地說道:“也行,那就依掌櫃說的。”
“那剛剛做菜那方子……”
他不想佔別人的便宜,凡事還是說清楚得好,以免後面扯不清。雖然他根本不怕事,但鬧起來總歸是麻煩。
信譽和聲名這東西,樹立起來很難,但要摧毀卻是快得很,很多時候往往是一件小事就行。
“瞧陳掌櫃說的。這些不過是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小玩意,同樣的,你看着給就是了。只是,我們有個小忙需要掌櫃的指點一二……”
王氏在心裡略微把昨天晚上商議的事想了想,繼續說道。
“是這樣的,我們想自己在鎮上支個小攤,拿這王禎粉做些小吃食賣。可我們沒做過這個,不知道在哪裡弄比較好,需要打點些什麼……”
人老就是有這點好處,面對小輩可以不用怯場,尤其是王氏這種市井婦人,一股腦兒將在家裡商議的事說了出來。換了任何人,無論是阮氏李氏還是三丫,都不可能說的這般自然流暢。
到底是地位不同,差了太多。
陳掌櫃聽了,心道這不過是小事。且他們不過是做些小吃食,根本搶不了如意樓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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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先機他還是不願意放過的。
“這樣,這做菜的方子我就給你們十兩銀子買下來,此後斷不可再去別處售賣。至於你們擺攤賣吃食,我可以給你們指條明路,但你們這攤子不能立即就開,就在,嗯,一個月之後再擺,如何?”
王氏自然笑着應了,這簡直就是皆大歡喜的事。
就如蘇潤梔說的那般,擺攤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單單說這前期的種種準備,也要耗費不少時間。
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這王禎粉只能供給如意樓,先算一年的約,如何?”
他知道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這一年裡對方不能制粉賣給其他酒樓,確實是損失。
聽到與自家預估的差不多,王氏再次笑了,“如何不可?就依陳掌櫃說的就是。但是,一年之後,我們就會在市面上開始售賣了。”
接下來,自有廚子帶着王氏去稱秤給銀子,蘇潤梔和蘇潤偉則站在一旁,將陳掌櫃遞過來的合約大致看了一遍。不得不說,這合約簡直太簡單了,連最起碼的事宜都未說盡。
不過,這樣也好,萬一這陳掌櫃起了什麼歹意,到時候他自有辦法讓其有口難辯,佔不到便宜。
想了想,蘇潤梔便拿起毛筆簽下了蘇大山的名字。
三十斤澱粉,足足得了一兩半銀子,喜得王氏笑的見牙不見眼。又和陳掌櫃約了下次交貨時間,方帶着一家子開心地離開了。
蘇潤梔卻談不上開心,畢竟相比於其他買賣,這簡直不值一提。一個如意樓,一年又能要多少紅苕粉呢?哪怕是一個月五十斤,一年下來撐死了也就六百斤,不過三十兩銀。
也就差不多夠他和蘇潤偉下場考一次試所需。
這是純手工活,又苦又累,他們也就是賺了個辛苦錢。
所以,也許重頭還在三丫說的擺攤上。
蘇家的第一桶金,也許要靠一碗一碗的小吃食端出來。
“娘,咱真賣了五十個錢一斤?”
跟在王氏後頭,阮氏李氏猶覺得還在做夢一般。
特別是阮氏,又後悔早知道這樣,這段時間就該少吃一點的。一斤就是五十個錢吶,這段時間他們可是吃了不少進肚的。
“都怪大山,總說那涼粉好吃,前幾日又纏着我做了一回,跟個沒長大的饞嘴娃似的。我想着也沒有給他一個人做的理,就舀了一斤粉。要不然,又可以多賣五十個錢……”
“不過是一斤粉,又不是不能做,咱回去就開始做就是了……我還沒說你倆呢,剛剛那般模樣,我真怕人家陳掌櫃趁機把價壓低!”
