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你可別哄娘啊?再說了,啥書裡還寫這些啊?”
蘇潤偉的話,李氏是半信半疑的。那些書可是他們當初花了大價錢買的,若是隻寫了這些,那也太離譜了。
“娘啊,我何時說過胡話哄你開心?你不看書自然不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啥都能寫,爲什麼不能寫這個?”
“好了,別念了,我一聽這些就頭疼。只是,剛剛你念那些是啥意思……”李氏自覺自己聰明瞭一回。
既然蘇潤偉唸了出來,想必是有其深意的。
蘇潤偉聽了,笑眯眯地看着李氏,“就是說,嗯,只要好好唸書,良田糧食美人都會有的。”
李氏聽了,難得的沒有抗拒,反而用力地點頭道:“這倒是真的。只要你考上秀才,何愁沒吃沒喝沒婆娘。嗯,好好唸書,娘就等着這一天呢。”
說完,心情極好地離開了。
兩人回到屋裡,互相看了一眼,都嘆了口氣,也瞬間明白了對方的“遭遇”。
想了想,又大笑了起來,這才上牀睡覺去了。
每天看書溫書習字做文章作詩,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着,直到蘇家過了一個肥年,大年三十那一天的肉菜剩了許多,足足吃到初三才吃完。
只是,年一過完,離下場考試便越近了。
時間越臨近,蘇潤梔和蘇潤偉就越緊張。
這日,兩人拜見岑夫子,拿着過年期間做的幾篇文章請他斧正,又問了些問題,爲下場考試做最後的準備。
直到蘇潤偉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循着他的目光,蘇潤梔頓時也驚呆了,明白了蘇潤偉這樣的緣故。只因岑夫子的案几上,赫然擺着一整套《化蝶•梁山伯與祝英臺》!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這話本蘇潤梔雖然採用的是半白話文,但文采卻還是有的,有點類似於現代的散文。
加之他化用了很多現代的經典臺詞,用古人的話寫了出來,劇情不豔不俗,文筆流暢,可以說男女老少都可以看。
岑夫子喜歡,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蘇潤偉一樣,有顆喜歡大團圓的心,不喜歡這個悲劇的結局。
“嗯,比之上次,大有進步,看來你倆過年期間也沒鬆懈,不錯不錯……哦,那是現在賣得極火的一本話本,比我知道的都要好。”
見蘇潤偉還盯着那話本看,岑夫子便大大方方地說了自己的評價和讀書心得。
“可別小看這話本,言語清新,詩文精彩,每每有警句格言,令人深省。潤偉啊,要是你的文章能做成這樣該多好!”
蘇潤偉現在做的詩依舊是寫實過頭,文采基本沒有,所以岑夫子才這樣講。
只是,蘇潤偉聽了這話,一臉古怪,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要是,要是他知道這話本就是他和他的得意弟子蘇潤梔合作完成的,不知該作何感想。
“是,夫子,學生記下了。”
“好了,你倆家去吧。不過,記得不要錯過了,最近有時間的話最好去縣裡打聽打聽。若是沒機會去也沒事,鎮上也有很多考鬥,你們去找對方打聽也行。”
二人謝過岑夫子,這纔回家去了。
一出門,蘇潤偉就笑了,拉着蘇潤梔道,“小羊,嗯,你說,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夫子知道這話本是你寫的……”
“那那那,二哥,我的好二哥,咱們可是說好了的,這事除了家裡人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說!”
