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會兒,分別見過阮氏和李氏,董爲民三人這才各自從包袱裡掏出自己帶來的禮物。董爲民帶的是自家爺爺曬制的菸葉,宋立帶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
至於孫清,帶的是則是一罐上等的茶葉。
“你們……哎,來就來嘛,幹嘛還帶這些……”
蘇潤梔忽然覺得自己後知後覺,當時他們拿着挎包的時候就該反應過來的。
王氏也附和着蘇潤梔的話,但也一一接了,更覺歡喜,覺得這幾個年輕人怎麼看怎麼好。但也知道自己在場他們覺得拘束,便藉口去竈房幫忙走開了。
“你們聊,我去做飯。小羊,照顧好他們啊!”
“阿婆,你受累了……”
孫清又開始拍馬屁,拍的王氏樂顛顛的,笑眯眯的。
“孫兄,你家裡最喜歡你的是不是你阿公阿婆……走,去我的屋子裡坐坐吧。”
孫清一臉驕傲:“那是,只要有我爺奶在,我要什麼都行……快快快,我要看看你的屋子,是不是也是那麼與衆不同。”
考慮到蘇潤梔要念書,所以他和蘇潤偉的屋子是整個院子裡採光最好的兩間屋子,比蘇老頭和王氏的正房還好。
及至看了屋裡的擺設,無論是與屋頂齊高的大衣櫃,還是坐着很舒服的沙發,亦或是那一整面把牆挖空了嵌入式的書架,都讓幾人讚歎不已。
“嗯,佈置的不錯,這個衣櫃太棒了,放衣裳不會皺,我都想做一個放屋裡;這個書架比書肆裡的那個還要好……天啊,小羊,你到底看了多少書啊!”
先前,他們都覺得蘇潤梔是天賦異稟,所以才能從一衆鄉下學子裡面脫穎而出,考中秀才,還是廩膳生員。但現在看來,除了天資,與勤奮也是分不開的。
單單是這些書,就夠一般人看個好幾年了。
“大學、中庸、論語、孟子、詩經,嗯,左傳在這裡,這是各類章句集註……天啊,我怎麼覺得什麼都有!”
聞言,蘇潤梔皺了皺眉,宋立這句“小羊”也太自然了些,這傢伙真是……
“反正參加縣試府試院試考試所需,從三字經百家姓千字言開始,到四書五經,以及各類經史子集、章句集註幾乎都有的。”
書架下面挨着的則是一張可供三個人坐的沙發,不遠處是一張書桌,筆墨紙硯紙鎮都有,此外,還有一盆養得極好的蘭花。
這桌子自然也是蘇老頭親手打的。
“要我說,你這個屋子哪裡都好,佈置的也很清雅,很是適合唸書,除了這裡……”
說着,孫清便徑直走到窗便指了指那窗戶。
“要我說,若說把這雕花的木欄去了,換上幾近透明的琉璃,那才叫真正的好。”
蘇潤梔聽了,十分贊同,趕忙走過去拉着他問。
“孫兄,你剛剛說的琉璃,是不是那種半透明的……嗯,就是有些人拿來做琉璃盞、燈飾什麼的?”
這個時空居然有琉璃,蘇潤梔還是挺高興的。他早就想買一點回來,至少給自家的幾扇窗戶都安上。又或者安在屋頂,這樣屋子裡的採光就更好了。
只是,他遍尋不着,蘇家上上下下更是聽都沒聽過。
有人研究認爲,中國古代製造琉璃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西周時期,當然,也不是刻意發明的,據說是煉製青銅器時偶然發現的。
而到了漢代,製作水平已經非常成熟。只不過,這項技術是被上流社會掌握着,決不流出,這才導致琉璃顯得異常珍貴。
“是啊,不過我也只是聽我爹說的,並未真正見過,據說京城纔有。我爹有次去京城,還看到了琉璃盞,五顏六色的,十分漂亮……小羊,你是從哪裡知道琉璃的?”
