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那小廝很準時的出現在了疊翠居門口,看得出來對這樁買賣很是上心。見狀,蘇潤梔心中便有了主意,乾脆再往下砍一點。
成不成再說,總歸要試試。
“哎,不瞞你說,一回來我就與家人商議了,都說還是貴,只因我們打聽了一下縣裡建房的價錢,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簡直是什麼都貴,可偏偏啥都需要買。”
“就拿那口井來說,我大致說了下那井的情況,人家說光是淘乾淨就要起碼十天,單單是工錢就要三兩銀,就更別說其他的了……”
“我們是真心想買下來,但價錢確實有點高了,你看,能不能麻煩你回去與貴東家商議一下,再降一點……”
早上散了之後,他就回去跟東家說了這個情況。
結果,他和那東家都“遭了”,他是走路的時候在想事情,就沒看見迎面端着茶盤朝自己走來的丫鬟,結果兩杯開水倒在了腿上……
幸好是冬天,腿上只是紅腫發熱,要是大夏天的,實在是不敢想啊。
他那東家見了,覺得自己開始走運了,因爲黴運似乎已經開始轉移,正得意呢,博古架上放的好好的仿古花瓶突然掉了下來,砸到他腳上,直接腫了。
媽蛋,這日子沒法過了,賣掉,賣掉。
“只要不少於二百二十兩,能賣就賣。”
當然,蘇潤梔是不知道這些的,且他覺得二百四十兩已經很合適了,之所以有了剛剛那番話,不過是想替大丫倆口子多省省。
因此他想的是最好能再減五兩,若是不行,一兩二兩三兩都行。
“那依你說多少合適?哎,真的不能少了。”
“二百三十五兩如何?也就是再讓五兩的事,剛好我把這錢拿來淘井,順便再打深一點,加固一點。”
聞言,那小廝心裡暗喜,心道這不就成了麼,看來對方是真心想買,但面上卻是裝出一副很掙扎的樣子,讓人看了還以爲他真的虧了。
“行,就這個價……小兄弟啊,我跟你說,這回你可是撿到大便宜了,哎,虧了虧了啊。”
“那你看房契什麼的……”
“哦,這個啊,我隨身帶着呢,現在就可以過檔。”
蘇潤梔一聽,又見他那爽利的笑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坑了,一看就是很滿意的,鬆了口氣的樣子,哪裡像賣虧了的表情。
不過,也懶得再砍價了,就這樣也不錯。
一個急着買,一個急着賣,加上人家是幹慣了這個的,換句話說就是專業的,很快,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又額外付了一兩銀,便正式過了紅檔。
也就是說,這院子現在是大丫和張時勇的了。
“對了,我先前聽你說想推倒重建?若是這樣,你可得注意了,一應格局不得改變,需按照這房契上說的來。否則,多出的部分官府是不承認的。”
聞言,蘇潤梔這才細細看起這張房契來。也確如他所言,這上面不僅說明了院子的面子,東南西北挨着誰誰誰,連高度都定死了的。
他在心裡算了算,大概也就是最多能蓋二層高。
不過,這個高度倒是也足夠了,至少單單是住大丫一家人是綽綽有餘。哪怕日後二人生兒育女的,也是足夠了。
半下午的時候大丫便醒了,蘇潤梔便邀功似的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還還了五兩銀給她。
“那姐就收下了,實在是手頭緊得很。咦,小羊,這個,這個是我的名字麼?”