自從趙老闆適時推出了這話本的下冊,一時間評價簡直兩邊倒。有人認爲這樣的結局是合情合理的,畢竟中冊早就有交待和暗示。
強行改成大團圓反而不美。
再說了,兩人活着的時候雖然沒能在一起,但一直心繫對方從未改變,死後也葬在了一處,還變成了一對彩色的蝴蝶,成雙成對的,也算是挺完美的結局。
雖然悽美了些。
但是,有人特別是女性讀者卻認爲作者簡直太殘忍了,這麼美好的愛情,最後居然是悲劇,根本不能接受。
因此,一邊恨馬文才,一邊恨作者。
甚至還有不少忠實的讀者跑到輕舟書肆,旁敲側擊,威逼利誘,明的暗的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趙老闆說出這作者到底是誰。
他們也不想做什麼,只想找那作者理論,然後修改出一個他們認爲合適的結局。哪怕以番外的形式出版也是使得的,滿足一下他們受傷的心。
趙老闆自然也是聰慧的,只說那作者從未露面,連書稿都是讓小廝送來的,他也無能爲力,這纔不了了之。
若是讓人知道他就是作者,想都不用想,他根本不用出門了,煩惱絕對不少。
只聽王氏幾個在鎮上聽到的話就知道了。
連着幾日,都有憤怒的讀者一邊吃酸辣粉,一邊恨恨地討論劇情,一邊狠狠地發誓要把作者拉出來毒打一頓,搞得王氏阮氏李氏心裡非常不爽。
既驕傲又憤怒。
特別是王氏,覺得這些人簡直太瘋狂了。
先前,她老人家聽見這麼多人喜歡看自己孫子寫的話本,心花怒放,與有榮焉的。
趁着年後的頭幾天,還給不少人優惠打折了。
現在卻開始後悔,誰讓他們想打人的。
不過,聯想到自從知道知道了這個故事的全部,也曾“逼着”蘇潤梔修改結局,又覺得這些人的話合情合理。
只可惜,蘇潤梔早就說了,書稿早就寫好了,也印成冊子了,改不了了。
晚間,趁着一家人都在,蘇潤梔便道:“阿婆,阿公,我和二哥明天需要去一趟鎮上,找人打聽一點事,給我二兩銀子吧,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
“啥事啊?要不讓你爹去?”
對於蘇潤梔說的每一件事情,王氏都特別上心。
“哦,是這樣的,阿婆,現在已經是一月了,一般考試是在下個月舉行,所以夫子讓我和二哥去鎮上打聽打聽,以免錯過了時間。”
這可是大事啊!
王氏一聽就站了起來,“嗯,要去要去,一定要去。只是,我不是聽說考試是在縣裡?在鎮上能打聽到什麼啊,要不要去縣裡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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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舅經常去縣裡,要不去找他幫幫忙?”
怕王氏不放心,蘇潤梔趕忙道:“阿婆,考試是在縣裡,但鎮上也有很多考鬥,他們什麼都知道。所以倒也不必特特去縣裡打聽。”
“考鬥?啥是考鬥?那,你不要心疼銀子,我這裡早就給你倆準備好了,你們拿去就是了。”
“阿婆,考鬥就是專門打聽這些消息的人,他們在縣裡確認消息後就到各個鎮和村子去告訴那些想下場考試的人,收取一定的費用。所以,咱們也不用去縣裡了,直接去問他們就是了。”
蘇潤梔一解釋,大夥便都明白了。
說起來,這還是張贊告訴他的。張贊爹之前好歹下場考過,所以對流程什麼的也算是清楚。
“那你們明天好好問啊,千萬別錯過了。對了,也不要跟人爭吵,問了就回來。也不要買什麼,儘量不要用手。”
倒是阮氏覺得有些遺憾,“哎,你二舅最近忙得很,根本沒時間去縣裡,要不然讓他去問,卻是最合適不過的。”
說到底,她還是更相信自己人。而且既然消息是從縣裡傳出來的,自然是一手資料。
萬一傳變味了怎麼辦。
“娘,沒事的,我們去鎮上問問也是一樣的。”
老是麻煩對方也不好,再說這也是小事。
越臨近考試,王氏越緊張,甚至不許兩人提重物,只因她開鋪子的時候聽聞有個考生考試前提了三十斤糙米回家,然後手就受傷了,導致不能下場考試。
白白錯過了一次機會。
蘇潤梔一一應了,拿着王氏給的銀子準備睡覺。
二丫在這個時候攔住了他。
“小羊,幫二姐一個忙可好?”
“啥忙,二姐你說。”
“那個,剛剛阿婆給了你二兩銀,我估摸着打聽個消息肯定用不了這麼多,你看能不能給大姐二姐一人買一朵頭花回來啊?”