“是是是,娘,我們這不是沒見識過嘛!下次就不會了。你不知道,我和大嫂在家商議了好幾次,總覺得不可能超過二十個錢一斤。他一來就給五十個錢,由不得我們不吃驚。”
“是啊,娘,我算了下,這買賣倒是做的。”
對比之下,王氏倒是看得遠一些。
“我倒是盼着這一年趕緊過去,一來我們可以攢些銀錢,二來可以多制些賣給其他酒樓。對了,先說好啊,做這份買賣所得全部放在我這裡,誰也不許挪用。”
又像是怕阮氏李氏誤會一般,到底是分家了,繼續解釋。
“這錢是要攢起來給小羊小偉下場考試用的,不能亂動。擱在你們那兒,保不齊等不到考試就用完了。哎,等他倆考上秀才,我也就不管了,到時候你們誰想管誰管去……”
阮氏李氏原本還以爲王氏會把這銀錢均分了,一家一半,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是最穩妥的,便也不計較了。
銀錢什麼的,一旦進了王氏兜裡,那就是任誰都掏不出來的,除非是蘇潤偉和蘇潤梔要用。
說起來,她倆的奮鬥目標其實和王氏差不多,一是希望兒子能夠高中,二是希望家人能夠過上好日子。
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蘇潤梔倆人唸書下場考試的事。
“阿婆,娘,二嬸,我們和三丫要去逛逛,買點東西。所以你們先去逛吧,一會兒我們在這裡匯合就是了。”
“這……你們要去買什麼”
無論是王氏還是阮氏李氏,都怕他們三個被花子盯上。
“要擺攤做吃食,卻是還需要一樣東西,我們得去看看有無售賣的。阿婆你放心,我們不會亂跑,買好了就來這裡等你們……”
見王氏三人還在猶豫,蘇潤梔又道:“陳掌櫃一片好心,指了一處讓我們擺攤,你們不得先去看看?要是晚了,被人佔了可不好。”
“這……那你們不許貪玩,也不許跟着別人走。那……這是三百個錢,你們先拿着。買東西剩下的,買點零嘴。”
幾人應了,這才朝賣雜貨的地方走去。
見狀,三丫撇了撇嘴:“小羊,阿婆是把你當奶娃娃看哩,又怕你被花子拐了,又怕你餓着……嘖嘖,三百個錢,我長這麼大就沒見她這樣大方過!”
三丫說得倒是真的,王氏很少這樣大方。
“好了三姐,走吧,就你話多,你還想不想做買賣了?那玩意兒買不着,也甭想擺攤!再說了,阿婆給這麼多錢,還不是把你算在內的?”
三丫聽了,方不酸了。
倒是蘇潤偉好奇地問道:“小羊,什麼東西這麼厲害,咱們還離不了了?在哪裡有賣的啊?”
他每次來鎮上都是買書買筆墨紙硯,不是很熟悉。
“我想做的東西叫粉條,所以需要一種特別的漏勺……就是勺子那樣的物件,但是渾身都是孔……”
“這麼古怪,真的有這樣的東西賣?”
“管他有沒有。沒有的話,咱們讓現做不就得了。”
就這樣,三人走了一段路,又問了好幾次路,這才找到一家名叫“魯藝”的木器店。這店看着頗大,一溜三間大屋子,也不曾隔斷,店裡擺滿了各式木質傢俱。
也不是他們非要來這裡,而是一路走一路問,都說沒有他們要的漏勺,也不願意訂做,讓他們去鎮上最大的木器店碰碰運氣。
見三人走近,一個小廝上前熱情地招呼了。待聽蘇潤梔說明來意,有些不解地反問道:“倒是聞所未聞。敢問這位公子,你說的這漏勺究竟作何用途?”
也怪他把話說的太滿了,說店裡啥都有,結果人家一說,還真沒有。
“作何用自然不能告訴你。怎麼,來你們店裡買東西,還必須告知拿去做什麼嗎?沒有就算了,我們換一家店買就是了。”
蘇潤梔知道這店小二是着急了,也不欲與之多做糾纏。他想的是再多問幾家,實在沒有,大不了回去讓蘇老頭做。
漏勺聽起來難,但不過是比一般的勺子多了一排孔而已。
“這位小哥,你說的東西我聽明白了,就是要做一個瓢一般大小的勺子,有半尺左右長度的柄,且這勺子裡還要有三排小孔,孔約小指一半粗細,我可說的對?”