她也認得幾個字,特別是自己的名字,蘇怡芳。
“當然是你的名字啊,大姐。這房契你可要收好了,以後一應買賣都得以這個做憑證。好了,等姐夫起來我帶你們去吃頓好的,然後我就該回去了。”
蘇潤梔是存了心替夫妻倆慶祝一下的,因此帶去的地方稍稍貴了些,不過也承擔的起,田假結束的時候,王氏往他和蘇潤偉手裡塞了三十兩銀子,加上阮氏和李氏心疼兒子各自私下裡拿的,足足夠用很久了。
他是真的替大丫開心,畢竟以後也算是在縣裡正式落戶了。只要倆口子不懶,繼續幹下去,沒事的時候就在家做銀絲面,再定期回村裡收粉條,租個鋪子做買賣,慢慢地也就過好了。
以後,他們的兒女也就不會像他小時候那樣,念過書都沒錢買文房四寶,還需要阮氏去賣頭髮換錢。
也不是他矯情,或者着急,而是既然有這個緣分來到這個時空,與蘇家人成爲一家人,那麼,他就要好好的爲他們一家人做打算。
既然能穿過來,誰知道自己何時又穿回去呢。
所以,他要一步一步的爲蘇家人考慮,現在是大丫,接下來還有二丫三丫和秋菊。
告別之後,蘇潤梔便回了縣學,專心溫書,馬上,歲考就要開始了。雖然他不怎麼想去州學,但也不能考差了,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畢竟,現在縣學裡不知道從何時起便把他、董爲民、宋立、孫清、孟雍五人稱爲什麼“縣學五子”,搞得他莫名其妙的,縣學五子,還有比這更難聽的麼!
但再難聽,也說明了他們的排名。
他還算好的,有溫書練字,有吹壎跑步,也有寫話本看雜書,可以稱得上勞逸結合。但董爲民幾個就不一樣了,簡直一副恨不得不睡覺的架勢。
不是在看書,就是準備去看書,短短十來日,瘦了不少。
其實,在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張贊在九月的時候傳來喜訊,終於考中了秀才。
原本他是不知道的,但奈何大丫現在就住在石頭村,張父張母歡喜得瘋了,在村裡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比蘇家之前只辦了一天還要熱鬧,據說鄰村也有不少人前去慶賀。
對此,張父張母高興,也不要你的禮金,只需說上幾句恭維的話,便可以坐下吃席。
動靜之大,大丫幾乎次次來都要說一番,只因她還不知道蘇潤梔與其的過節。
有了一個在縣衙做衙役的妹夫,又考中了秀才,張家便開始爲他尋摸親事,但據說張贊當時就拒絕了,說要再等等,至少要下場考了舉人再說。
村裡人聽了,不但不說他得志便猖狂,反而贊他有志氣。
唯一不足的是,考取的名次有些靠後,按規矩自然進不了縣學的,需要和蘇潤偉那樣自己去尋摸書院繼續深造。他也是個聰明的,沒有改投其他書院,反而在原先的鴻鵠書院繼續念。
這又讓他的一衆夫子覺得他是個長情的。
也幸好沒能來縣學,否則見了還是尷尬。
這日晚,看完書,他便開始寫話本,越寫越興奮,寫着寫着便耽誤了時辰,董爲民早就發現了,但也以爲他這是在積極備考,便沒有提醒他。
只因他寫到了水漫金山這個橋段,也意味着再過不久,白素貞就要被鎮在雷峰塔下了,也不知道喜歡大團圓情節的讀者能不能接受。
其實,不僅是讀者,他自己在情感上也是有些複雜的。
白素貞爲了逼迫法海放出許仙,不斷向法海施壓,最後,不惜用禁法引水,水漫金山,造成了很多無辜的老百姓被淹死,這是不道德的,也合該受到天譴。
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法海把許仙藏起來不放人,白素貞也不會這樣犯下天條。人家倆口子相愛,管它是神仙還是妖怪,管它是劫是緣。
偏偏法海要橫插一槓,作爲出家人,也未免太執着了些。