好吧,既然這樣,那價格估計也很感人,還是算了,以後再說吧。
“哦,上次孟雍送了我一套農書,共有四冊。我也是看書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你們隨便坐啊,我去問問何我娘何時開飯。”
董爲民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隨手翻看蘇潤梔剛剛送的一整套鵲橋仙。宋立和孫清則依舊站在那裡研究那整面牆的書架,考慮着回家也照着做一個的可能性有多大。
看着看着,便看到了蘇潤梔收藏的全套梁祝。也幸好他怕新話本書稿回潮,早就將其處理好,拿袋子裝了藏了起來,要不然,今天他是有得解釋了。
任你舌燦蓮花,但字跡是騙不了人的。
倆人在這裡一邊看一邊讚歎,董爲民想的卻是董家何時也能修起這樣的院子,他們村的人又何時才能富裕起來。又想到蘇潤梔說的做粉條的事。
也不知道好不好開口問。
到了竈房,見阮氏李氏倆個都在,蘇潤梔便知道今日的晚飯絕對會很豐盛。
“娘,二嬸,你們還蒸了臘排啊?嗯,好香啊……”
這味道蘇潤梔熟悉得很,是王氏親手醃的排骨。只不過,以往他們都是少量的去馬屠夫那裡買,今年卻是殺了一整頭肥豬,全部留了出來。
“嗯,差不多也要開飯了……再等一刻鐘吧。你咋跑竈房裡來了,快去招呼你的同窗吧。”
阮氏生怕他又想親自上手做飯,又確實怕董爲民幾個無聊,一個勁地將蘇潤梔往外面推。
“好了,娘,我自己走……你放心吧,我今天不會做飯的。”
做飯方面,估計全家人都把他拉入了黑名單。
“你啊,快去吧。”
回到屋裡,蘇潤梔又同幾人聊了一會兒,孫清和宋立更是拉着他問書架的事,問尺寸,也問牆壁的問題。
“這個很好做的,隨便找個手藝好的工匠就行。”
就看,就看大人同不同意了。
像孫清宋立這樣的家庭,最是看重風水啊擺設什麼的。若是認爲這樣做會壞了風水,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晚飯自然是豐盛得很,阮氏李氏各自做了自己的拿手菜。
考慮到宋立和孫清可能不怎麼稀罕肉菜,又炒了幾個素的。當然,由於是冬天,除了大白菜和棒菜外,也沒啥新鮮蔬菜,王氏便拿了些菜乾出來做了。
最受歡迎的自然是素菜,以及那道蒸臘排。
王氏見孫清愛吃,還給他夾了幾次菜。對此,孫清謝了王氏,照單全收,這讓王氏十分感慨,說若是蘇潤梔也能這樣不挑食就好了。
晚飯後,宋立和孫清又問了蘇老頭幾個問題,全是關於木藝製作的,這讓蘇老頭也成功地打開了話匣子。至於董爲民,則和蘇大山聊得十分投機,說的卻是免稅田的事。
蘇潤梔知道三人這是出於禮貌才這樣做的,畢竟年輕人哪裡喜歡和大人聊天的。
毫無意外地,聊到該睡覺的時候,蘇老頭和蘇大山居然一臉高興,這讓蘇潤梔簡直不知道說什麼。這三個學霸,真的是多面的。
“我和我二哥都是一人一個屋子,若是不嫌棄,今晚咱們就倆個人一張牀。當然,若是習慣了獨自一個人睡,也是可以的……”
只是要去冷清的蘇小山家住。
自從搬進比蘇小山家舒一百倍的新家,那裡便沒有人去了。好在朱氏現在被蘇小山“教育”了一頓,每個月都要回來一次,也用不着他們去幫忙打掃,不過平時幫着看一下就是了。
“當然是倆個人睡啊,正好可以聊聊。”
最後,董爲民和宋立住了蘇潤偉的屋子,孫清則和蘇潤梔住一起。王氏又怕他們冷怕他們着涼,分別又抱了一牀新的棉被過去。
也正好,一人一牀,省得搶被子。
董爲民那裡蘇潤梔不知道,但他和孫清則是聊到了後半夜才睡着的。這廝的問題多得很,剛開始蘇潤梔還有心情回答,後來便有些敷衍了。
“這樣吧,明日我帶着你在村子裡走一圈,如何?”
“好啊,求之不得。”
“那你可得注意了,這裡可不是城裡,到處都乾乾淨淨的。也是你們運氣好,最近沒有下雨,否則到處都是坑坑窪窪,泥濘不堪的。”
“那也不怕,大不了回城裡重新買雙新鞋。”
“哦,是麼?我忘了說了,還有防不勝防的狗屎雞屎鴨屎鵝屎各種屎,稍不注意就會踩到的…….”