想都沒想,蘇潤梔便一口答應,“沒問題,二姐放心,我給你和大姐挑最時新的買,保管你們美美的。”
二丫聽了,方喜滋滋地回屋睡覺去了。
最近,三丫在鎮上買了一支頭花,也不知道是啥料子的,反正看着特別好。加之那花既像花又像蝴蝶,戴在頭上躍躍欲飛的,看得二丫心癢癢。
可偏偏三丫不願意幫忙,二丫便只能找蘇潤梔了。
三丫這丫頭的性子……哎,希望她以後能逐漸改變吧。
和蘇潤偉到了鎮上,與張贊會合了,想了想,蘇潤梔便道:“要不我們直接去找趙老闆問問哪個考斗的信息比較準確?他經常與之打交道,想來是極熟悉的。”
聞言,張贊和蘇潤偉便道:“確實是個好辦法,走吧。”
岑夫子是典型的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庶務是一概不通的,估計連大米多少個錢一斤都不知道,所以他只知道鎮上有好幾個考鬥專門賺這份錢,卻不知道哪個比較靠譜。
而這種事根本馬虎不得。
張贊爹的同窗當時就因一個混混冒充考鬥賺錢,收了銀子卻亂說,導致他那同窗白白錯過了縣試。
好在他運氣好,大楚的規矩是,即便是錯過了考試,在下一級考試前可以參加補錄,類似於今天的補考。
補考過關了,依舊可以參加下一級考試。
而事後怒氣衝衝地去鎮上找那考鬥,卻哪裡還有人!人家早就拿着銀子跑了,簡直是流動作案,十分可惡。
“怎麼,你們和趙老闆很熟?”張贊奇道。
同時心道,要是不熟也不必去了,人家那麼忙,可沒工夫理人。
“那個……最近輕舟書肆不是出了本奇書嗎,我們也買了一套,加上經常去那裡看書買書,所以和趙老闆慢慢就熟了。”
“哦,是這樣啊,那就好。”
到了輕舟書肆,果不見找老闆蹤影,但立即便有小廝上前招呼。
“小二哥,趙老闆呢,我們有點事請教。”
結果一問才知,趙老闆卻是又去縣裡了。
“那小二哥可知,咱們這鎮上的考鬥,哪一個的消息比較靈通?”
說着,張贊便遞過去兩個錢。
那小廝接了,方高高興興地說,“這個簡單。鴻鵠書院外面不是有一排低矮的房子麼,你們從書院大門左邊開始數,數到第八間,然後說找馮五就是了。這人在縣裡有門路,所以他的消息最是靈通,收費也合理。”
三人謝過這小廝,這才朝鴻鵠書院走去。
鴻鵠書院名字聽着唬人,其實就是一民辦的書院,山長是多年前的解元,說起來也挺風光的,許多人跑去那裡求學,爲的也是院長頭上的解元這個金字招牌。
但不知道爲何,自此便一敗塗地,屢試不第,心灰意冷之下,便與人合開了這鴻鵠書院,算是青山鎮最好的私人書院了。
因此也很好找,三人一會兒便到了書院門外。又按着那小廝說的往左數了數,找到了那間小小的屋子。
“請問馮五在嗎?”
張贊年齡最大,徑直上前敲了敲門。見沒人應答,這才高聲試問。
“我就是,你們是來問縣試日子的吧?”
就在三人以爲屋裡沒人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一個瘦瘦弱弱的中年人,打着哈欠,一看就沒睡醒。聞着那酒味,不用猜便知是宿醉未醒。
這樣的人,真的可靠嗎?
可偏偏人家開門見山就點明瞭他們此行的目的。
“是的,我們是來打聽今科縣試何時舉行,還請大叔行個方便。”
“二百個錢。”馮五目不斜視,依舊打着哈欠。
雖然覺得這也太貴了些,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但蘇潤偉還是老老實實的數了兩百個錢遞過去。
接了這錢,也不數數,馮五直接說道:“本月二十一開始報名,交錢買卷子,直接去縣衙就行。正式考試是在下月二十一。”
說完,“砰”地一聲便將門關上了。
“這人……”
“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也不用寒暄,更不用拐彎抹角,我們呢一手交錢,他呢,立即就把信息告訴我們,倒是方便。”
雖然對這個叫馮五的沒什麼好感,但蘇潤梔也覺得他並不討厭,總比那種漫天要價還囉嗦無比的人好得多。
“呀,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離報名只有八天了!”
“是啊,我們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吧,要不然趕不上了。”
需要準備的確實很多,要銀子,要村長做保出身份證明,此外,去縣裡是需要路引的,需要去鎮上的官員那裡去辦理,要不然,根本進不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