三人剛準備離開,就見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人走了出來。很顯然,他應該還在後院做木工,身上頭上都是些木屑。
“是的,是這樣,老伯你能做出來?”
人家描述的又快又準確,比他的表達能力好多了。
“我既然應下,那就一定能做。好了,三日後過來拿吧。”
“那老伯,這要多少錢一個?”蘇潤梔開心地問道。
他信蘇老頭肯定能鼓搗出來,但想必既費時間又費眼睛。
早一日做出來,他們便能早點制粉條。
“一百文……還要先給五十文定金。”
好吧,有點貴,但爲了粉條,也值得。
交了定金,幾人這才離開。
“逛了半天,我都餓了。我們去買包子吃好不好?”
“好啊,走吧,說起來我都好久沒吃包子了……”
這個朝代的人比較實誠,或者說還未想到辦法作假,總之無論是素菜餡兒的還是肉餡兒的,個個餡兒料十足,味道十分鮮美,蘇潤梔幾個都愛吃。
當然,價格也不便宜,素的一文錢兩個,各種時蔬都有。葷的則是三文錢一個,裡面全是肉。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管飽,讓人十分滿足。
到了包子鋪,三丫建議道:“要不我們一人吃一個素菜餡兒的,一個肉餡的?對了,大姐二姐和秋菊姐也要。”
她最見不得女娃吃虧。
若是自己沒跟來倒也罷了,既然來了,那就要爲她們三個爭取一口吃的。
“那,先說好,要是阿婆問的話,就說是你的主意。”
拿到一葷一素的倆包子,三丫先是滿足了咬了一口,又把大丫二丫秋菊的那份拎好,這才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搞得蘇潤梔差點噎着。
“爲什麼啊?”蘇潤梔一時沒反應過來。
既然王氏給了銀子,自然是默認了讓他們花的。且三丫剛剛似乎還忘了一個小不點,那就是李氏的小兒子蘇潤勇。
“要不要打賭?阿婆一會兒鐵定會說,這包子是誰買的,啊?爲什麼要買這麼多?有了幾個錢就嘴饞!她要知道是我讓買的,肯定一頓罵。但若說是你買的,阿婆啥也不會說。”
“好吧,我知道了,三姐。”蘇潤梔一點脾氣都沒有,但也大方地給了錢,讓蘇潤偉幫蘇潤勇拿着他的那一份。
另一邊,王氏帶着阮氏李氏摸到青石巷,順利找到了陳掌櫃說的那處地方,卻是一個燒餅攤子。
賣燒餅的一看就是對夫妻,男的在和麪,女的在鍋裡攤餅,生意看着還可以。那地方頗大,夫妻倆佔了一大半,剩下的地方支個小攤還是足夠的。
“娘,咱不會是找錯了吧?人家也是賣吃食的……”
“管他呢,上去問問就知道了。”
王氏向來如此,走上前就直接問了。
結果那小婦人半響才道:“嬸子,是這裡沒錯。陳掌櫃是我表哥,這地就是他給找的。只是嬸子你看啊,這裡就這麼大,也不知道你們準備做什麼?”
言語間全是戒備和不樂意。
陳掌櫃早就跟她說過這事,說這裡偏大,他們用不完。若是他日後需要用這地方來做人情,他們是不能推遲的。
“哦,沒事,這地方看起來差不多夠用了……我們準備支個小攤,做些小吃食賣……嗯,主要做涼粉什麼的,不賣燒餅。”
聽說是做吃食的,那小婦人臉上便有些不自在。
但聽王氏又刻意強調說不是做燒餅,卻是做什麼沒聽過的涼粉,她便稍微放心了些。
“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做?”
“還早呢,我們啥都還沒準備,估摸着……一個月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