孫清:……
第二天早上,蘇潤梔和孫清自然是起晚了,但董爲民和宋立則是早早地就起來了。
簡單洗漱了,倆人便結伴去了後院的竹林。可沒少聽蘇潤梔說這裡,說環境如何如何清幽,說他和蘇潤偉如何如何在這裡背書習字。
因爲被買了下來,所以蘇老頭和王氏沒事做的時候便會拿起掃把,把竹葉掃了,把枯竹和筍殼撿拾乾淨,拿到竈房裡當柴燒。
加上蘇家人經常在這裡走動,慢慢地就走出來一條路。
“嗯,空氣清新,環境清幽,果然是個唸書的好地方。”
剛走了幾丈遠,宋立便喜歡上了這片竹林。城裡的地金貴得很,像他們家已經很大了,四進的院子,卻也根本比不上這裡。
但董爲民卻反應平平,這樣的竹林,他家那裡也有,簡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沒這麼幹淨罷了。
“我看着倒像是時常有人打掃似的。”
“嗯,家裡人閒不住,每日都掃。”
轉了一會兒,見宋立開始騷包地念化蝶和鵲橋仙兩套書裡所出現的詩句,董爲民趕忙制止了他,拉着他往回走。
還沒吃早飯呢。
等蘇潤梔和孫清倆人起牀,吃過王氏精心準備的幹蘑菇雞絲拌麪,蘇潤梔便提出要帶三人去村子裡轉轉。
王氏聽了,有些不放心,便叮囑了蘇潤梔幾句,這才放他們走了,搞得阮氏李氏有些疑惑,不過是在村子裡轉轉,能有什麼事呢。
“哎,你們到底年輕,沒經過什麼事,哪裡知道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們知道黃婆婆吧,這還是她給我說的,哦喲,我跟你們說,簡直了……”
黃婆婆她倆自然知道,鎮上有名的大嘴巴,誰家父子不合,誰家夫妻反目,誰家子孫不孝,她全都知道。因爲經常來鋪子裡吃酸辣粉,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她又是個自來熟,性子潑辣,你不問,她自顧自就講開了,不想聽都不行。
“娘,她又說什麼了?”
聽說是黃婆子說的,倆人便有些沒興趣了。她那人就是那樣,真話裡摻着假話,簡直讓人難以分辨。
“她說什麼……哎,光是聽着就丟人,說是她鄉下有個親戚,最是眼饞城裡的富貴。恰好有次她侄兒去村裡辦事,就被村裡人訛上了,非要嫁給他……”
阮氏李氏:……
要不要把人叫回來?
蘇潤梔幾人卻是不知道這個的,在村裡轉了一圈,熱情地同碰到的人打招呼,介紹董爲民三個。村子裡沒有秘密,不消半天就傳遍了,蘇家來了三個十分俊俏的小夥子。
都是蘇潤梔在縣學的同窗,都是秀才。
主要是宋立孫清倆人實在是很有禮貌,見着誰都是點頭微笑。董爲民更是反常,見到有人做粉條便盯着看,還時不時地虛心請教幾句。
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而且,也沒踩到蘇潤梔說的滿地的各種屎,倒是看見了寬闊的葦河,以及看了半天才看出來是尊倒臥着的有點像臥佛的臥佛山。
“嗯,還真別說,這樣一看,確實像尊臥佛……哎,孫清,你笨死了,你看,這樣,這樣看……看出來沒?”
說着,宋立又親自示範了一遍。
“看見了,看見了,原來要這樣看……誒,小羊,你們村可真是人傑地靈啊。就是不知道這山上有沒有野物?要是有,閒時去打獵也挺好的。”
“野物?自然是有的。只是,這林子深得很,進去了就難出來,搞不好連命都沒有了,誰敢去啊?”
“真的假的?可以多帶些乾糧,幾個人一起去啊。”
“騙你做什麼!也就是這兩年,大家的日子好過了些,進山的人才少了些。前幾年每年都有人進去,不過都不敢走遠了,獵些野雞野兔什麼的倒是可以。”
想了想,蘇潤梔便沒把聽大人們說的有人進去了便再也沒出來的事說出來,免得嚇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