一連幾個晚上,從水漫金山到被鎮雷峰塔,再到許仙出家爲僧,電視劇裡的一幕幕不斷浮現,他寫的酣暢淋漓,文思泉涌,毫無卡頓。
見他這樣如癡如醉,頗有些享受的感覺,有些發睏甚至打瞌睡的董爲民心裡十分佩服,一邊啃紅苕一邊暗暗下了決心,又用冷水沃面,瞬間清醒,繼續戰鬥。
他一個比蘇潤梔大了好幾歲的,怎麼能不如人家呢。
幾日後,在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天后,吳學政再次來到青山縣,準備組織自他上任後的第二次歲考。
其實,按照大楚的規矩,三年兩考,今年不一定非要組織考試的。但是,他現在也算是在皇帝那裡掛了號,又得了些許諾,一切還是提前做完的好。
指不定哪天就往上升了,總不能留下一堆事情還未做吧。傳到上頭,也是不好的。
爲了升官,什麼錯都不能犯。
“本官知道現在天氣冷得很,墨有可能化不開,手也容易凍僵,但這又如何?就如眼前這株梅花,若不是這場大雪,興許還開不了這樣豔麗。”
開考前,照例需要動員,而吳學政一上臺,大夥便知激情澎湃的演說又要來了,他向來是這個調調,拿現在說的話來說,就是喜歡給人灌雞湯。
而這次搭棚的地方也是他自己選的,在一株怒放的紅梅旁,也是,白雪紅梅嘛,讀書人都愛。
因爲經常和蘇潤梔一起玩,所以宋立幾人也學到了不少“現代詞彙”,至少,他們都是知道雞湯這個詞的,當初聽了也是秒懂。
這就是中文之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哎,又開始給大夥灌雞湯了。只可惜,他這雞湯沒溫度,一點都不好喝,且喝得越多,就越冷。”
喝得越多意味着時間越長,自然越冷。
“宋兄,你知道有些人爲何喜歡喝雞湯嗎?”
聽老成的宋立居然也開始抱怨,蘇潤梔突然想起了網上的一個段子,便決定說出來與他們幾個分享分享。
“因爲……因爲雞湯好喝唄……”
“不是不是,非也非也……”
“那你倒是說說,是因爲何故?”
“因爲雞肉被人吃光了。”
宋立:……
幾人忍了半天,又是掐自己的大腿,或者假裝低頭整理衣裳偷笑不讓人發現,總歸憋了很久才憋住。
等吳學政一講完,宣佈大夥可以散了的時候,宋立幾人再也忍不住,齊齊哈哈大笑起來,惹得四周的人覺得莫名其妙,啥事情有這般好笑。
“宋兄,是不是有什麼大喜事啊?說出來聽聽。”
“是啊,獨樂樂不如衆樂樂,說說啊。”
聞言,幾人更加忍不住,好一陣笑,這才忍住了,認真地說道:“中飯的時候,我想喝雞湯。哈哈哈……”
“喝雞湯?那不吃雞肉麼?”那人覺得莫名其妙的。
“吃雞肉啊,哈哈哈,要吃要吃……哈哈哈……”
大笑到底是驅散了剛剛因爲久站而帶來的不快,幾人都覺得舒服多了。
這夜,蘇潤梔沒有像以前那樣寫話本,而是將第二日考試需要的東西一一備齊了,又檢查了一遍,這才摟着那個湯婆子安靜地睡下了。
第二日,考試如期舉行,規矩和題型和以前的都差不多,大同小異的,乏善可陳。
只是,很明顯的是,多了一道算術題,一道策論題,據說是吳學政臨時起意加的,爲的是讓衆學子提前感受一下鄉試的感覺。
按照規矩,明年是要舉行一次科試的,目的是定下誰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而誰又沒有資格。
也就是說,今年不考,明年也必考的。
只是,看完題目後,蘇潤梔明顯覺得吳學政是用力過猛,因爲好不容易將那該死的題目翻譯完,他倒是沒問題,不過是一個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其他人可就慘了。
只有用排除法硬算,或者碰運氣在大概的範圍內猜數字,然後帶進去算,也能得出結論。
只是,無論是哪一種,都十分費時間,極有可能到了交卷也算不出來,畢竟,可能性太多了。